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突然落空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的手保持着原本十指相扣的姿态虚放着,眼睛也仍旧注视着侧方,但原本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一瞬间我想了很多,但最终笼罩在我脑海里的只有一句话——这一天果然到来了。
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在拥有之后迎来失去的时刻。
在我被细密的疼痛感包围之前,一阵刺目的光笼罩了我。
眼泪被光线激出来之前,我落在了一张柔软的、与草地完全不同的干净的床铺上,对面的被窝里是刚刚突然在我怀里消失的,我相爱不久的恋人。
我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当猜测与江知行口中的话语重合的时候,原本停顿的,隐秘的疼痛像藤蔓一样从心脏开始往外缠绕我。
我的到来对江知行而言是个意外。
所以她原本没有想过要履行与我之间的承诺,那个关于永远的,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幸福”的承诺。
但被我质问之后,她却并没有说要把我送回盖亚。
“我想我短时间内都没有办法送你回去了。”
我听得出来她是在骗我,她有这个能力把我送回去。但这正说明她不想让我离开,对吧?
我要看上去“安全”一些,才能不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我象征性地愠怒了一下,然后就这样留在了她的家里。
越了解江知行的日常生活,我就越明白为什么她对家总是充满眷恋。
这份时光,因为她带着我一起参与的原因,把我也捆绑了起来。
以至于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幸福会来的这么轻易吗?
曾经我的梦想是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梦想实现之后我反而总感觉像踩在万米高空的云端之上,害怕某一个时刻我会突然坠落回原点。
但我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江知行向我分享了她的所有秘密。
我想我是个坏孩子。
因为在得知她的能力会不可抗的把她送往其它世界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窃喜。
我们会一起经历很多不同的世界,我们会共同度过无数时光,我们会像她之前和我许诺的一样,永远在一起。
她对我几乎知无不言,但我却隐瞒了很多。
因为喜欢看着她为了我的户籍发愁的样子,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她对我来说,我曾经在神罗学过的,浩瀚如海的课程足以让我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我只是注意着她,看着她苦恼的表情,然后靠近她,等着她自己往我身边靠近。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解决的。”
有时候我会得到一个拥抱,有时候沮丧过头的江知行并不会抱我,我知道这时候我可以做些什么——摸摸她的脑袋,然后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抱一抱她。
但生活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噩耗好像也总是会在最幸福的时刻降临。
在我因为陪着江知行一起游玩而感到快乐的时候,某个与往常没有区别的早上,我在睁开眼的时候没有在怀里看到我的恋人。
我的四肢没有力气,对面床的同位体见我醒来,收回了沾着血的刀刃。
“宝条的人来过,我扶你去找她。你没什么抗药性,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行动力。”
我只能点头。
不能浪费时间,宝条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心脏像正在被锥子凿刻,四肢却还是无法动弹。
被夹在腋下带进宝条实验室的时候,我看到躺在实验台上的昏迷不醒的江知行,还有正拿着手术刀的宝条。
比正宗更快的是江知行自动触发的能力,她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后消失在了实验台上。
我被留在了原地。
和那天一样得而复失的恐慌包裹着我摇摇欲坠的心脏,哪怕同位体再怎么安慰我也不能改善半分。
无数得不到解答的问题从我的心头冒起,但没有人能回答我。
她这样回家,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这段时间以来的陪伴能够让江知行选择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然后带我回家吗?
我值得这样的付出吗?
如果她不来的话……我止住了这个念头,选择相信她。
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但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也不行,为了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开始借我的同位体磨炼自己的刀术。
如果江知行回来找我的话——我举刀架住袭来的正宗——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夜晚不想睡觉的银发少年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入睡。
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江知行对目光并不敏感,所以我可以在她睡着之后用眼神描摹她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唇,以及胸口起伏的心跳。
与白天不同,夜晚时的她是无意识的,我不必担心过于亲密的行为会吓到她。
但即便如此,我做的最过的事情也只是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蝴蝶吻。
但这仍然很过分。
一切没有得到当事人允许的亲密行为都是过分的。
我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声音,一个嘲笑着我的胆小,一个指责着我的越界。
默认江知行养成和我同床共枕这样的睡眠习惯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代表着逾越了。
我想要的比这多的多,但不必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