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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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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有位姑娘姓姜名翡,离经叛道行事傲慢,常常口出狂言并因此获罪。鬼谷妖人趁机劫持,胁人至谷中制药磨粉。

世人对她评价好坏参半,其中好的那部分多出自于系统。

【社会主义接.班人,遵纪守法好公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是不会向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王朝妥协的!!!】

尤应怀盈盈笑靥如花,当初便是自己站树梢,射箭拦下的轿撵。姜府与尤家存在血缘关系,她的表姐也姓姜。

突然很想扇若蓉一个嘴巴,再扇裴卿知两个。

“你带我俩回鬼谷,记住以后我们的关系,那位是我妹妹。”她指着若蓉喊,顺道做了个鬼脸。

“你五年前还是六年前被,不对,年幼体弱多病,父母屡寻名医无果。死马当活马医,殴打街边卖货郎抢取‘神药’,其实是虫卵。县里莫名其妙死了四分之一的人,浑身布满大大小小血洞,五脏六腑被侵蚀殆尽。”

“你天生丽质,活了下来。或者该说天机庇佑,还是紫微星降世?”尤应怀瘫在石壁旁疑惑。

“啊——疯了嘛,都疯了嘛?”

“家中有两位兄长,大哥已结婚生子,二哥身患咳疾。但绝对不可能为奴为婢。”

裴卿知终于收回并不缱绻的视线,放弃用目光这柄长矛刺伤人体。抿唇,块块白色蔓延其中,逐渐变成暖乌色。

手略重,他耳畔有气若游丝的喘息。

男音带蛊惑,“睡吧,天亮鬼谷就把人带回去了。要还活着,到那里依旧能蹦能跳,要是咽气了,到哪也醒不过来。”

手腕上的重量依旧存在。

死死攥着。

他眼皮越来越重。

周遭声音逐渐模糊。

雷声轰轰,山林惊鸟振翅,油毡布火把训练有序,迅速织网将整个峡谷套住,再步步逼近。

山洞外积水映着三道黑影急速靠近。

若蓉呜呜噎噎,往嘴里塞粗面食,腮邦子鼓鼓囊囊的,拼命嚼啊嚼啊嚼。

眼前黑底金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敲晕。

半柱香后。

“易哥怎么尤姐还带着这么多人?嘶,好像还拉着个臭小子,”紫色华服男子牵着黑色巨犬,散发出股难闻味道。来者的共两人一狗,狗毛发粗糙,呲牙咧嘴,旁边称作易哥的人倦态明显,靴子破了个小豁口。

只有他自己仪容得当,可举手投足分外不端庄。

“怎么还臭脸了,都带回去吧既然是应怀要留的人。”

“鬼谷没地放闲人。”华服男子拔刀。

易乾上前抱起昏迷的女子,她五指深扣在别人指间,只能一点点掰开。

【宿主,新身体被踢了一脚,生命迹象微弱,将开启保温续航功能。】

尤应怀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像块抹布被拖在地上拉扯,刀口自锁骨深至肩胛骨,骨缝飕飕吸着风。

美丽眼睛被厚重眼皮遮盖,怎么挣.扎也睁不开。

少顷,妙龄少女被安置在马车中,鲤鱼打挺从睡梦惊醒。

眼眶盈盈渗出泪滴,神情枯槁恍惚。

易乾犯怵,脸色变化莫测。继续就着对方卷起的裤腿,用干净布条沾清水蹭她脚踝红疤的凸.起。

做卧底最好不要让日常裸.露的肌肤,有疤痕、纹身、淤青之类记号。少女样貌姣好甜美,秉性暴躁,若让她醒过来,发现身上疤痕一个接一个,率先蒙受灾难的会是她昔日队友。

而自己是她的队友。

“漂亮姑娘罢了,不要耽搁太多时间!”华服男子见病患转醒,友人还连连叹气,旋即没再掩饰口吻里的烦闷。

妙龄少女垂眸,佯装无意识抚摸手腕。

裴卿知:“见过金灿灿的手镯吗?”

易乾与华服男子对视片刻。

华服男子愣了愣,“还改不了东问西问问的坏毛病,刚才你那手势,是想指甲把人脑壳戳出五个洞?”

洞,血窟窿嘛?

裴卿知脑子全是浆糊,听不懂这话有何暗喻,只得抿唇露.出招牌微笑,笑而不语。

“干嘛阴侧侧的?”易乾开怀大笑,手伸到他肩膀处,虚空拍两下。

二十多名鬼谷小兵寻到尤应怀后,夙夜赶路,朝南行,向西走。马蹄踏进湿泥,留下道道梅花印记。

车轮陷入泥潭,抽鞭声便愈演愈烈,马车随即像飞箭般射出。

桌上油灯豆大的火苗忽明忽灭。

他开始思考,刚才那角度那光线,能不能遮住上半张脸,正正好好照亮嘴角勾好的弧度。

因着灯光,给自身镀上层鬼森森的氛围。

他越沉默,余光里事物越清晰。白洁细腻藕节似得手臂,吸收完细细火光,折射出毛绒绒的白光。

月华般漂亮。

青白色的,皮肉中蠕动着五六颗米粒,一直动,持续在动。

“啊,吃枣补血。”易乾帮他放下裤腿,盖好裙裾,捏着颗红润大枣递到他嘴边。

嘴里弥漫着股血腥味,裴卿知犹豫片刻,对方就愤愤地将枣塞到旁边男子嘴里,絮絮叨叨道。

“不吃就不吃,就知道你不吃,摆脸色干什么。你们就可着我欺负。”

这下真有人脸色黑成锅底,可华衣男子仍然险恶地咀嚼,吐核,吞咽。动作极度机械化。

裴卿知直接把衣袖挽上去,亮出空荡荡的手腕,以不变应万变。

“脸白,手也白,流了多少血?”维持咀嚼动作,男子转头摆弄掌中洋物件,通体铜壶的长筒,他像把.玩指扳似得把.玩那东西。

身体传来嘎巴嘎巴掰骨头的声音,裴卿知腿部绒毛倒立,持续小幅度颤.抖。

尽管脑袋混沌,姓裴的依旧执着地转动手腕。

一只手提供暗示,另一只手死死摁住跳跃的大.腿肉,以及大.腿肉身内里的大.腿骨。

易乾捧着比脸大的糖饼啃,男子骤然失去玩弄黄桶的兴致,把目光粘在裴卿知手掌,现在他连手掌都是紫青的,“没死成,来人把那玩意吊上来。”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裴卿知心依旧高高吊着,甚至越提越高。

“还在马后,用麻绳绑着拖呢。”

裴卿知尝试放松身体,缓解痛楚,谁知稍挪了下坐姿,脚边撞在片软乎乎棉花上。

他低头,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眶。

他又往对面坐人的隔板下望。

地面铺着毛毯,绒毛足有四厘米长。男人亦或是女人,她们五官皆遭棉麻编制的长毛遮掩。

与若蓉一模一样的女子,眼眶里白茫茫像塞满了三四月份的柳絮,嘴巴张成O字形。再深.入些,里面有红艳艳的舌头。

眼睫扇动,裴卿知没学过现代度量单位,只觉得毛毯柔顺的毛绒,跟自己原来那具身体半截小拇指一般长。

定睛看了又看,几乎感觉毛毯兜面把他罩住了。

裴卿知直接问,“我小拇指半截指节,比毛毯的毛哪个长?”

“你疯了?”

“在做什么怪梦?”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两个四厘米,八厘米诶!”易乾叼着饼哼哼唧唧,“妖怪才生成那样——眼睛分不清大小了吗?”

易乾不光说还付出行动,当即凑头到裴卿知脸边。

岂止大小,他连远近也分不清。

哈出一口接一口的热气,指着隔板下那张微微熟悉的面孔,女子的指尖在颤.抖,很快整个手臂都抖动起来。

易乾撇嘴,“我说过了,把那个男人放你脚边,他不同意,说什么车厢里挤五个人就会让他无法呼吸。”

“别撇清干系,明明当时你答应过!”华衣男子蹙眉。

马车勒停,马嘶声声。

汤泥带水的脚步声忽大忽小,裴卿知时而化作巨人撑破车厢。时而脑海中充斥满,鬼谷弟子踏着烂泥,扛着同自己相貌相同的气绝男子,冒雨赶路。

“莫动气,多呼吸新鲜空气。”易乾觉得队友因气愤发狂,连忙顺气安慰。

“左煜尧,应怀脚下那张枣脸,像谁,瞧瞧,总能咂摸出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裴卿知尝试重复,“左煜尧。”

紫华衣男子低头冷笑,“呵。”

他顺手掀开车帘,通知人把昏迷着的男子抬进来。那人浑身软趴趴,虽面目英俊、鼻梁高挺,但泛黄陈旧被烟卷烫出多个焦洞的裹尸布,严严实实盖在那家伙身上。

等人全须全尾搁在毛毯中.央,才看清他脸部轮廓。

心跳声放大,震耳欲聋。

裴卿知只觉是两人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死共富贵,同苦同难同受罪。两具身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无从得知互换规则,平静接受胜利后一次又一次重生,以及互换了身体。

既然尤应怀不惊讶,那他也不去惊讶。

整个人麻木呆愣,直到坐在回鬼谷马车上,他切切实实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努力到死亡,便为胜利。

苍天有眼,没让其孤零野外。

尤应怀了无声息,肤色暗沉到可怕。四肢瞧起来硬邦邦的,比森林里风吹日晒的石块所差无几。色泽所差无几,温度呢?

金手镯也蒙尘不再闪耀。

裴卿知猛抖了下,欲扑过去以身作被褥,像午夜梦中,大雨滂沱里,抱着早已死去的义父义母嚎啕大哭。

父母额头蜿蜒的血迹,是夜空张牙舞爪的闪雷。浓艳鲜血层层淡化,顺脚底可映出人影的积水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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