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
周汝越不待刑玉期回答,推着他进门。
“我……”
“要不要洗澡?我找保鲜膜帮你缠一下手?”
“你拿衣服也不方便吧?要不要我帮你找衣服?”
周汝越拽着刑玉期往主卧走。
“不用。”
刑玉期比他快了一步,挡在卧室门前。
“好吧,那你自己去,我等你。”
“等我?”
“我可以帮你吹头发啊。”周汝越殷勤地笑。
刑玉期嗫嚅了半天,对周汝越道:“你等一下。”
“好。”周汝越乖乖点头。
一分钟后,刑玉期重新打开卧室门:“进来吧。”
周汝越进门,眼珠四处乱看。
刑玉期的卧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紧张。
他现在手脚不方便,应该藏不了太严实吧?
“你的睡衣在哪里?”周汝越边问边偷偷观察。
“中间柜子。”
刑玉期的衣柜和本人差不了太多,深灰色的柜门打开,里边挂了一些黑白灰色调的手工定制西装。
高不可攀、拒人千里。
这么给对方下定义的周汝越拿出对方的真丝睡衣:“穿这套吗?”
市井小民、登堂入室。
他非常对仗地也给了自己两个成语。
刑玉期点点头。
“快去快去。”周汝越把衣服塞他怀里。
刑玉期被他带得往浴室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怎么了?”
“还差一样。”
“差一样?”
差什么?
周汝越疑惑抬头,刑玉期正好低头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空气安静了一瞬,周汝越触电般撒开手:
“那你自己拿!”
他慌乱地转过身,听到身后刑玉期拉开抽屉的动静。
神经太紧绷,他甚至幻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
周汝越无厘头地想,刑玉期这种级别的富豪,内裤得是什么价位的?
这个想法刚起,他耳垂上的红色就更深了一层。
一直到人进了浴室,他脸上的燥热还没消下来。
“周汝越,你怎么这么变态!还研究别人内裤价位,你难道还要拿着玩意儿去送礼吗?”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间或小声骂自己。
周汝越用手做扇子,疯狂给自己扇风:“好热好热,这里怎么这么热。”
他嘀咕着走出卧室,打开防盗门,看到黑漆漆的走廊。
周汝越:“……”
周汝越:“都入秋了,怎么还会热?刚才一定是我的错觉。”
他周汝越,对刑玉期什么想法都没有,对刑玉期的内裤更没有。
所以他根本就不必因为一种蔽体的衣物而脸红害臊。
真男人,就要坦坦荡荡!
真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到卧室,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刑玉期,你洗头发方便吗?要不要我帮你?”
里面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刑玉期没说话。
“刑玉期?你是不是摔倒了?!”周汝越耳朵贴在磨砂玻璃门上,焦急地大声问。
“没事。”刑玉期的声音传出来,好像沾了水汽似的,和平常不太一样。
真没事假没事?
周汝越拧了一下门把手——锁了!
他动作微僵,刑玉期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男人,他在防着谁?
哈哈,这人真是不坦荡,不像他。
周汝越挺直背叉着腰,肩膀往外打开,用肢体语言给自己壮了壮声势。
刑玉期一个澡洗了将近一个小时,害得周汝越好几次去敲门问他是不是晕在浴室里了。
刑玉期听起来烦不胜烦,最后对周汝越说再喊他他更出不去了。
行叭。
周汝越蹲在浴室门口,心想你一巴掌打死七个当然一点事没有。
我呢?我现在很担心有意大利黑手党闯进来咱俩逃命的时候我还要保护你金尊玉贵的裸体不被他人淫邪的目光亵渎啊。
周汝越用脑袋撞了两下刑玉期弹性十足的床垫。
终于,刑玉期裹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周汝越抬起头,看到对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水珠蜿蜒进领口,留下一点暧昧的湿痕。
他回过神来,走到刑玉期面前:“我帮你吹头发。”
说完,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强行把刑玉期摁倒椅子上:“不要乱动。”
周汝越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头发,湿润的发丝缠绕在指尖:“烫吗?”
刑玉期缓缓摇头。
他能感觉到周汝越的目光在认真地看着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的时刻了。
周汝越的世界里有了很多人,上司、同事、朋友……
而刑玉期却是他拐着八百个弯来能搭上关系的社交圈里的边缘人……
周汝越站在刑玉期身后,看着对方老老实实地低头让他随意摆弄。
好乖啊。
一个很不适合刑玉期的字。
吹风机恼人的噪音在房间内回响,二人相对无言,各想各的,一时无人打破这宝贵的静谧。
“好了,”周汝越停掉吹风机,“起来吧。”
“谢谢。”
“那……我走了?”周汝越状似无意地说。
挽留我挽留我挽留我,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
“我送你。”
周汝越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声音丧气:“哦。”
他脚步拖沓,脸色如丧考妣。
刑玉期跟在他身后,微微扬唇:“骨裂有可能引起发热。”
“是嘛?”周汝越转过身,说的话很担忧,但脸色看起来高兴得要命。
“还是我留下来照顾你吧,仙贝又不能半夜帮你倒水是不是?”他顺嘴拉踩小狗。
“有道理。”
“那……”周汝越试探着迈回来两步,“我就留下了?”
“你需要回家拿衣物吗?”刑玉期问。
周汝越面露难色,他现在不想一个人走进黑漆漆的屋子里。
“我陪你。”
“好。”他果断答应。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两个人一同躺在主卧的床上。
周汝越侧躺着,睁眼盯着白色窗帘后一个立起来的类人形物体。
“刑玉期,你家窗帘后面有什么?”
“衣架。”
“那衣柜旁边那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呢?”
“工艺品,你刚才看到过。”
“你们家有没有装防盗窗?”
“这是十一楼。”
“你家里还有棒球棒吗?要不我拿来放床边吧。”
刑玉期:“……”
他本来不想戳穿周汝越的,现下也只能问:“你害怕?”
周汝越没有立刻回答,他拽着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声音闷闷的:“我有被害妄想症。”
刑玉期伸手扯被子,他有伤在身,周汝越也不敢跟他较劲,乖乖放手。
“怎么办?我现在睁开眼睛是一群绑匪,闭上眼是一堆血尸。”
刑玉期无奈:“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都怪你,你当时要是让我看,我现在兴许不会想象得这么恐怖。”
“怪我,”刑玉期叹了一口气,摸了一把周汝越的头发,“靠近一点。”
周汝越反应很快,仿佛就等着刑玉期这句话似的。
两个人挨得近了,彼此的体温在被子底下交换。
周汝越悄悄地吸了一口长气,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热源,想到刑玉期那不知道放谁的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
柔软的真丝睡衣下面蛰伏的,是有着巨大爆发力的肌肉。
周汝越蓦地想起他曾经跟刑玉期的肌肉打过照面,不是很夸张到让人讨厌的那种,线条分明,恰到好处,应该……很弹牙。
他想象了一下口感,半秒钟之后突然咳嗽起来。
完了,真完了。
我是色中饿鬼,我怎么什么都馋。
刑玉期用左手拍了拍他:“乖一点。”
他的左手没离开,握住了周汝越的右手手腕。
周汝越心中骚动,像小狗在挠门。
诶?小狗?
“仙贝在干什么?”他问。
“别管她。”刑玉期有了那什么忘了儿。
肌肤和肌肤隔着轻薄的睡衣相贴,周汝越感受到刑玉期坚实有力的肌肉,干咳了一声:“你今天说,我什么都不记得?”
刑玉期明显僵硬了一下,片刻后说:“有吗?”
“有啊,听起来我好像很罪大恶极的样子。”
刑玉期不说话。
“唉,”周汝越晃了晃他的手,“你怎么不说话?”
“对不起嘛,我承认我对你的生活不够关心好了吧?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了解的,”他从被子底下伸出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刑玉期“嗯”了一声,辨不清情绪。
“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医生?”
刑玉期声音干涩:“我大学确实是外科相关,但接管远志之后,我没有上过手术台。”
“什么?”
我叫了那么久刑医生,你跟我说你不当医生很多年?
“做家庭医生不需要外科相关。”
黑暗中,刑玉期自嘲一笑。
那些紧张刺激的场景被撇到一边,周汝越神经开始放松,脑子都混沌起来,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远志,不是也可以自己做手术吗?”
“大概,每个人都要扮演什么,”刑玉期攥了攥周汝越的手,“演员的职责,就是不偏离角色的设定。”
周汝越的心紧了紧,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不也是在扮演秘书这个角色吗?
“你又不是演员,你是刑医生。”
他凑近了一些,凑到刑玉期耳边说话。
现在都不一样了。
剧情结束之后,大家都能做真实的自己。
林颦不当病痨鬼了,老孙和王妈各归其位,凭什么刑玉期不行?
“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当刑医生。”周汝越打了个哈欠,说道。
“好。”刑玉期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性地回复周汝越。
眼皮越来越沉重,周汝越强迫自己不闭上眼。
刑玉期说他“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意味着他忘记了别的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提问,困意却如海浪一般一股一股翻上来把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