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也是折腾了半夜，又快到早上了。不说山音寺，伏黑惠也感觉自己饿了。
虽然这个时间点在这里开店确实是有些奇怪，但是想想，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在这个时候显得异常的美味，两人在摊位前坐下，隔着氤氲的水汽点餐。
考虑到现在是早上，伏黑惠很克制的没有点多。但是山音寺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一堆。
老板很快弄好了伏黑惠那份关东煮，然后对山音寺说，“你点的太多了，我这个碗装不下，要给你分成几分打包回家吃吗？”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吃。”山音寺说。
经过长时间的烹煮，白萝卜被煮的软烂，咬下去的时候汁水会在口腔中爆开，咸香的让人上瘾。
伏黑惠咬下碗里最后一口白萝卜，关东煮热度后知后觉的从胃里涌上来，现在已经是晚春，晨间那点微薄的凉意很快被热气腾腾的食物轰走。
有点热。
伏黑惠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汗，刚想问山音寺吃好了没有，转头看到他旁边的桌子上已经垒了三层关东煮的碗了。
山音寺现在正咬下一口油豆腐，飞快处理掉自己碗中的食物。
他吃的很快，碗里的关东煮还冒着白雾，就被连带着鲜甜的汁水一起送进口中。
不烫吗？伏黑惠惊讶的看着山音寺。
老板似乎也被山音寺的食欲给震慑住了，马不停蹄的给他做好了第五份关东煮，在山音寺吃完前摆到他的面前。
伏黑惠原本已经不饿了，或许是看到山音寺吃的实在是香，又或许是这家店老板做的关东煮实在很好吃，他又点了一份关东煮慢慢吃。
很美味。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伏黑惠再一次吃完了关东煮，只觉得有点撑。而山音寺那边，关东煮的小碗已经快堆叠成山了。
终于，在太阳光穿透大地前，山音寺吃完了面前的关东煮，没有再点下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伏黑惠的错觉，他似乎看到老板松了口气。
“我该收摊了。”老板说。
“好。”山音寺在衣服兜里掏钱，哪知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他昨天下午从蝶屋回家后，顺手把钱包给放在家里了，压根没有带出来。
“嗯？”老板敏锐的发现了山音寺的僵硬，眼里带上了几分狐疑，“付钱。”
“我忘记带了……”山音寺老实的回答，“我用手机给你转账行不行……”
“你呢？”老板转向伏黑惠，“你是他朋友吧？”
伏黑惠沉默的摸了摸口袋，他今天是睡前换衣服出出门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老板从两人的神情中窥探出了真相，他咆哮到，“你们想吃霸王餐？”
幸好山音寺俩人还没走太远，伏黑惠给辅助监督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辅助监督从咒灵袭击现场送钱过来了。
“麻烦您了。”伏黑惠对辅助监督说，“钱我明天会给您送过去的。”
“不用不用，分内的事。”辅助监督说，“可以报销的。”
老板已经收好了摊子，准备骑着走人。
“真是的，下次出门记得检查钱包啊。耽误我收摊的时间。”他小声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伏黑惠and山音寺：“对不起！”
在离开前，伏黑惠建议老板去热闹一点的地方摆摊，即使他做的关东煮真的很好吃，但是常年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和阴间时间，是很难赚回本的。
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山音寺这样的客人，一人将店铺营业吃回本的。
老板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味深长，“我明天就不在这里摆摊了，希望有缘下次遇见你们的时候有带钱包。”
现在的时间刚刚好六点出头，太阳在天空的一角含羞的探出头来。
吃饱喝足后，一夜未睡的困意似乎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
山音寺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含糊道，“好困啊。”
伏黑惠观察着山音寺，少年的轮廓在晨光下逐渐清晰，暗绿色的眼睛里似乎因为一夜未眠而有些泛红，收缩的瞳孔被光线刺了一下，很快变得圆润起来。
明明吃的很多，但是小腹却依旧平坦。如果不是伏黑惠亲眼见到山音寺吃下了这么多东西，恐怕都不会相信。
山音寺很快注意到伏黑惠的目光，很自然的转向他，目光中带着疑惑。
“你接受的很快。”伏黑惠说，“这次咒灵袭击事件出现了伤亡，你似乎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他们都已经死去好几天了，血液早就变质了。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让我失控的。”山音寺说，“上次差点失控是因为受伤的人是你啊。”
“我不是说这个……”伏黑惠侧过脸，不自在的摸了摸后颈，“我以为你会是那种自责自己没能把他们也救下来的人。”
“可是死亡就是很平凡的事情啊。”山音寺表情平静，眼眶里因为困意蒙上一层水雾，“他们的死亡又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力去帮助他人了。”
“比起我自责没能救下他们一家三口，难道我不应该为自己救下了月江他们一家而感到高兴吗？”
“就算是咒术师，也只是人类而已。又不是神灵，总会有办不到的事情。有缺陷才是人类啊。”
山音寺困倦的眯着眼，“难道要因为这种事情谴责用性命去帮助他人的人吗？”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人性本身就是很复杂的。有时候拼尽全力的人会为此自责，而被救者有事还会反过来指责他人。伏黑惠想。
山音寺好似已经被困迷糊了，思维不知道跳崖到了哪里，“今天的关东煮真好吃。”
“下次再去吃？”伏黑惠说，然后想起摊主要换位置了，补充道，“我还知道其他味道不错的关东煮店。或者可以找找老板。”
“找不到的。”山音寺用手揉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妖怪开的摊位都喜欢在很偏僻的地方，不求赚钱，天亮就走。”
……
伏黑惠回忆一下老板的样貌，实在是平平无奇没什么记忆点，也不知道山音寺是怎么判断出老板是妖怪的。
山音寺突然和伏黑惠对上了脑电波，“因为人的味道和妖怪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说着，山音寺身形晃了一下，险些当街睡过去。
伏黑惠连忙扶住山音寺，“就算一晚上没有睡也不该困成这样吧？”
山音寺：“因为使用了血鬼术，消耗的能量很大。而且还把咒印吃掉了，要消耗能量消化它。”
“鬼可以用睡眠来恢复能量啦。”
伏黑惠：“我家在附近，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啊，好啊。”用力给自己拍拍脸醒神，山音寺看向伏黑惠宝石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
*
可能是处于某种第一次去朋友家的新奇，山音寺接下来的时间清醒了不少。
等临近伏黑惠家了，山音寺才迟疑起来，“会不会打扰到你姐姐。”
伏黑惠从玄关处拿出客人用的拖鞋，闻言道，“津美纪她最近不在家。”
山音寺在沙发上坐下。
伏黑惠：“我去给你拿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平时除了五条老师不会有其他的客人来伏黑惠家里，五条老师在这里有自己专属的洗漱用品。好在津美纪有先见之明，即使平日没人来家里也有备着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伏黑惠把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回到客厅，“牙刷和……”
话刚开个口，伏黑惠就憋了回去。
山音寺靠着沙发躺下，眼睛紧闭，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伏黑惠安静的将东西放到客厅的茶几上，转身回房间拿了一床被子。
给山音寺盖被子的时候，稍微发生了一点事——
手腕被抓住了，伏黑惠垂眸，轻声问，“山音寺？被吵醒了吗？”
没有回答，只是山音寺本能的反应，原本抓着伏黑惠手腕的手松了一点，往上走，从抓手腕改成了牵手。
“山音寺？”
好像是嫌弃伏黑惠有点吵，山音寺翻了个身，身体蜷缩起来，手臂曲起，伏黑惠的手正好碰到额头。
依旧没有醒，伏黑惠想，鬼的温度似乎比常人温度低一点，但是额头依旧是温暖的。
略微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山音寺手下拯救出来，伏黑惠听到山音寺不满的呓语了一声，眉头皱起。
借着这次机会，伏黑惠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山音寺。
——和平时并没有太大区别，可能是出于没有长开的原因，山音寺的脸上带着幼态，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毫无威胁性。
可伏黑惠知道不是这样的，他见过山音寺险些失控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再显得温顺，竖瞳看起来有种野性的美，鬼的妖冶在他的脸上生长出来，难以言喻的危险感从他的气质上透出来。
漂亮、野性、危险。
伏黑惠从山音寺的脸上移开目光，喉结上下滚动。
但即使是快要失控时候，也非常的乖顺、听话。让人觉得可以轻易的控制他，驯服他。
安静的客厅内，有人的心跳声音咚咚咚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