千秋落叶,玉剑影寒。天下谁执,惊鸿一瞥。
姑苏剑楼外。
风云际会,纷至沓来。
汇聚一堂。
只为见证隔世再现的醉剑楼,是否将为武林再次谱写下,足可惊艳千古的绝代传说。
明月仿佛沧桑岁月磨成的一面玲珑玉镜,冷冷映照着苍穹之下的广袤夜空,将天地间所有世情皆尽收眼底,却永远不会感受到任何的快乐和悲伤。
但今夜。
纵使如明月一般冰冷无情,亦不禁为这旷世一战所动容。
“问剑之巅峰,何处觅迹寻踪?惟见,折花之后,落叶之前。”
太子长琴居处榣山远水,崖顶之上,葬花剑神慕容折花看着姑苏剑楼即将开场的落叶玉寒之战,不禁颇有些“恃徒而骄”似地负手笑道:“长琴,姑苏剑楼这一战,你怎么看?”
琴声渺渺,风袂潇潇,眉眼微弄流云,眼底假寐沉潭。
太子长琴似有所思,不由轻笑道:“这个嘛,那就要看剑神阁下你怎么想了。”
慕容折花道:“为何?”
太子长琴道:“呵呵,这意思当然就是说,你葬花剑神慕容折花怎么想,我太子长琴便也就怎么看咯,谁让咱们两人与他都曾是并称‘神界三凄绝’的挚友呢。
所以,既然你想要看他取胜,那我又怎会看得他输呢。”
慕容折花看着天空里所浮现出的画面,缓缓笑道:“此战胜负,只怕与我无关。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
曾经与自己生死相交的挚友,以我慕容剑花所传授的剑法取胜,这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和感觉。
但很遗憾。
此战无论最终胜负是谁,都不会是我慕容折花的功劳。
所以,我只是有些期待和奢望。
落叶剑既能与凄绝画意生出共鸣。
那咱们俩的那位挚友知己,是不是也能意外出现呢?”
太子长琴抚琴不语,不觉伤情,只道:“昔日,‘神界三凄绝’榣山乐神太子长琴、葬花剑神慕容折花与摩诘画神谢辞卿。
那该是何等的绝代风华,不可一世,以至于让整个三界都不得不仰慕尊崇退避三分。
甚至,纵使是天帝易君与魔界至尊寒殇殃阙等人,亦不敢轻易对咱们三人有丝毫的冒犯不敬之意。
但谁又能想到,世事难料?
终究,一切仍是无可幸免,该来的还是没能躲过。
时至今日,我太子长琴心中最大的遗憾和愧疚,便是当初凤雪凰崖失约之事。
想当初。
若非你我二人皆中途变卦,未能照先前约定依约而至。
辞卿与千画他们二人又岂会惨遭不幸,而经受这长达千万年之久,无尽漫长而残酷的痛苦和折磨!
咱们亏欠他们二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太多了!!!”
“不错,一切都是咱们两人的过错,他们二人的悲剧皆是咱们两人所一手造成!
将来,若是他们二人想要追究当初之事,我慕容折花绝不会有半句怨言,一切皆是我慕容折花罪有应得!”
太子长琴道:“二弟,无须如此自责。虽然,当初,凤雪凰崖之事你我皆难辞其咎。
但当初。
若不是你不惜触怒天帝,仅凭一剑便将整个冥界都给震慑住了,逼得冥界不得不将辞卿的魂魄交出。
让你带回到榣山来,由你我二人以长达数万年之久的时间,持续为他重塑魂识修补魂魄。
并在成功将辞卿的魂识重塑完成,魂魄也修补完善之后,依照早有的安排将他投到瀛洲仙岛瀛君府上转世。
那这世上又岂会还有昔日洛虚山,身负凄绝画意,画尽天地洪荒的摩诘画神谢辞卿。
他的转世瀛洲仙岛仙国太子谢逢秋!”
“话虽如此,但……”慕容折花黯然一叹,似乎对当初凤雪凰崖所发生之事,仍是心存愧疚难以释怀。
“况且,这些年你不也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悉心教导和传授他你的经验与剑法吗?”
太子长琴凝神静听,弦上哀愁,不禁长叹道:“够了,真得够了,须知曾亏欠过他们的,不只有你一人而已。
别忘了,还有我榣山乐神太子长琴!”
“长琴,你说辞卿和千画他们若真得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当初,凤雪凰崖你我失约未至之事?
他们应该会恨我们吧!
当然,这也都是我们应得的。”
太子长琴默然半晌,冷冷道:“他们若要恨,那便恨吧,所有罪责我一概承受。
但我现在所担心的是,他们若都恢复了过往,那当初‘蜃楼穷图,终战天下’的计划是不是又会再一次翻覆三界卷土重来?
倘若如此,那这一次又将会是何种结局呢?”
慕容折花被太子长琴说中心事,不禁也深感担忧地说道:“是啊!倘若只是他们与你我之间的恩怨,那一切便都不必太过担心。
但如果说他们真要再次重启那‘蜃世穷图,终战天下’的计划。
那他们所要面对的只怕会比,当初面对无一天帝时更为残酷和绝望。
因为,这一次。
他们所面对的将是比无一天帝,更为阴鸷和可怕的仰神易戏天帝易君!”
“是啊!当初,他们欲在无一天帝举行祭祀大典之时,趁机策动实现‘蜃世穷图,终战天下’的计划,却没想到最终导致‘天乩之乱’以惨败收场。
但当时,若非还是身为天帝储君的仰神易戏意外出手,并使出了天地亘古未见之神兵利器‘极刑鸟的悲鸣’,他们或许早就已经得偿所愿大功告成了。
但遗憾的是,天不遂人愿,一切早在无一天帝预料之中。
所以,最终导致如此结局,也就不难想象了。”
慕容折花默然半晌,突然将目光凝注在天空中所浮现的画面里,镜阁池塘边一个提着酒壶喝酒的人身上,“其实,一切的悲剧和不幸都并非偶然。
若非此人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或许,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你是说他吗?”太子长琴道。
“不错,除了他之外,这世上又还能有谁能够策划出如此神秘可怕难以想象的计划,所谓的‘终战天下’不过只是他们这些人的蜃楼幻想痴人说梦罢了。”
太子长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其实,如果‘蜃世穷图,终战天下’这个计划真能实现,那倒也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要能够让三界永久太平,我太子长琴倒也乐见其成。
但问题是,楼邂此人当真值得信任吗?‘”
慕容折花冷冷一笑,道:“提起他,我倒是也是时候该去拜访拜访,咱们的这位昔日天书院掌院策谞之神无诩公子了。”
“嗯,也好。”太子长琴微微一笑,似也表示赞成,“那她呢?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你的这位好徒儿了吧?你已经有多久没有教过她剑法了?”
“是啊!我已经有多久没有教过我这好徒儿学剑了,可能就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吧!”慕容折花看着镜阁池塘边,楚千画那忧郁哀愁的模样,不禁感到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那你打算要如何弥补对她的亏欠呢?
当初,你本来可以将她也一起带回来的。
但你却仍是选择了将她放弃,把她孤零零一个人丢在那奈何桥下的彼岸花丛里。
从此。
弃如敝履,不闻不问。
纵使是我每逢想起,也殊为不忍啊!
要知道。
不管怎么说,也无论发生任何事。
她始终都是你葬花剑神慕容折花的徒儿啊!”
“你觉得我真得愿意将她抛下吗?你觉得我真得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徒儿和挚友,在那阴森冰冷的无间黄泉下受苦吗?
可是,我又能怎样呢?
她本就只剩下一缕残魂。
若非辞卿他苦等无数岁月,以凄绝画意为她重塑身躯和魂魄。
她又岂能转世重生。
但纵使如此,她却仍只剩下一缕残魂,辞卿虽能以画术为她再绘身躯与魂魄。
但终究这不是原本的她。
一旦她失去了来自辞卿身上的凄绝之力的庇护,那她便再难维持辞卿,为她绘成的洛虚画魂之身。
所幸,辞卿在自刎之后魂识即将涣散时的最后一刻。
仍为她拼命留下了一丝凄绝之力,而使得她可以在最后洛虚画魂之身破灭之后。
仍能够留住她最初的那一缕残魂,而侥幸躲过了魂飞魄散的结局。
并且。
还因此凭借她那一缕残魂之上,所附着的那一点儿华胥血脉之力。
在她的心境之中构筑出了一个九幽魂栈,以此吸引那些艳丽倾城的九幽残魂,以她们身上的魂识怨力为自己延续生机。
也就是说。
之前,她与那惊武之主拓跋幽寺在千瀑雪山大战之时。
楼邂设计逼她使出的冥界秘术影落潮魂,以及在她心境之中所构筑的那九幽魂栈,亦即是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影落魂栈。”
慕容折花说着,不禁淡淡一笑,“但让我感到颇为意外和欣慰的是,她不仅凭借那影落潮魂成功转世重生。
还藉由华胥血脉之力和凄绝之力,将这两股力量与影落潮魂所蓄积的力量融合,继而成功炼出了那一口影落之剑无间彼岸。
这倒是着实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当真不愧是我葬花剑神慕容折花的好徒儿。”
慕容折花对楚千画能够炼出影落之剑无间彼岸极尽夸赞。
但却被太子长琴嗤之以鼻冷冷嘲讽笑道:“少自作多情了,千画能够炼出那口影落之剑,那也是她自己的幸运和本事,与你这狠心无情的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说出来,也不怕教人笑话?
别说是外人听到了会怎么看,即便是我这做好友的,也实在为你感到脸红啊!
我最厉害的剑神阁下,你是羞也不羞啊?”
慕容折花对太子长琴这般揶揄,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只道:“随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慕容折花的徒儿永远都是我慕容折花的徒儿。
终有一天。
我必会让世人知道我葬花剑神慕容折花的徒儿有多了不起。
而且,我也已经想好了要给我徒儿的见面礼,那就是我在她与那惊武之主拓跋幽寺大战之时,便已经为她特别量身定制了一部剑法——影落剑禅。”
“影落剑禅……”
……
“影落潮魂与刹那情禅相互融合,进而超越突破这两股力量原有限制,使这两股力量的威力能够最大限度发挥到极致完美的境界。
这的确可以算是一份颇有分量的见面礼。
但怕只怕这礼物虽好,偏偏人家就不肯收啊!
好友,你说,倘若真是如此,那你又该怎么办呢?”
慕容折花不由一笑,“好友不必担心。我慕容折花既然说了,那便一定会做到。”
“好,那我可就等着看咯?”太子长琴道。
慕容折花道:“便请好友拭目以待吧!”
太子长琴微笑抚琴,心中亦重亦轻,却不知这将来之事,又将会如何演变。
但既然这榣山之上。
秋风已起,凛冬将至,他却也唯有坦然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