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我喜欢你。”
梦境。
余弦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变化万千的人。
“余弦,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他听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谁,只听见无数个“我喜欢你”交织在一起。面前的人起先是一张清秀的脸,一个女性,然后迅速地消散之后变成一个男人的形态,紧接着又是另一声告白。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曾经有无数个人给过他类似的告白,千篇一律,似乎接受了告白,就要像是被套进程序已经安排好的模式之内恋爱。
然后他们重复着厌倦,争吵,冷暴力,离开。
他们总会质问他为什么不爱她或他。
余弦有些惊恐地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这些都不是真的,这些人都会消散的,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即使余弦在拒绝,人影依然在继续从四面八方涌入,像是怨灵一样纠缠不休。
余弦继续向后退,直到脊背抵到一个温暖高大的怀抱。
“余弦。”
他身后的声音在低声呼唤他。
看到余弦背后的存在,在梦中向余弦聚拢的人群似乎有所忌惮般踌躇不前。
“我好想你……”
这个声音不是余弦发出的,是余弦唯一能在这个梦境里认出的声音。
这是他的前男友。
可是对方叫什么名字?
可是他已经不记得对方的样子了……
余弦茫然地抬起头,想回去看对方的脸,但无论怎么样都无法看清对方的正脸,只有搂住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
“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身边。”
身后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限的深情和某种不可理喻的执念。
“我总算回到你身边了,我答应过你的……”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余弦猛然睁开眼。
嘀嗒,嘀嗒,嘀嗒。
昏暗而潮湿的地下室里,余弦手上的电子表在继续转动。
这不是余弦的家,也不是小区内部,更像是一间房子的地窖。
身后传来的触感和温度让余弦恍惚了一阵。
太像了。
那个人也喜欢那么抱着他,他们体型相差不小,对方比他高壮到正正好能把他完整地抱在怀里,却一再地纵容他各种各样的要求,甚至是那些在外人眼里难以启齿的过分要求。
就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那个身材极好的男人翻来覆去地折腾,对方也只是哼哼几下,再把头埋入他的颈窝。
多诡异,一个名副其实的、不应该在现实里出现的完美男友。
他曾经说过不会离开自己的……
……他真的离开了吗?
余弦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也该是离开他之后被他遗忘的一员,但此时,这个习惯性的想法开始出现了一些崩裂和偏差。
就像一些他想抓住的东西,渐渐显现出部分端倪。
余弦坐起身,看向身后的人鱼。
人鱼已经睡着了,它的五官不像亚洲人,反而更像中西混血,深邃却不过分粗犷。这张脸怎么看都并不像他的前男友,余弦也一直将它当成宠物。
他们的怀抱不该相像。
余弦摇摇头,很快摆脱了这个想法,翻出浴缸,看向四周的环境。
即使是地下室余弦也能听到依稀的雨声,外面似乎正在下暴雨。地下室内部略显阴暗潮湿,更为令人瞩目的是这个地下室内的各种收藏品。
墙面上的面具,散落在地上的骷髅骨架,形状诡异的风铃……
这怎么看都是个西方怪物大杂脍。
余弦并不是没了解过恐怖电影,他的大学舍友是个恐怖电影迷兼导演,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拉人一起看恐怖电影。
但剩下两个舍友都贼怕鬼,也就只有余弦像个卡皮巴拉一样我自岿然不动,就也陪着朋友看完了一部又一部的恐怖电影。
而现在的场景,很像是……
“呜呜……”
就在余弦思考的时候,人鱼感受到余弦的重量消失之后很快转醒。它伸出爪子抓着余弦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余弦。
余弦本能地轻轻甩了一下手臂,让人鱼放开手。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太习惯于远离一个人了,这些几乎都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按理来说对方应该会失望……
但人鱼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它不再去抓着余弦的衣袖,而是拿起一旁的骷髅头骨,拼命甩动尾巴,眼神亮闪闪地看着余弦。
颇有这个不行就紧接着下一个的乐观劲。
有了人鱼的示意,余弦开始观察起这幅骷髅骨架。
它似乎本来是完好的一整副,但被外力强制地、野蛮地破开,还残有新鲜的断口,头骨上甚至被咬出了一个破洞。
余弦用指节敲了敲,骷髅头的质感极硬,能破坏它的只能是更为强悍的力量。
“这是你做的?”余弦好奇地问。
人鱼忙不迭地点头,明明长了一张英俊的成年男人的脸,此刻却单纯而期待地看着它的主人。
像是大狗子捕猎了强大的猎物,需要主人的夸夸。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也就只有怪物能这么容易满足。
余弦笑了:“干得漂亮。”
他伸出手,想去摸摸人鱼的头,手伸到那儿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人鱼没有那么多心思,直接把头蹭到余弦的手心,再抬眼期待地看着余弦。
余弦就蹲下身,顺着对方的银发摸下去,用大拇指蹭了蹭对方的脸颊。入手的肌肤并不算细腻,但极其平滑柔韧。
他面前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人鱼给他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你救了我,谢谢你。”余弦低声说。
他站起身来,又摸了摸人鱼的头,声音不自觉地放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再找找让我们回去的办法。”
他隐约感觉人鱼似乎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否则也不会如此机缘巧合地来到他的身边。
但这个空间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也需要小心一些。
他找到了地下室的梯子,打开地窖的门,顺着梯子爬上。
雷雨声更加清晰,窗外确实正在下暴雨。
这看上去就是个老式的西式别墅,通俗闹鬼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经典场景。
余弦拍了拍身上的灰,放下地窖的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这幢别墅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都跟你说不要在这个时候回什么以前的老家,你看,车都抛锚了,这个地方我们都没来过……”
说话的人是一个美艳高挑的女人,她似乎正在怀孕,身后跟着一个她丈夫一样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
这一家四口——现在暂时是三口,的外貌都非常优秀,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选角。她身后的男人也非常高大,衣服布料包裹着健壮的肌肉。
他们都提着行李,看上去是远道而来,浑身湿淋淋的。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站在客厅末端的余弦。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门外的雷轰隆一声。
余弦看到站在两个成人身后的小女孩脸上的神情,阴郁,古怪。
他几乎是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
女人开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