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叶锦柏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目光发散看着虚空，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着什么。
小乖站在右边，手里拽着叶锦柏的衣角，探头看向站在玩偶那边的小姐姐，既好奇她是什么人，又有点害怕。
其实从清醒到现在，小乖唯一相信的只有叶锦柏，其他不管是人是鬼，看起来是强是弱，她都会尽可能小心，必要的时候远离。
叶胤铧带着小刘将那玩偶拆开，从里面拆出来一具混着棉花的碎尸。
叶胤铧粗略检查了一遍，开口道：“死者性别女，年龄十二岁左右，死因初步判断为机械性窒息，死后被分尸，尸体四肢都被砍断，应该是为了方便塞进玩偶里，剩下的先把尸体带回距离去做尸检。”
翟知臣点点头。
方宇泽看得直皱眉：“她还是个孩子，到底是谁下这样的狠手？”
陆黎也移开目光，不忍多看：“才十二岁。”
叶胤铧招呼着法医科的人把尸体抬走。
方宇泽缓了缓心神：“这附近已经拉上警戒线，这里正好是监控死角，来往人流量也多，排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翟知臣点点头表示清楚。
叶锦柏看着那个小女孩跟着法医科的车走了，也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痕检开始入场工作，翟知臣拉着叶锦柏离开，美名其曰别打扰同事干活。
叶锦柏：“……”
叶老师轻轻一笑，当即决定不多逗留：“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时间也已经这么晚，我就先回家了。”
翟知臣拉住他：“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叶锦柏装模作样地叹气：“年纪到了嘛！需要多点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翟知臣：“……”
叶锦柏推开他的手，背着他摆摆手：“你也早点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
第二天一早，众人归队，蓝熙盈已经将死者的信息给查了出来。
死者名叫周圆颖，十三岁，是圣都市第三中学七年级三班的学生，在校成绩中等偏上，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蓝熙盈道：“已经通知了周圆颖的家人，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叶胤铧的尸检报告也赶出来了，他把尸检拿到办公室，交给办公室的众人之后转身就走。
他又通宵了一夜，现在急需休息。
尸检报告显示，周圆颖死亡时间大约是两天前的凌晨三点到四点间，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在死者口鼻间发现了一些棉麻纤维，应该是被类似棉麻制品捂住嘴鼻窒息而死。
死者四肢被砍断，切口粗糙，凶手手法很不熟练，使用的工具应该也不大锋利，或者工作质量比较轻。
蓝熙盈看着自己电脑里的那些现场照片，忍不住心疼：“她还这么小，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啊？”
方宇泽双手拢在一起：“我想不明白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塞进玩偶里，这玩偶是属于死者的吗？还是说这玩偶对凶手来说有什么意义。”
叶锦柏目光转向门口，垂眉沉默了一瞬后站了起来：“我先去趟洗手间。”
翟知臣没说什么，但是目光一追随在他身上，看到他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做了个招手的手势。
奇怪的是，好像没有人在那个人招手的方向，他只是刚好甩了甩手吗？还是说……
被人惦记着的叶老师，嘴上说要去洗手间，出了办公室却转身走向没有人的楼梯间。
小乖快他几步，跑进楼梯间后小乖开始在楼梯上跳了起来，一级一级跳上去，接着再跳下来。
玩得还挺开心，这会儿倒真有点小孩样。
叶锦柏眼睛里带着些笑意，他似乎有些被这个孩子的笑容给感染到了。
“你能看得见我，对吗？”女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事你昨天不是已经确认了吗？”叶锦柏没有回头“你是周圆颖？”
“你知道我的名字？”周圆颖还想着要自我介绍来着，她跑了几步到阶梯前面，她仰头去看阶梯上的小乖“她是你女儿吗？怎么和我一样，她也被谁杀了吗？”
小乖听到她的话，阴测测地回过头，盯着阶梯下面的女孩。
女孩给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给吓跑了。
“小乖，不要吓人。”
小乖当即把凶相收回，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玩跳楼梯游戏。
“看着小小一只，气势倒是挺凶悍。”周圆颖忍不住嘟囔。
“你还记得多少事？”叶锦柏没给时间她继续扯淡下去“都告诉我。”
周圆颖：“我不知道，我是昨天醒的，醒过来之后我想去玩，但是我发现我好像被固定在一个区域里，很多地方都去不了。”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她只是以为自己爸妈带她出来玩，所以她想去找自己爸妈，然后就跑到那个碰碰车场区那边，后来被里面的娱乐设施给吸引住。
许久她才发现自己去不了更远的地方，转了几圈然后发现是那个玩偶在限制她，所以她想弄清楚原因，还抬手想去抓那只玩偶，结果手却从玩偶身上穿过去。
她懵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圆颖始终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然后她发现，好像那些游客都看不见她，不管她跟谁打招呼都没人理她。
那时周圆颖已经开始慌了，直到叶锦柏出现，还转过头看她，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能看得到自己，于是她开口求助。
叶锦柏听完点了点头：“在此之前呢？关于你醒过来之前的所有事情，你还能记住多少？”
周圆颖沉默了许久：“……我好像想起来那天是周五，我约朋友一块出门逛街，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出门，然后我们一块去了中心步行街，跟她们逛了两个多小时，还在路边买了杯奶茶，然后我就不太记得了。”
叶锦柏：“最后记忆里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周圆颖无奈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要不然你去问问我那两个朋友，说不定她们还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叶锦柏没强迫她继续去想，大部分亡灵是不太能记得自己死亡经过的，濒死那段时间的记忆模糊，如果对自己死亡那段时间记忆清晰的话，那就不是叶锦柏轻易能应付的事。
当然了，小乖这种叶锦柏也是第一次遇见。
叶锦柏问：“跟你一起出去的两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汤媛玉和苏楉。”周圆颖乖乖回答。
“你有没有得罪过谁？”
“没有吧！”
“你觉得谁会想杀你呢？”
“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呀？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周圆颖似乎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抱着头蹲到地上。
“知道了。”叶锦柏转过身，朝她摆摆手后离开楼梯间。
小乖看叶锦柏要离开，赶紧追上去，嚷嚷道：“哥哥等等我，不要丢下我。”
回去的路上，叶锦柏经过休息室，休息室里周圆颖的父母家人已经来了，突然接到女儿死了的消息，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一家人陷入无尽的痛苦里。
陆黎和方宇泽在给他们做笔录，询问周圆颖出事前发生过的事情。
周圆颖的父亲周国贤怀里还抱着个婴儿，那就是周圆颖的妹妹，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母亲马玉澜和哥哥周圆鹤坐在一起，一直在抹眼泪。
方宇泽安抚了他们许久才让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问：“周圆颖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马玉澜直摇头：“圆颖很乖的，她今年才初一，从来没想过要我们操心，跟朋友关系也都挺好，她失踪之前就跟我们说要跟朋友出去玩，然后当天晚上就没回家，我们第二天发现她没回家，联系不上才报了警。”
警察已经找了孩子将近两天，一直没有线索，现在终于出现线索，结果却是告诉他们孩子已经没了。
周国贤声音带着愠怒：“我当时就跟你说要找人，大晚上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非说没关系，结果孩子没了你高兴了吗？”
“我就是想着孩子长大了需要点自由我有什么错。”马玉澜哭得更伤心“到底是哪个变态杀人犯要这样伤害我女儿，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一定要给把他大卸八块，我的宝贝女儿……”
方宇泽：“你们先冷静一些，好好配合我们调查才能把案子给查清楚。”
周圆鹤牵着母亲的手，一直在安慰她，安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转过头看向那两名警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妹妹？”
“很快。”方宇泽顿了顿“那周圆颖当天在出门前，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话？”
周国贤马玉澜垂下目光思考了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周国贤道：“她出去前跟我们说她很晚回来，让我们不用等她。”
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
周圆颖失踪之前一切正常，所以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黎：“那周圆颖在学校有没有跟谁有过节？她跟同学老师相处得怎么样？”
马玉澜有些犹豫：“……都挺好的吧？”
他们其实也不是很能确定，他们平时比较关心周圆颖的学习，其他事情没有特别上心，而周圆颖也没怎么跟他们说起过。
“我知道。”周圆颖的哥哥红着眼睛开口“小颖跟她班里的几个同学关系不好，那几个同学总喜欢欺负她。”
方宇泽好奇：“周圆颖把自己在学校的事情都跟你说了？”
周圆颖哥哥点了点头。
“圆鹤也在第三中学上学，他现在初三。”周国贤解释“圆颖有很多事情都会跟圆鹤说，他们两兄妹关系很好，经常会说悄悄话。”
父母跟兄弟姐妹的关系始终是不一样，很多事情孩子宁愿跟自己的兄弟姐妹关系讲，也不想让父母知道。
周圆鹤道：“圆颖告诉过我，她曾经被她班里那几个坏学生堵过路，后来我就跟她一块上下学，就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其实也在自责，紧紧抓着自己母亲的胳膊：“如果那天我陪她一块出去，她是不是就不会失踪，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跟你没有关系，别太自责。”方宇泽坐到他身边，抬手搭在周圆鹤肩膀上“你也只是一个孩子，圆颖的意外不是你的错。”
周圆鹤还是很难过。
周圆颖在门口站了一会之后走进去，她大声喊着自己的家人，但是没有人能看到她。
“爸爸、妈妈、哥哥，你们理理我好不好……”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喊了一会之后累了，就开始大哭了起来。
“她好像有点可怜。”小乖拉着叶锦柏的衣袖探头去看“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你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
叶锦柏回头，看见翟知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翟知臣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去洗手间吗？”
叶锦柏：“对啊！”
翟知臣指了指自己身后：“洗手间在这边，你人为什么在这里？”
“……”叶老师思考了一会“去完洗手间我有点无聊，就溜达溜达。”
翟知臣：“……”骗鬼呢这是？
小乖跑到翟知臣身边去，仰头去观察他的表情，接着回头看向叶锦柏，点了点头说：“他不相信你。”
“……”用不着你这个小鬼头再复述一遍。
翟知臣见他一直沉默，把心里的疑惑收起，看了眼还在里面做笔录几人，朝叶锦柏招了招手：“我们先到学校去看看。”
叶锦柏走上来：“有发现？”
翟知臣点点头，跟他一块走进电梯：“周圆颖在学校有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分别是汤媛玉和苏楉，小蓝发现那两个女生也失踪了。”
“也失踪？”叶锦柏蹙了蹙眉“跟周圆颖失踪是同一天吗？”
“对。”翟知臣点了点头“由于汤媛玉和苏楉跟周圆颖关系很好，以前也试过在对方家里过夜的情况，所以家长没有多想，以为孩子在朋友家宿下了，第二天联系不上才报的警。”
本来失踪案到不了他们这边，要不是意外碰到，这个案子很可能属于刑侦队，除非案件升级，不然传不到调查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