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地铁,幻忆师先把钱收好,1000元定金她不准备动,关键时刻这是赎命钱。
任珊珊卡里的余额加上妈妈给的16元红包,一共还剩35元。
她先花15买了个手电筒,寰宇大厦废弃好几年,电路系统早就瘫痪了,任珊珊的手机性能又差,很可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剩下20元躺在微信钱包里,幻忆师看向路边的小饭店,愉快地决定先吃饱再说别的。
饭店离寰宇大厦很近,近到能远远看见大厦顶上斑驳的字。幻忆师进店后习惯性向里走,坐在最里面拐角处的位置。
店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招呼她。幻忆师扫码点餐,毫不客气地选了一碗20元的排骨饭。
等饭端上来,她开始啃排骨的时候,店里又进来两个人。
现在将近11点,饭店快要打烊,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不想做他们生意。
两人中穿白衬衫打领带的青年男人赶紧说:“老板,先来两瓶酒!你这儿有烧烤吗?”
老板没再吭声,开了两瓶啤酒给他们。另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中年男人有些局促地说:“经理,我一会还得回去,喝酒不好吧?”
“害,就一瓶,老吴你不会连一瓶的量都没有吧?这顿我请,你吃什么?”
两个人坐在离门很近的位置,幻忆师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能看见背影。
他们互相推让一番,吃到一半,男经理接了个电话:“老张,是我,怎么了?”
电话对面的老张似乎说了什么要紧的事,男经理回答:
“哎呦,那你快去,没事,我替你和老吴说,我在他这儿。”
接完电话,男经理对老吴说:“是老张,他明天白天得陪他媳妇去看病,想值今天的夜班,老吴你能和他换个班吗?”
不用值夜班谁都愿意,老吴一口答应下来,放开了喝酒。
幻忆师突然加快吃饭速度,迅速把饭吃完后,她慢吞吞地站起来,边走边假装在手机上回复信息,路过两人时偷拍了一张照片。
加快脚步找到爱家宾馆,幻忆师给前台看照片:“见过这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吗?”
“没见过,找他干什么?”前台头也不抬。
幻忆师笑了笑,把房卡拿给前台看:“我是他女朋友,他刚才把房卡给我,然后人不见了。麻烦你再仔细看看,你应该见过他。”
前台终于舍得抬头看一眼照片:“他7点多开完房就走了。”
“开了几间?”
“只有你手里这一间啊,还能开几间?”前台奇怪地看着她。
男经理和兼职发布人绝对是一伙的,他狡猾又谨慎,把参与测本的人分别指引到不同的宾馆换衣服。
那位和他一起吃饭的老吴很可能是给寰宇大厦看门的保安,被男经理调虎离山。
幻忆师刷卡进入房间,拿上衣服转头就走。
她来到提前找好的一间公厕,才打开衣服仔细看。
这是一套全黑的宽大衣服,配有黑手套、黑帽子和能把脸全部遮住的脸基尼防晒面罩。
甚至贴心地准备了一副黑泳镜,能把脸基尼唯一露出的眼睛全部遮住,还不用担心泳镜像墨镜一样从脸上滑落。
幻忆师换上黑衣服,把任珊珊的衣服藏起来,借着公厕旁商店的玻璃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像个古代杀手。
幸亏现在是深更半夜,兼职指南为了避开监控,给的路线都是羊肠小道,不然街上的陌生人看见她这身打扮必然会吓到尖叫。
幻忆师贴着建筑的阴影走到寰宇大厦正门,她在门前驻足,抬头观察大厦。
大厦外墙用的是几年前很流行的蓝色玻璃,想必寰宇集团还在时,每块玻璃都会雇人精心擦洗,此时却蒙上一层厚厚的灰。
顶部立着“寰宇集团”四个红色大字,团字有一半消失了,露出内里纵横交错的钢筋。
倏然间狂风大作,黑云遮住月亮,宇字的宝盖头被吹得哐当作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幻忆师裹紧衣服翻越围墙。
她先到保安室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没人,这印证了她的猜想。
幻忆师猜测自己一会能在测本现场遇见那位经理。
她从脑中调取小饭店里的回忆,清晰地复习经理的一举一动,再根据他的坐高推测身高,争取等兼职开始后一眼将他认出来。
一口气爬上13楼,幻忆师打开手电,准备先独自把整个场地巡视一遍。
出了楼梯间眼前是一大片开放式办公区,桌子上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器基本上都被收去卖了,只剩下零星几台破烂机器。
这一层的钢化玻璃被打碎好几扇,窗户下堆着玻璃碎片,冷风呼呼地往屋内灌。
幻忆师穿过开放式区域,突然停下脚步。
幸好她买了手电筒,面前是个巨大的坑洞,坑洞的另一侧是一间间办公室和会议室。
她走到坑洞旁,用手电筒向下照,手电的一小束光照不到坑底。
漆黑的深坑里像是有什么怪物。
幻忆师旋转手电筒,勉强看清下一层洞,12层的洞比13层大上不少。
从1楼到13楼,每层相同的位置都有一个洞,越往下的楼层洞越大,站在13楼向下看,如同一个富有层次的无底深渊。
最怪异的是,深坑底部有个隐隐约约亮着的东西,散发着昏暗的黄光。
幻忆师又走近一点,尝试把底下的东西看清楚。
“小心,别掉下去。”
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突兀地响起,把幻忆师吓了一跳。
她猛然抬起手电,用光照亮和她说话的人。
那人居然在坑洞的另一侧,他身后有扇虚掩的门,像是刚从门里走出来。
陌生男人用手挡住刺眼的光:“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穿着和幻忆师一样的黑衣服,背着一个双肩背包,身高1米85左右,体型消瘦。
幻忆师微微有些失望,男人不是之前见过的经理。
那名经理坐高在90厘米以下,身高绝对不超过1米75,和男人的身高匹配不上。
幻忆师把手电筒移开,先道歉:“确实被吓一跳,不好意思照到你眼睛了。”
男人连连摆手说没事,幻忆师问:“怎么到对面去?”
男人给她指明方向。
原来大坑最右边有一小片网状的裸露钢筋,连接开放式办公区和对面的一间间小办公室。
幻忆师用脚踩了踩钢筋,确保钢筋足够结实。
男人走过来向前伸出手臂:“别害怕,我扶你。”
幻忆师不害怕走钢筋,相比之下,陌生人突然伸出的援手更让她害怕。
她婉拒:“谢谢你,不用了,你站对过我紧张。”
男人尴尬得像只螃蟹,横着挪回他原来的位置。
很好,保持安全距离。
幻忆师把手电筒叼在嘴里,打开双臂,过平衡木般快速走过去。
“你也是来做兼职的?”幻忆师把嘴里的手电取下来,向男人出现的房间走去,房间的门上挂着第一会议室的牌子。
“啊?对。”男人懵了一下才回答幻忆师的问题。
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里破败得不成样子,瓷砖被砸碎后露出水泥地面。
整整两面墙都是实木柜子,上面摆放的奖杯和相框被砸得稀烂,连一些好拆的木板都被卸走了。
可能因为实木太沉,柜子没被搬走,幻忆师猜柜门里的东西早被拿走了。
桌子前摆放着六把办公椅,椅子和桌子刚被擦干净,成团的纸巾被扔在旁边。
“刚搬来的椅子,擦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男人尴尬地把纸巾聚拢在一起,“这地方太脏了,不过很有氛围。”
他好奇地看向幻忆师:“我以为这是恐怖本,我一个人主持就够了,没想到是双主持,你看过主持人手册吗?”
“啊?”这次换成幻忆师懵了。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他就是兼职指南里提到的主持人。
幻忆师之前以为主持人是兼职发布人派来的,通过主持人能查出兼职的底细。
但面前的主持人明显和神秘的发布人没关系,他也是来兼职的,而且误以为幻忆师是同行。
干脆将错就错,幻忆师装作才反应过来:“对,我也是主持,接完兼职后我还奇怪怎么没给我剧本,原来有另一位主持人啊。”
幻忆师没玩过剧本杀,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形式,不知道双主持是什么情况,她趁着还没暴露赶紧套话:“我叫阿任,怎么称呼你?”
“叫我荆轲吧。”
“荆轲?”荆轲刺秦王,谁都学过的课文,这绝对不是真名,不过灰色兼职没必要报真名。
“哈哈,在上一家店用的花名。”
“那你是我前辈。”幻忆师立刻为自己必然会暴露的经验不足找借口,“我刚入行没多久。”
“前辈,我们是不是得先看看主持人手册呀?”
“实际上我也想看,拿人家那么多钱不能盲开。”荆轲把沉重的背包卸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上锁的盒子。
“但给我的兼职指南里说,只有等玩家们玩完游戏,盒子才能解锁,剧本和主持人手册都在盒子里。”
怪不得他进屋只擦桌子不做别的,不能看本也没别的事可做。
幻忆师问:“是老板规定必须在这间会议室玩吗?”
荆轲反问:“兼职指南上不是写了吗?这间会议室氛围最好,才选的这里。”
幻忆师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玩家不敢过钢筋?那么深一个坑,怪危险的。”
网格状钢筋四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胆子小的肯定不敢走。
“兼职指南上还真没说怎么办。”荆轲习惯性挠挠头发,但只挠到黑帽子。
“我是为了钱来的,测本的玩家们应该也是为了钱来的吧,希望钱能让他们克服恐惧。”
“但愿吧。”幻忆师跟着附和,“坑里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发光的东西?”
“在深坑最底下,发着微弱黄光,你没看见吗?”
荆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推开会议室的门,探头向下看。
坑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色的深渊。
“阿任。”荆轲紧张地说,“玩家还没来呢,你别现在就开始搞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