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幻忆师眼前出现了一段游戏CG般的画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村里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屋,甚至不能叫房子,只能叫窝棚,它们由简陋的木材混着泥巴搭建而成。
屋顶的茅草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枯黄杂乱,土黄色的墙壁斑驳不堪,上面布满了雨水冲刷的痕迹。
村里没有路,只有一条踩踏出来的泥土道,道边随意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和杂物,毫无章法可言。
一道年轻的女声像背景音一般响起:“我叫阿苦。”
她说的是象邦语,幻忆师不懂象邦语,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前面是我家。”
她家背靠一棵大树建起,小小窄窄的窝棚依附在大树上,不像用来居住的房子,更像是树上的寄生虫。
阿苦却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棵大树。”
紧接着镜头一转,阿苦急匆匆出嫁。
“我以为嫁到外国能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努力地学习语言,试图融入他们。然而,当我说出我想要一份工作时,所有人都阻止我。”
此时的阿苦不再说象邦语,她操着一口奇怪的普通话,偷偷收拾包裹连夜跑出家门。
她一路向南,跑到彩荫省和象邦国的接壤处。
幻忆师以为她想回家,但她很快用行动证实,她绝对不回村。
阿苦真的找到了工作,即使她知道不是正经工作,也咬牙面试。
面试官看到阿苦,两个人同时怔住。
原因无它,她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阿苦和面试官几乎共用一张脸。
只是阿苦矮一点瘦一点,看上去没有面试官从容。
面试官收起惊讶的表情:
“你好,欢迎来参加今天的面试,我是罗春喜,很高兴有机会与你交流。在接下来的面试过程中,我会秉持公正客观的态度,希望我们能进行一场坦诚而有价值的对话。”
阿苦竖着耳朵努力倾听,她肯定没全听懂,但能理解罗春喜的意思,她大声做自我介绍。
“很好,你的中文比我想象中要好。”罗春喜非常满意,“从哪里学的?”
阿苦立刻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和我哥哥学的,他在彩荫省打过工。”
这是谎言,她不说自己嫁人的经历,因为她需要隐瞒一件事——她怀孕了。
两个月的身孕不显怀,她不说别人看不出来。
“这样啊。”罗春喜随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去做个入职体检吧,没问题的话我给你办入职手续。”
阿苦捏着衣角,扭扭捏捏地不肯走。
“有什么顾虑吗?”罗春喜抬头问,她好像猜到什么,“体检费能报销,记得找医院要发票。”
阿苦结结巴巴地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我、我没有钱,可以借给我钱吗?”
罗春喜愣住了。
她无奈地用象邦语说:“我一般是不借的。”
阿苦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看在咱们长得这么像的份上,钱借给你,发工资后记得还。”
阿苦欢天喜地接过钱,一个劲地道谢。
然后她来到医院,拿着检查单悄悄躲进厕所。
尿检,能检测出是否怀孕的尿检。
阿苦穷且没见识,但她隐约知道,没有企业愿意雇佣一个孕妇,即使大家都说他们不是正经生意。
她来之前甚至做好了杀人放火的心理建设,不能被区区一个体检卡住。
阿苦在厕所隔间蹲了很久,直到尿检标本接收员来上厕所,她才找机会冲出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路过尿检标本台,拿了别人的尿样转身就走。
拿尿样时她特意选了个满的,把别人的尿一半倒进自己的试管中,再偷偷放回去。
最终体检合格,阿苦松了口气。
她预支工资把钱还给罗春喜,还完钱后她鼓足勇气:“谢谢你,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罗春喜摆手:“不用,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该进厂了。”
“我进去后、做什么?”阿苦结结巴巴地问,“哪个岗位是我?”
“进厂后就知道了。”
罗春喜意味深长地笑了。
画面定格在罗春喜的笑容上,幻忆师眼前一黑,灵魂仿佛从高处跌落进一具躯壳中。
最先出现在耳畔的是细微电流声,然后是穿透眼皮的、白茫茫的光。
幻忆师睁开双眼,眼前还是那片白得能穿透一切的光芒。
她动了动手指,冰凉的金属感传递到指尖丰富的感觉神经末梢,顺着脊髓上传至大脑皮层。
抬手微微遮住无影灯的光,幻忆师发现自己躺在金属手术台上。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遮住刺目的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幻忆师眯起眼睛,看清面前的白发少女和她手里写满规则的纸张:
1.你们名叫阿苦,多重人格轮流控制身体。
2.世界上没有普通人,大家都是超能力者。即使你过去没有超能力,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有。
3.门内的居住者是一位携带降维病毒的低维度来客,务必告知他世界上全是超能力者。
4.你们是高维度者,强于低维度者,这是宇宙法则。低维度者的血液是旧日的钥匙,让低维度者打开门献上鲜血。
5.实话是最好的谎言。
阅读完文字的瞬间,幻忆师......什么也没想起来。
文字仿佛从大脑皮层的褶皱上丝滑地溜过去,她虽然能记住,但好像突然间失去阅读功能。
幻忆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的手和脚全部变得瘫软,连控制指关节都做不到。
为什么?
她独一无二的、被人称颂的、引以为豪的记忆,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现实与她之间隔了一层厚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疯狂翻找空白的大脑。
空荡荡的记忆宫殿中保留着刚才看到的规则,幻忆师松了口气,她虽然忘记一切,但照相式记忆力还在。
幻忆师戳破那层厚膜。
正对手术台的墙上用红色颜料写着四个端正大字。
【旧日工厂】
颜料有些斑驳,颜色也从鲜红色褪为暗红色,在“日”和“工”中间,贴着一排5张便签纸。
幻忆师跳下手术台,先看第一张便签的第一行。
【我是第二个醒来的人格启明星,便签是我们唯一的交流方式,但从醒来到灯灭只有3分钟。】
幻忆师停止阅读,默默计算剩余时间。
从睁眼醒来、阅读规则、因失忆恐惧到现在站在便签墙前,一共耗时1分20秒左右。
幻忆师立刻做出决定。
她强行将剩余文字记忆下来,文字像照片一样进入大脑,大脑却被命令停止理解文字的意思。
记忆文字用时40秒,幻忆师离开墙边,迅速检查整间手术室。
空气中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尽管摆着手术台,但其实是一间厂房,头顶是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脚下是坚硬斑驳的水泥地面。
墙上用绿漆刷出半人高的踢脚线,旧日工厂四个字的上方挂着一条布满灰尘的红色横幅,上书“安全生产记心间,违规操作要避免”一行白字。
有一扇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高强度合金大门嵌进左边墙体内,和整间厂房格格不入。
屋内唯一的设备是幻忆师刚刚躺过的手术台。
说是手术台,却是金属构造,更像解剖台。幻忆师凑近金属台面,想借助反光看自己的长相。
遗憾的是,无论她怎么找角度,都看不到自己的脸,反倒看见很多指纹。
她伸出十指,找到边角处一块没有指纹的台面,轻轻按压下去。
很好,金属手术台上连一丝刮痕都没有,她的指纹被完美地保留下来,在无影灯的照耀下,简直和高分辨率的成像设备一样清晰。
经过比对,幻忆师发现台面上的指纹不全是自己的。
是医生的?或是把阿苦带到这里的工厂职工?
其中箕形三种,两右箕一左箕;斗形一种,呈圆环状......
幻忆师还没研究完,无影灯灭了。
3分钟时间已到,正常人肯定尝试推开那扇合金大门,离开黑暗的厂房。
但幻忆师即使失去记忆,她也不能算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类。
幻忆师丝毫没有离开厂房的打算,也不惧怕黑暗。
她先在黑暗中用袖子认认真真地把金属台的右上角擦了三遍,保证上面不留一丝指纹。
然后她在最角落的位置轻轻按压十指,留下自己的指纹。
最后,她坐在地上倚靠冰凉的手术台,把脑海中的便签纸调出来,逐字阅读。
幻忆师看完后陷入沉思。
她有一个模糊的、需要论证的猜测:根本没有阿苦的多个人格,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幻忆师决定用指纹验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