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就问她在哪找到的，她就说压在别的文件下面没看着。哈哈，我就知道她在编瞎话，她桌上也就几张纸，还能压下来那么大一个文件夹。”
“而且还对我穿的衣服挑三拣四，说我穿阔腿裤和半截袖是不职业什么的……”
周六，这令人闹心的工作日总算过去了，我躺在沙发上，架着脚，手臂垫在脑后，一边和我妈唠嗑，眼睛里一边倒映着天上陡然加快飘速的云彩。
我妈在那边挑衣服，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这种就是小人，你不用搭理她。”
“以前我们厂子里也有这种人，当时管我们那工长就贼坏，结果有一次和他老婆出去遛弯把腿摔断了。厂子里的人都说这是该的，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给报应。”
“是啊，奇葩太多了。”
我说完，问道，“诶？老张同志，你挑好衣服了吗，我看看。”
我妈把手机拿起来，在镜子上一照。
“你看。”
我看那条红绿配色的裙子，嗯……怎么说呢，倒不是东北大花啥的，也有一些自然特色的设计。
“呃……那你穿什么鞋啊，你不是不穿高跟鞋吗。”
“随便穿呗。”我妈非常随性，“就穿上次买的平底凉鞋，那个底厚，还不硬。”
我点点头，那边又说。
“还有你别成天在家就是一躺，无不无聊，找朋友出去玩呗。你看我就和你钱姨一块出去。”
我乐了，“那你比我有钱，钱姨家里有钱，你和人家出去不是为了占便宜的吧。”
“瞎说什么呢，你妈是那种人吗，我们都互相请客，谁还能成天剃头挑子似的光一头热。”
我哀嚎，“我也要退休！”
我妈扯着嘴一乐，“你就干吧，国家给我开养老钱，这都是年轻时候奋斗出来的。”
“哼！”
说完我妈突然问我，“你和小钱处的怎么样，我看上次你钱姨还和我说回来办酒席在她家新开的那个酒店呢。”
我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钱姨又置办产业了……”
“嗯呢，我说她也不嫌累，她说一天待着心慌，打麻将也没意思，就好挣钱，你说都这么有钱了还想着挣钱。我说等你俩结婚生个孩子给她带就有的忙了。”
我踌躇两秒，坦白道，“其实我们分了。”
我妈也愣住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分啊，我上个礼拜和你钱姨出去还没听说呢，这是什么新情况。”
我觉得这种事反复说，尤其是和家长说简直是给猫扔毛线球，于是语速极快道。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有什么情况你问我钱姨，让她问钱郁恒去吧，拜拜。”
“哎，你！”
我眼疾手快地挂断视频，松了一口气。
躺着又看了会天上流动变换的云彩。
其实我还真没瞎吹，昨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看那个手串，最后问了陈小茉。
“你不用放心上，估计是上次商务那边拿去活动展示用的，不过这个真的拿回来了，景品就放那了。”
我听完之后，感觉心里安稳了不少。
“但是这个看起来挺精致的，是不是拿错了？”
“哎呀，反正就放你那吧，景品我们这不少，不值钱，再说我都不朝华美要你还担什么心。华美毕竟是零售平台，仓库里的样品多了去了，估计是放不下了吧。”
“好吧。”
“对了，明天有空吗，可能需要你来我家一趟。”
“一天都有空，去做什么呢？”
“我明天出差，阿姨要下午才能到，麻烦你上午帮我看一下美美。”
“哦好。”我突然想起来周至深家里那只猫，昨天看他发了一条在机场的朋友圈，现在他回来了，那猫咪也不需要林凌照看了吧。
“我需要溜它吗？”
“啊？”林凌微愣，眨了眨眼睛，笑了下，“不用，你只要给他点吃的，别让他去危险地方就行。”
我心想不用溜必然是猫了，现在城市的一个个楼房的小格子里，不光有人，还有猫，只是人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猫咪这样生来就属于森林的动物也能适应人的作息吗。
我点点头，拍胸脯应下。
“放心吧，没问题。”
*
一小时后，我来到了林凌的公寓，好巧不巧……
这栋位于朝阳CBD的熟悉又充满艺术感的高大建筑，隔着三米都能嗅到开放式小花园飘来的花草香气。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周至深还说过，7-15层是五个电梯加一个备用电梯，每个电梯都是公共楼层加两层居住层，比如专供7-8层住户使用的、9-10层使用的……15层是一个特殊的楼层，一层单独用一部电梯。
而16-20则是在另一侧坐电梯上楼，每一层都配一部专梯，最后是一部备用电梯。
因为里面的健身房和餐厅是专门给住户准备的，所以也不存在专供公共楼层使用的电梯。
一进楼，过了重重关卡，我心里不断祈祷，可别遇上周至深，那实在太尴尬了。
好在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
林凌住在16层，我伴随着一种狗狗祟祟的心态到了门口。
大门上安装了一个高端电子锁。
为什么说它高端，因为我光研究掰开外壳就研究了很久。
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就会看到有个奇怪的人撅着屁股、弓着腰，十分可疑地在门口徘徊，像是要开门撬锁似的。
我想起来周至深无意提过一句，如果有可疑人员停留在住户门口超过五分钟，保安就会上来问话。
林凌在飞机上，我正在着急，咔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下意识地就往外跑。
至于为什么跑——
按照林凌的说法，现在在她家的应该只有她的猫，猫还能开门吗？！
而且我核对过房间号和她发给我的房门照片，绝！对！无！误！
现在在里面的不是强盗就是歹徒，我肯定得先跑到下面才能让底下保安把他擒拿。
“站住，跑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又冷静的声音，我上半身停止了，下半身跑出去两步，我以一个神奇的姿势回头不可思议地发现——
一人青年男人正穿着一件皮粉色衬衫，一手按在门把手上，一手插在白色的运动休闲裤里。
我喉头上下滚动，“文文文%……”
“文什么？进来说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我摆出一副哭脸，然后又迅速钻进去，站在门口客气道。
“文总，既然你来了，那我……”
“妈妈！”
一个穿着薄薄的连帽衫的小男孩一拐一拐地用他的小萝卜腿向我冲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紧紧抱住了我的小腿，然后把脸在我的裤子上猛地一蹭。
一抬头，我看着裤子上那一条晶莹的鼻涕不由得欲哭无泪，但是那张扬起的小脸长得又白又漂亮，眼睛黑亮亮的，简直萌化了好不好！
小男孩懵懵地看着我，喃喃自语，“不是妈妈。”
然后他退开两步，沉思一会，“嗯！你一定是舅妈！”
“舅舅舅舅！”
小男孩猛地扎进了刚从厨房出来的徐麒文怀里，他手里端着一杯水，“别闹。”
说完他把水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上，一把熟稔地捞起小盆友，然后微叹一口气，哄道，“听话，把药喝了，然后去睡个觉。”
“不不不。”小男孩像一条青绿色的毛毛虫一样扭动着，徐麒文抽了张纸放到他鼻子底下。
“擤出来。”
噗嗤嗤——
“嗯，现在怎么样。”
“有点晕，舅舅你有好多影子。”
“……”
他把纸团丢到垃圾桶里，看向我。
“怎么不进来。”
我连忙“哦哦”两声，“文总，我是来看猫的。”
“猫？”徐麒文一眯眼睛，突然扬起一抹微笑，他伸手捏了捏怀里的小糯米团。
“美美是吧。”
“嗯？叫我干嘛坏舅舅！都说了我是男子汉我不要这个名字。”
“叫我大名，我叫陈越曦！”
我看着徐麒文那温暖中还有点和蔼的笑容，还有他怀里那个小孩子。
美美居然是个小孩，还是个小男孩。
“麻烦你照看他一下，我就来拷个文件，两小时后，阿姨就来了。”
“哦，好的。”我把门带上。
“越……越曦小朋友，到我这来，你舅舅要工作啦。”
陈越曦哒哒哒跑过来，牵住我的手。
“舅妈，我带你看我房间里的绘本！是绝版的哦，还有赛文的绝版纪念卡，我妈妈上次特意给我从国外背回来的。”
“好好。”
我回头看见徐麒文正坐在沙发上擦眼镜，似乎心有所感，他也恰到好处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一颤，立刻扭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