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声催人入眠,贺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却不知隔壁房内的于清咒骂他至深夜。
于清静静地躺于木床之上,泪水如同断线小珍珠般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湿润了枕边。他那受尽委屈的小模样,令人顿生怜惜之情。
然而,他此刻的内心世界却与其外表截然相反。好一个傻子,好一个贺渊。尽管村中的哥儿、姐儿都嘲笑他,看不起他,说他是小傻子的夫郎,但他从未嫌弃过贺渊。
当于清被带到贺家时,周遭的人都告诉他,这是他的相公,往后要好好照看他。因此,于清十余年如一日地精心照料贺渊。
贺渊本就生得英俊,如今他也不似往昔那般呆滞木讷。笑起来时显得整个人潇洒俊朗,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扬眉吐气。
可到头来,居然是自己痴心妄想了。想到离开贺家,他就无处可去,若是留在贺家,等到贺渊娶了旁人,那还不如现在跳进大河里。
不,绝不能如此!于清紧握双手,将被角牢牢锁在掌中。
次日清晨,雨势已歇,暖阳逐渐升起。贺渊仍沉溺于温暖被窝的舒适,迟迟不愿起床。
隐约间,门外传来贺母对于清的叮嘱:“清哥儿,这两日我不回来,得抓紧铺子里的活。这小子估计又赖床了,你平日里可不许偷懒,阿渊才好不久,要好好照看着,晓得不”
随即,于清声音响起:“娘,您放心,我晓得的。路还没干透,地上滑,您慢些走。”
贺渊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终于挣扎着从被窝中爬出,胡乱套上衣物,拉开床帘穿鞋后向堂屋走去。
刚推开门,便见于清坐在木椅上,眼圈微黑,目光紧盯着木门。见门突然被推开,于清迅速露出温和的笑容:“阿渊,你醒了啊,锅里给你温着早食,我这就去给你端来。”言罢,他便起身向灶屋走去。
贺渊在院子里打了盆水,洗了脸,漱了口后,将水倒入菜地。
于清也紧随其后端着两个碗放到了木桌上。贺渊进屋,看到桌上的米粥和蒜苗萝卜丝,笑着说:“清哥真好,每天都给我温着饭菜。”
于清微笑着回应:“我对你好,那是应该的,赶紧吃饭吧,别饿着了。”
贺渊拉过长凳坐下,边吃边夸赞于清手艺好。见于清眼下黑眼圈,劝道:“清哥,是不是没睡好呀?不都和你讲了吗?,不要想太多,咱俩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于清脸上保持着乖巧的模样,轻轻一笑:“阿渊,你说的没错,光想这些能有什么用呀?”
贺渊吃完饭,放下碗筷:“对吧,你能这么想,就在好不过了。”
他转而望向门外,昨日的大雨已然停歇。本以为今日会是阴沉的天气,没想到却是一片晴朗。然而,泥土路面依旧是泥泞不堪。
于清站在他房门口喊道:“阿渊,跟我过来。”
贺渊听话地走进房内:“咋了,清哥?”
于清突然贴近贺渊,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情意地注视着他。随着身体的不断靠近,几乎要贴上贺渊的身体,他能闻到于清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兄弟,这是要干嘛,快了呀。贺渊暗自嘀咕,不是要先培养感情吗?我这还没做好准备呀,就在此刻,于清的手悄然滑向他腰间的衣带。
“卧槽,这……这还没关门呢!”贺渊心跳加速,急忙伸手移开腰间的那双手,有些慌乱地说:“清哥,大白天的,这样不好。”
眼前的于清愣了一下:“啊,我是看你衣裳没穿好,想帮你打理一下而已。”
见贺渊脸色微红,于清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关切地问:“阿渊,怎么了?也没发热啊。”
贺渊干咳几声:“那个,清哥,碗还没洗,我去洗碗。”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于清蹙眉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贺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本来就是随意穿上的,此刻腰带被解开,使得凌乱的衣袍更加松散。
于清上下打量一番贺渊,眼里有几分嫌弃,还是傻了点,衣服都穿不好。这件灰褐色的衣裳是几年前的吧?他从哪儿翻出来的?袖子短了,衣长也短了。于清眼里的嫌弃几乎都快表现到脸上了,这也太丑了吧。”
贺渊醒后就非要坚持自个收拾,看着眼前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平日里都是这样出去,丢他的脸吗?难怪有村妇说他像个二流子。
于清深吸一口气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脱了。”
“什么?脱了?清哥这……这不太好吧。”贺渊瞥见于清的表情,那是一种随时准备扑上来撕扯他的衣裳的样子。于是声音逐渐放低:“好吧,要不你出去等我一下。”
于清没有回应,径直走向衣柜,拉开柜门在柜子里挑选了一番,选出一件深蓝色的衣袍。
转过身见贺渊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于清不耐烦地走上前。贺渊顿时反应过来伸出手:“清哥,我自己穿。”
于清恢复成往日温和的模样,笑了笑:“阿渊,往日里不都是我伺候你穿衣吃饭嘛。”
“你好了之后,反而要和我疏远了。别说穿衣了,就算……”
他停顿了一下,桃花眼在贺渊身上流转,声音低沉而诱人:“阿渊,往日可全都是我帮着你呢。”
贺渊心知肚明,于清曾经如同照顾孩童般为他悉心穿衣、穿鞋、喂食、洗漱。
然而,当思绪转向沐浴这一日常琐事时,贺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愕。难道连这一私密之举也是......他不敢继续往下想,目光急切地投向于清。
只见于清手中轻托着衣物,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笑意。轻声解释道:“阿渊,你以前尚不知世事,我作为你的夫郎,自然应当承担起这些责任。”
于清趁着贺渊还在愣神的时间,把他身上的灰褐色衣裳脱下随意丢到地上,又细心地为他穿上深蓝色的衣袍,拉着他到木凳上坐下,拿起木梳给他束起一个高扎发。
于清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身着一袭合体的衣袍,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脸庞两侧,显得少年面如冠玉。
满意地点点头:“阿渊,我去洗碗。你也别想太多了。”
贺渊理清了思绪,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小事,小事儿稳住。于清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他都不害臊。以前没有意识,吃一点亏有什么好怕的。
“阿渊,在家不”一道粗犷声从院子外传进来。
贺渊立刻从木凳上站起来,步履轻盈地走到廊下。看到贺山,手里还提着两条用茅草串起来的鱼。院子外小路上,云哥儿还提着个篮子缓缓走来。
“哎哟,渊小子今日收拾得不错呀,看着可真是俊朗得很呐,转一圈,让哥好好瞧瞧。”
贺渊上辈子太卷了,除了卷就是卷,没朋友,没爱好,也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人生,不是上班就是上学,整个人就是高冷范,此刻听到贺山的夸赞。
贺渊有些小得意,配合着转了两圈:“怎么样,还不错吧?”
贺山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今儿很是不错,清哥儿给你收拾的吧?”
贺渊有些惊讶:“大山哥,你怎么知道的?”
“从前你不都是这样子吗,当然了,哪有如今这般俊朗,以前一脸呆愣愣,但也是被清哥儿收拾得像镇里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呢。”
“就是这两个月吧,稍微逊色那么一些。”他顿了顿:“要哥说以后就让清哥儿给你收拾,免得村里那些嘴碎子乱说。”
贺渊微微颔首,醒来后,是有那么随意了些,这衣服还不是很会穿,这长发吧又不是很好梳。
他转身从屋内,端出两个木凳,放到廊下木板地上,招呼道:“大山哥,快坐。今儿咋过来了。”
贺山坐在木凳上,提起手中两条鱼:“这不今儿早上,我从大河里捞的两条鱼,你也晓得我做饭哪个行嘛,这不提着鱼来你家蹭饭呢?”
贺渊接过鱼:“怎么不喊我一块儿去?”
贺山摆了摆手:“我二伯就你一个儿子,前段时间你还掉河里了,我哪敢喊你一块儿,往后想吃鱼跟哥说一声就行。”
“那是因为,以前算是个空壳子,他可是会游泳的,最后不也是自己给扑腾起来了,这么离谱的事,又不能说出来。”贺渊提着鱼进了灶屋。
刚好和出门的于清打了个正着,贺渊想起方才的事,有些不自然地说:“大山哥,今日捞了两条鱼,你也知道他那里会做鱼呀,今儿响午在我们家吃。”
于清点点头:“那你拎灶屋里来干嘛呀,阿渊,搁院子里杀了吧。”
“那我去屋子里拿把刀吧。”
于清侧身让出路来,随后步入堂屋,从木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温水,走到院子里递给贺山:“大山哥,喝口水。”
于清又接过贺小云手里的篮子,篮子里有一块豆腐,应该是在周夫郎家买的,还有几个鸡蛋。
于清拎着篮子,牵着贺小云走进堂屋内,从一旁木柜中,取出一包绿豆糕:云哥儿,吃糕点。
贺云接过糕点,软软地说:“谢谢清哥哥,清哥哥真好。”
院子里贺渊麻利地处理着鱼,旁边的贺山问道:“昨日下了雨,山上肯定有不少菌子,今儿有太阳,下午路就没那么滑了,要不要上山捡菌子?”
贺渊想也没想:“去呀,吃了饭就上山也能早点回来,大山哥,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呗。”
贺山爽快地同意了,他爹娘走得早,全靠二伯帮衬着,小时候二伯不仅时常送肉送钱,还常常叫他和云哥儿到家里吃饭。
贺山心里很是感激二伯,因此他对贺渊也格外亲近,经常下河捞鱼,送到二伯家给贺渊补身体。
正因为如此,贺渊没有意识的身体,才能靠着贺山的鱼汤和于清两三天炖的大骨汤,让他也长成了村里的大高个一米□□。
贺渊收拾好了鱼:“大山哥,那我同清哥儿说一声,早点吃了午食,也能早点上山。”
“行,去吧,你也问问清哥儿要不要一起去。”
贺渊端着木盆走向灶屋,见堂屋内云哥儿不知与清哥说了些什么,于清唇角挂着温和的笑。
步入灶屋,灶台上摆着两口铁锅,灶台后放了不少柴火。灶台对面,四根长木凳齐整成一行,上面铺着一块长木板,木板上,菜墩,菜刀,碗筷和各式各样的调料,摆放得井井有条。
木板左边摆放着一个松木柜,家里的粮食蔬菜都被于清放进松木柜中。
而木板右边有一口大水缸,水缸旁边摆着两层木架,木架上放着两个木盆,木架后面又放了木桶。
在灶屋木窗下,紧靠墙边有一张小木桌,木桌三面各放置了一个小木凳。
贺渊看着菜墩上的鱼,他也是会做饭的,只是做得不怎么样。
当他正欲拿起菜刀,打算在厨艺上小试牛刀时,于清拎着篮子牵着贺云从门口进入。
于清接过他手中的菜刀:“阿渊,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看你们聊得开心就没想去打扰你了。”
“清哥下午一起去山上捡菌子不?”贺渊询问。
云哥儿剥着蒜皮道:“渊哥哥,是不是我哥叫的。”
贺渊点点头。
云哥儿欢喜地对于清说:“清哥哥,咱们一块去吧山上肯定不少呢。”
于清看了看贺渊,想到昨天贺母问,贺渊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哥儿,姐儿。
心里很不痛快,他当然要去可要好好盯着贺渊,于清笑着说:“去呀,阿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