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凇的行为让他十分震惊，手上残留的凉气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纪凇对他有超过朋友间的情感。他顿时睡意全无，不知该如何面对。

乔喻殊承认，他对纪凇确实存在私心，但牵扯到爱的话还不至于。仅仅觉得对方很可靠又善解人意，他不会因为别人缺陷而疏远，嘲笑他们的伤疤。他会关注到别人的情绪，用自己的方式去宽慰他人。

乔喻殊搞不懂，明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平常，平时也没什么过多的接触，互帮互助。对他来说，纪凇是位很好的朋友。

可他知晓了纪凇对他的情感，还能做出之前那样的视而不见吗？总要面对的，可为何自己不愿意去想呢？

那自己该怎么办，又会怎么做？

疏远他么？

乔喻殊沉默，他做不出那种事，对于朋友他做不来那种事！

过去他没有过朋友，怎么可能将对自己好的人推开，这对纪凇来说不公平！那他又该怎么做呢？

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环绕在他身边，心绪也缓平下来。他双手搭在肚子上，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清甜，眼眸阖起。

算了，暂时随遇而安。

屋外，纪凇手背后腰，遥望小道尽头的一片金黄，兀自：“秋天了。”

自他死后，好久没再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了。

他清楚自己对乔喻殊的感情，不同于朋友间的亲近，而是暧昧亲昵的。他知道乔喻殊一直没朋友，便用朋友的名义做出了很多不适于朋友间的举动。在那天赶到文山药坊的时候，他却没看见乔喻殊人影。这样的欺骗对他来说竟然可以接受，他该认清，对方对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可心里不甘，不甘心用朋友一词框住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还想索要更多别样的情感。不能只做朋友，纪凇默默告诉自己，甚至他不愿乔喻殊和其他人有过多交往。于是擅作主张将他带回家，用帮助的方式去锁住他。

在感受到羊毛兔子的黑气散去时，天知道他有多担心乔喻殊的安危。

他也想过，乔喻殊都那样骗他了，为什么还要接纳对方，任由内心的情感疯长。明明在乔喻殊溺水时，他完完全全可以做到什么都不顾，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身体却违背意愿，主动下河捞起几近死亡的对方。

冰凉彻骨的水浸湿衣物，淹没口鼻，死亡的滋味不好受。他之前就是溺水而亡的，于是归于那种痛苦他不愿意再发生一次。

被遗忘的滋味也不好受，他思绪飘回夏天。原本死在水库里，灵魂也被压制在那一汪池水中，长久地被水淹没。

可在那天，一只白皙的手哆嗦的碰到了他，唤醒了他。禁锢的灵魂得到解放，他听到岸上两人的对话。

“水猴子”的称呼叫他嗤之以鼻，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叫也没问题。

水下的他无比确定，那磕磕绊绊的声音来源就是那只手的主人，还听到一位熟悉的少年音色。

但好歹人家变相救了他一命，他又不是那种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帮助的人，便跟着那两个走远的人来到文山药坊，假扮买药的书生去回报那位恩人。

未曾想过，他竟先沦陷在这段关系中，对乔喻殊的占有也越来越深。深知这种欲念太重，他回到这里想了好几天。再去看乔喻殊的时候，他笑盈盈的和自己说“他要回家了。”

无力的掌控感让他不能接受，却还是挽留似的和他定下赌约。很可笑，所以第二天在看到空无一人时才不觉得过分了。

只有心里空虚漫生，强迫着他做出出格的事封禁他，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纪凇鼻间沁笑，瞳孔中晦涩不明。

可惜，他是鬼呀。

白日，乔喻殊醒来。他这一觉醒的很好，精神也恢复很多，丝毫看不出前几天的萎靡。

纪凇一如既往的做好饭候他，乔喻殊接受他的好意。

吃好饭后，乔喻殊向他道明来意，并解释了那天为何失约，敛眉一下子全解释清楚，并向对方表达谢意。

纪凇含笑的眼眸忽然僵住，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不住了，内心空虚感愈发明显。

他说完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该离开了。

纪凇大脑一片混乱，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好像在抓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耳边清亮的声色，此刻如尖锐的爆鸣声导致耳鸣。

“纪凇，谢谢这几天你对我的照顾。”乔喻殊并未察觉出不对劲来，一股脑儿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感激。

纪凇倏然打断他的话语，浑身止不住的抖动，黑影暗了几分。

他闷哑开口：“乔喻殊，你要走了吗？”

乔喻殊想不通他的脑回路，诧异的“啊”了一声。

纪凇仿佛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乔喻殊，我喜欢你。”赤红的眼眶凝望着他，仿佛说出一个“不”字，自己就会被拆吞入腹。

“我喜欢你。”他喃喃咀嚼这四个字，目光紧锁在乔喻殊身上不放。

乔喻殊脑子一下子被砸的嗡嗡，先前腹稿的说辞通通失效，复杂的心情搅在心口。他望向纪凇通红的眼眶，话堵在喉咙口。

“纪凇……”

没等乔喻殊说完，纪凇站到他面前，高大的身躯圈住他。

腰一下子被人揽住，头部微微后仰。唇部擦过一丝柔软，濡红染上水色，齿间空隙狭小，密密透不过气。

唇齿相依，窒息般的亲吻着，索/取着，现在对方仿佛成了原始的野兽，暴躁地厮/磨着唇瓣，疯狂夺/舍他口中的仅剩无几的空气。

“唔唔。”乔喻殊抗拒的推了推，白皙手指抵/在两人之间。无法喘气的感觉不好受，他侧避着脑袋，眼里涣散些许。

纪凇不肯放手，动作愈发的狠戾，衣襟被扯/开一颗扣子，对方的身子软成一滩水。纪凇才堪堪停止，幽暗的目光大大方方瞧上乔喻殊。

他自然看到乔喻殊抗拒的动作了，心里顿时生起一顿无名火，燎烤的心里焦躁不安，想让人立马占有他，让他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来。

果然，他听到乔喻殊开口：“纪凇，我知道你是鬼。”

一捶定音，纪凇深深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微肿的双唇微弱启齿：

“你一直没告诉我过。”

纪凇平复下杂乱的心绪：“然后呢？”

“我们是朋友，你有些过分了。”

心里酸涩蔓延，他冷不丁笑出声，眸光依旧盯着乔喻殊不放，一字一句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只是朋友？”

乔喻殊给不出答复，他极其复杂的看了一眼纪凇，局促不安地抓了抓手。随遇而安的心态散的一干二净，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凇。唇上的触感太真实了，叫他忽略不得纪凇对他的情感。

他敛了敛眉，咬唇道：“没有为什么。”

手指抓在一起，乔喻殊烦躁的蹙起眉头，心里有什么东西冲破土壤，带给他的感觉不容忽。

逃避不了了，必须要正视对方的情感，认真决出一个选择给他答复。

滋长的情感消不掉。

“纪凇，你能不能舍弃这种情感，把我当作普通人一样对待。”他琢磨着词句，不敢抬头去看纪凇脸上的表情，“不要对我那么好了，然后我们再重新当朋友好不好？”

纪凇始终没答话，眼里的暗沉浓重的能杀死人。

那股渗进骨缝的寒冷又挤了进来，乔喻殊哆嗦着身，慢慢屈膝蹲坐在地。极尽刺寒的冷气似乎剜去了他的血肉，冻僵的皮肤染紫。

纪凇居高临下地看他，看他凝在眼眶里的一珠泪花，罕见地没有动容。

良久，他开口说：“乔喻殊，跟着我。”

他牵起乔喻殊的手，乔喻殊挣扎无果，便任由他牵着了。路段仅能容下一人，纪凇让乔喻殊走在前面，扶住他的腰防止摔进沟渠。

过了那段路，地面变得宽敞起来，纪凇牵着乔喻殊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有些急促。

很快，先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的稻穗，股股清甜同昨天嗅到的一样，甚至闻起来比昨天浓郁很多。

乔喻殊站在稻田前，他不明白纪凇为什么要带他来这。

“我说过的，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看看我的家乡。”纪凇出声。

乔喻殊一顿，眼睑下垂。心脏猛的漏了一拍，他不明白心头的酸涩代表的含义。

想到那天讲故乡一词的对方，乔喻殊说不出话。

“之前你不是好奇我有没有被打哭吗？我现在回答你，我哭了。”

冷淡的声音仿佛丝毫不在意说出这些囧事，偏偏这个时候谁也笑不出来。乔喻殊脸上没有得到答案的欢快，垂敛的睫毛颤动不止。

此刻身体像被冻僵了，连简单的眨眼动作都做不出，他扯了扯唇角，尴尬不已。

“所以，你要不要安慰我。”纪凇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却不像要接受安慰。

乔喻殊嗫嚅几声：“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乔喻殊。”纪凇看向他。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