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门向南不到十公里,就是长安城内有名的香积寺,寺庙坐落在一片紫竹林中,风景甚为宜人,外加寺庙分外灵验,许多人都愿意来此处上香。
卢梅到达寺庙时,天刚刚大亮,香积寺门口的石墩子还留有夜里凝结的水珠,就着苔藓欲滴不滴,颇有一番趣味,也不知是庙中扫地的和尚故意留下这一片苔藓,还是偷懒忘记了。
香积寺的香火很旺,占地却不会很大,所以寺庙中的和尚仅有寥寥数人。从门口的石牌坊进去,约莫庙里的和尚已经起来打开了各殿的门,卢梅一下便能看到木雕的二十几个尊者立于大雄宝殿之中。
昨日的香火都燃尽了,如今的香炉中只有窸窸窣窣的几根线香,卢梅一夜未睡,走到牌坊下已经累极困极,便也无心走走停停,一进庙中便直直走向地藏王殿。
殿中有一和尚在换贡品,卢梅顺着门上贴着的指示,自顾自从门后的柜子上取了三只香,点燃后举过头顶向地藏王菩萨拜了三拜,嘴中念叨着:“菩萨在上,愿宋官员跳脱六道轮回,自得自在。”
三拜过后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卢梅便看向殿中的和尚,她走到和尚面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而后问道:“师父,有人托我请一处往生莲位,请问到何处请呢?”
这事情处理的比卢梅想象的简单,老官员也比卢梅想象中来的穷苦,外加卢梅离开鼠阁匆忙,如今身上竟然仅剩下几文钱,卢梅看着几个铜板实在心烦,外加困意袭来,于是走到了庙中右侧的一座凉亭之上,心道,先做休息,再来想办法吧。
不知是不是昨夜服下鼠阁两枚药丸的缘故,卢梅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四周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才慢慢转醒。醒过来时,外头的太阳已经高悬,今日是这个月中难得的温暖日子。
卢梅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欲离去,却忽然间一堆和尚围在一人四周,和尚似乎是在劝那人什么事情,说的十分火热,在这冬日的暖阳之下,竟然说的泛起一层薄汗。
卢梅不欲凑热闹,也不关心中间那被围绕的人是谁,不过若要走出庙,必要经过他们。
路过时只听和尚语气中带着一些着急道:“二爷若是出来走走,时下也玩了近三日了,若是在不回去,只怕是...又要怪罪了。”
“我才不回,天天就知道叫我处理这处理那,明明前些年还不这样,况且我已经是封...了,他还能从新把我搞回去吗?何况我此次是真的惹他生气了,我决定出门躲着去,老和尚,到时候你可记得帮我说说。”
与中间人说话的和尚年岁已高,胡须已经发白,其余的和尚对其很是恭敬,看得出来是这庙中较为德高望重的人,只不过与他对话的中间人却十分年轻,卢梅看不清其面貌,但声音些许慵懒之中又不乏贵气,煞是好听。
卢梅不是爱听闲话的人,不小心听了两句,回过神后便继续朝门口走去。途中路过寺庙中的斋堂,时已接近中午,已经有人在其中洗菜煮饭,虽说做的都是一些和尚们平日里吃的素食,但依旧是飘香十里,害的本就是饥肠辘辘的卢梅一下又少了几分气力。
香积寺的四周都是竹树,连个能果腹的野果子都找不着,本想向京城方向走,好歹先买些东西来吃,但如今存钱实在无几又一时间不愿意回到京城。
她在鼠阁十几年,因为进阁时年纪尚小,蒙各位哥哥姐姐关照,大多数任务是在京城之中,免她受舟车劳顿之苦,现如今刚离了鼠阁,便还不想与过往的一切打照面,可是若是往别的方向走,又不知多久才能见到茶水小摊。
就这样一边纠结一边缓慢朝南走去,出了紫竹林以后,忽然听到前方有打斗之声,卢梅本不想多事,却不想还没来得及绕开,就被其中一人给发现了。
那一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与对方打斗打的手忙脚乱,或者是他只是单方面被打,卢梅明显可以看出,这名青衣男子是半分武功也不会,只能不断拿着扇子来挡住对方的拳脚,嘴中不断喊着:“哥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好哥哥...好哥哥别打了,要疼死了。”
青衣男子嘴中不断叫喊,突见前方有人,也不顾来人是谁,一下便跑到卢梅身后。
“好妹妹,这人我分明不认识,突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打了一顿,姑娘行行好,让他赶紧离开吧,我如今看着他脸我就心中发怵。”
卢梅听着声音熟悉,原来这青衣男子分明是方才在寺庙中被众多和尚包围着的那人。
此人无论言语穿着皆非不俗,想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思及此,卢梅仔细地从上到下又打量了来人一番,心中道:“此人身上定带有许多银钱,若是我出手相救,到时候在向其讨要一些报酬,应该不会吝啬。”
于是她便向前几步,将青衣男子挡在身后抬头对对面的男子说道:“你们二人可有和恩怨,若是恩怨小,不如先消消气,打来打去的多伤和气。”
对面男子穿着一身镶金紫袍,对比青衫男子而言富贵气只多不减,此时却不知为何,眉头紧皱,听人问话也不回答,一下子傲气顿显。
卢梅不信青衣男子的话,本想着只是让此二人化解矛盾,此时见紫袍男子不做回答,心中不免有些许生气,便故意道:“既然你不回答,那我便信他的话,你二人既然不相识,那我就先带人走。”
紫衣男子闻言抬眸,抽出了一直挂在腰间的剑:“那是我弟弟,你若是敢带走,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见他抽出剑来,卢梅急忙从身旁的地上随便捡了一根竹棒来迎,而青衣男子还在旁边拱火道:“我不认识你,你好生不要脸,随便抓着人就占别人便宜,这女侠一看三招便能将你打趴下。”
青衣男子边说还边做着鬼脸,一下子将对面气的面色恐怖。
“你若还不肯跟我回去,下次来便不是仅有我一人了,你最好想清楚,此时若是跟我回去,我还能在父亲面前替你说几句话!”
“哈哈哈,天地是我家,我还能回到哪里去,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你,不要在多说了。”
“周去恭!”
紫衣男子怒喝一声,提剑便向那名周去恭的男子劈去,卢梅急忙拿棍子去迎。
卢梅虽此时内里全无,十几年学习的刀法却犹如刻在身体之中,恰巧紫衣男子此时怒上心头,外加顾忌周去恭不会武功,这一剑的威力并不是很大,卢梅一截一打,竟将紫衣男子手中的剑打落了出去。
紫衣男子面容闪过一丝错愕,方才他冲忙出剑,即便并无章法,却不想竟然被一个路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轻松打落了剑。他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此时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开始思考,那一截一打出自何门何派。
卢梅见一招便打落了对方的剑,一下子心中便安心许多,拿着棍子说道:“你打不过我,卖我一个面子,让他自己选择去留。”
话虽漂亮,卢梅自己却知道方才紫衣男子一剑并未注入内力,肯定他并未想伤周去恭,联想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自己在愚钝也知道何人话是真。
“姑娘好身手,不知师承何门何派?”紫袍男子垂眸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今日的遇见是否真是意外。
“无门无派。”
卢梅实话实话,紫衣男子却是定不会相信,却也没在询问,只是转向周去恭道:“你今日是是在不会回去了?”
周去恭想等着二人对打无暇顾及他之时偷偷离去,本以为他哥顾及对方,定会下手温柔,好让那女子有能力与之周旋,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随便投靠的女子竟然一招便将他哥哥的剑打落,此时在逃跑已是来不及,便只好转身干笑。
“我都说了天地是—”
他话未说完,紫衣男子便拂衣而去,留下一句:“那你便好自为之吧,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多久不回去。”
周取恭话被打断,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人真是好生奇怪。”
卢梅见他此时还要继续演,也不揭穿他,只是回头看向此人。
不得不说,这男子实在算得上是卢梅所见之人中,样貌排得上前三的男子了,眉眼深邃,皮肤白哲,腰上挂着一金令牌,脖子上也带着一个小巧而精美的长命锁。若是第一眼见此人,定会无缘无故被他身上的贵气所震慑,而若再看,便又觉着满身贵气被他一身青色长衫所压住,只留下温文尔雅——当然,此话是在这人没有开口说话时的评价。
“妹妹你好生厉害,在这荒郊野岭,若不是妹妹及时出现,我今日还说不定是什么下场,你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眼前男子来路不明,卢梅却是无心顾及其他,低头站在周去恭身旁,低头用脚踢路上的石头完,听他说完这一句话,便才犹如下了决心般抬头。
“你....你能不能给我一点....”
话还未说完,却见周去恭神色紧张的打断她:“好姑娘,这儿不适合说话,万一刚刚那人又杀回来的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家也不安全,不若与我走一段路,两人也好照应些。”
卢梅本想要了钱便抓紧时间离开,好能在天黑之前吃上一口热乎的饭,又听见男子这般要求,本想拒绝,却又回头一想,若是把这当成一任务,总要有始有终才好讨来报酬,便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