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炸雷，猛地劈在了小望村的上空。
邻居们端着碗在村子里议论着，怎么都想不明白，论不清楚，他们感到无比的震惊，还有疑惑。
在这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赵二年轻，住个几天院就好了……大家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就如同赵二毫无征兆地在河边跌了一跤一样那么地令人费解。
而无论是赵二的莫名摔倒还是突然离世，似乎都是只有一个知情人，也就是赵二的娘——赵老太。
赵老太在赵二死后便瘫痪在床，去探望的人也不敢多问，只是东拼西凑地听到了一些零碎信息。
据医院的护士透露，事发当天，赵二与赵老太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赵二情绪激动之下，随手把赵老太推倒在了地上，赵老太平时看着身子骨硬朗，可毕竟是年纪大了，被儿子这么一推跌倒在地，就再也没能起来。
……
赵家那远嫁的大闺女招娣终于回到了小旺村。
招娣话少，跟沐曦说了一句话就不怎么吱声了。她说：“我改名了，人家都叫我小燕，你就叫我燕姐吧。”
这辈分。曾经被叫“招财”的沐曦点了点头。
赵老太急需手术，动不了身，赵二又等不得。沐曦推迟了返回 A 市的时间，跟小燕一起操办了这场葬礼，送了赵二最后一程。
吃席时，邻居们都说赵二有先见之明，这养子养得值，说赵老太糊涂，不知道闺女嫁出去了也指望得上。
饭后，小旺村里来了一个陌生的长发男人。他不请自来，以赵二朋友的名义送上了礼金。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负责记录礼金名单的人是赵老太的两个远亲，沐曦特地去问过，随礼名单里，男人的姓名栏是空着的。
葬礼结束后，沐曦叫住了这个男人，请他到村口饭店吃了顿饭。
男人也不客气，埋头吃着东西：“你现在改名叫沐曦了对吧？这俩名都好听。”
沐曦疑惑地看着他。
“我以前见过你，”男人抬头，“你叫我小舟叔就行了，你们不是学过‘刻舟求剑’嘛，就那个‘舟’。”
“见过我？”沐曦看着小舟，突然就想了起来，忙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
“呵呵，想起来了？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小舟用手比划了一下，又笑了一声，“我不是喜欢穿裙子，那时候……特殊情况。”
“哦……”沐曦愣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题转移到了赵二身上，“他走得挺突然的。”
“是，那天我去看过他，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小舟说，“年轻时我俩脾气都大，谁也不服谁，经常吵架，我去看他也不是有啥想法，就随便聊会儿，那天我俩还提到你了，看他那样，像是对你跟你男朋友的意见也挺大，他那个人，心里小九九多，还非得表现得……算了，人都走了，不说这个了，只要不干坏事就行，一个人一个性格，管他呢！就是没想到这么突然，那天看他精神还挺好……”
原来，那天老六见到沐曦后就去找了老魏，把见到沐曦和沐曦“男朋友”的事告诉了老魏。
老魏又把这事当个乐子打电话告诉了老王——也就是王辉。
老王跟小舟是旧友，当时恰巧在一起吃饭。小舟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地，刚刚返乡，听说赵二住院了，正打算吃完饭后去探望。小舟一听是赵二家的事，顺口多问了几句……
后来，在医院里，跟赵二东拉西扯地聊天时，小舟看冷场了，顺口就把沐曦和“男朋友”的事拿出来说了……
都冷场了，那应该是该寒暄的都寒暄过了。
沐曦问：“他有没有说那时候怎么会在河边跌跤的？老太说他是没站稳，脚滑了——对了舟叔，那天你见着赵老太了吗？”
小舟说：“正说着你的事，他妈就到到了，我没多停就走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他在河边摔了一跤的事我也顺口问了，他说是没事过去遛弯儿，脚滑了一下，唉！那有一个坡确实是又陡又滑，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年轻时我俩一起在河边……咳……我还救了个钓鱼的……”
“钓鱼的？”沐曦睁大了眼睛，问，“叫什么？”
“不知道，不是这个村的，赵二说他也不认识那人，那天把人拉上来后我衣裳也湿了，老二说天冷，怕我冻着让我先回去换衣裳——所以说他那时候对我其实还算可以，要不我也不会去医院看他，那天我换好衣裳回去找他们，没见着人，后来老二说那人的家人刚好去寻他，就把人接走送医院去了，着急忙慌地也没问是哪儿的人……”
听小舟讲完，沐曦嘴张了张，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音：“哦。”
……
沐曦再次去医院探望了赵老太，小燕也在。
赵老太躺在病床上哎唷着骂了半天，骂小燕，骂沐曦，骂小舟，数落赵二……同时也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拼拼凑凑地，沐曦也明白了这看似悬疑实则显而易见的事。
那天小舟去医院看赵二，说起了当年的事。赵二回顾自己的一生，又嫉又恨又怨，开始埋怨指责赵老太。
赵二的脾性本就不像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好，卧床期间更是脾气古怪，性情刁钻，已经赶走了几名护工。这些天，他一直想让赵老太亲自照顾，赵老太没答应，二人互相埋怨，争执起来，说到激动处，赵二手一推，赵老太被推倒在地。
赵老太上了年纪，被这么一推，倒地不去了。
而赵二，早上被查房的护士发现的时候，已经凉了。
……
赵老太还在骂骂咧咧，沐曦走出病房，在住院部楼下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人来人往。
手机响了，沐曦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挂电话前，女孩问：“曦哥，你会跟他一起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