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两个孩子出门时互换了衣裳,她就说今日这林青竹怎么看着怪怪的。林燕飏也明白了,难怪刚刚那个“林棠云”一直不错眼儿地盯着他瞧,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林棠云,而是他的“好玩伴”林青竹。
“竹哥儿什么被抓走的?被抓到哪里去了?”
“刚刚嫂嫂走得急,我们想跟上,结果走着走着发现林青竹不见了,我们赶紧跑回去看,发现有人把林青竹罩住拖走了。”
“那些人说要把林青竹卖到洛水阁去,我们想追,但他们坐着马车跑了,太快了,追不上,我们只好回来找婶婶。”
“嫂嫂,洛水阁是什么地方?我们快去把林青竹救出来吧,他今天还穿着我的衣服,被别人发现会不好意思的。”
两个孩子七嘴八舌地说着,沈景晴听得是脸色变得铁青。这洛水阁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京城里的最大的青楼。她才刚处置完沈景明的事,这边林青竹又出事了,这下她可以肯定,这就是一个连环套。先是把她的注意力分散到这边,再趁机把小孩子绑走。那些绑架的人本来要绑去青楼的极有可能是林棠云,但今日两个孩子互换了衣裳,林青竹这才被绑去的。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绑去青楼,其用心之歹毒可见一般。可是这两个孩子究竟是惹谁了,要被下此毒手?
这会儿也想不清这些,还是先救人要紧。唯一可庆幸的是被绑去的不是林棠云,不然顾及女孩儿家的名声,找人都要遮遮掩掩的。大陈的民风还算开放,女子平日也随意出门,可被卖到青楼这种事情,事涉清白,到底还是会惹人非议。沈景晴当即就对小福道:“你先带着两个孩子还有霜云回侯府,着人去报官,四房那边也要去说,再带着人去洛水阁。”接着又对这处院子里的人道:“你们都先随我去洛水阁找人。”
被押着的霜云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场骚动,停下了脚步,扭头对沈景晴道:“夫人可是要去洛水阁?我原也是洛水阁的,是于公子将我赎出来的,若是夫人要需要,我也可以跟着一块去,他们认得我,夫人寻人也方便些。”
沈景晴打量霜云几眼,目光里带着些审视,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能哄得贵公子为她赎身,肯定是不简单的,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忙。霜云自是察觉到沈景晴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洛水阁里接客的未必都是女子,进来也有不少客人好男风,是以阁里也养了不少面若芙蓉一般的小厮。观这位小妹妹,便知她兄弟也是不赖的,且他年纪还这么小,若是被人发现了是男儿身,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听了霜云的话,沈景晴心中一惊,她方才确实没想到这层,若是林青竹在洛水阁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向四房交待。而她也亦暗中感叹这霜云察言观色的本领,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这会儿已经全然不复方才得模样,她不过在旁边听了几句,便能摸清楚事情的大概,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
“好……”沈景晴本是想答应下来,毕竟她并不熟悉洛水阁的情况,带个懂行的人行事能够方便许多,可她还没说完,外边就有人高喊着道:“走水了,快看快看,长河那边走水了,好大的黑烟!”
沈景晴心中一惊,这洛水阁可不就在长河边上么?她忙提裙快步走了出去,果然见西北边是浓烟滚滚,这里离洛水阁可还有些距离,可见这火势之大。
沈景晴深吸一口气,道:“快备马车,现在就走,快去啊!”屋子里愣愣的一群人这才惊醒,按照沈景晴的吩咐去做了。
霜云在沈景晴身后道:“夫人不必着急,洛水阁就在长河河畔,就算走水,也很快能扑灭。”
沈景晴眼皮微微合拢,觑了霜云一眼,洛水阁乱成那样子,她想是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是道:“你先跟着小福去侯府,切记不要四处走动,老实待在厢房里。”
霜云倒也没再提出要跟着去,福了福身,道:“妾知道了。”说完便随着小福走了。除却霜云和两个孩子之外,林燕飏的鸟笼也被小福提走了。
若不是鸟笼被铁丝扣上他一时打不开,林燕飏是定要跟着沈景晴去的。他跟在沈景晴的身边时间久了,也能看出这件事绝不像表面上那般。沈景晴不过离开了一会儿,便有人趁她不在当街抢人,哪儿有这样的事情呢?且不说这些人的胆子,这时机也把握得太恰好了,显然就是有预谋的。他害怕洛水阁那边也是吸引沈景晴过去的陷阱,若她去救人,却身陷囹圄,那又该怎么办呢?林燕飏恨不得自己的喙能锋利些,直接把鸟笼啄开。但经过上次的出逃,沈景晴也加固了笼子,他奋力去叼那铁丝,却怎么也够不着,只能够在笼子里大声叫几声,希望沈景晴能注意到他,把他带上。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他也能帮一把沈景晴。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一阵答答声,便往洛水阁的方向驶去。沈景晴在车里头也是心焦,越近洛水阁,随着风飘过来的浓烟就越大,即便是捂着帕子,她还是被呛得咳嗽。但沈景晴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催着车夫快点。
终于,马车在洛水阁门口停下了。沈景晴跳下车,入眼便见一群抬着水的汉子在一桶一桶地往洛水阁运,抬头却见洛水阁依旧是冒着冲天火光,几乎要把黑天都照亮了,半边已经被烧榻了,还有半边也是黑得差不多了,四周都是惊叫哭喊声,一片狼藉。
“竹哥儿!竹哥儿!林青竹!”沈景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就这么喊了起来,在周围绕了一圈却无人应答,沈景晴心都凉了半截,望着正在熊熊燃烧的洛水阁,想着自己该如何冲进去救人,又该如何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就在此时,沈景晴的耳畔传来一声:“嫂嫂……”人群嘈杂,这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沈景晴捕捉到了,她猛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林青竹被一个妇人牵着,脸灰扑扑的,头发也乱了。
“竹哥儿……”沈景晴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上前就蹲下牵过林青竹的手,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见到沈景晴,林青竹的精神好了点,想笑着道:“我没事……”可这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留下来了。沈景晴赶紧抱住了他,虽说平时再怎么调皮,可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总会害怕的。方才牵着林青竹的妇人道:“原来是位小公子,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快跟你嫂嫂回去吧。”
林青竹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那妇人是洛水阁给姑娘们洗衣裳的,她手头正在洗衣服,起火之后顺利逃了出来,见到落单的林青竹,以为是哪家走失的小姑娘,便带着他在这儿等着。沈景晴再三感谢了她才带着林青竹往他家走。
上了马车,林青竹才不哭了,但不知是不是穿了裙子的缘故,还是把头撇在一边不愿意说话。沈景晴耐心道:“竹哥儿,跟嫂嫂说说,你怎么逃出来的?”
林青竹这才肯开口,道:“他们抓了我,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我跑得快,他们追我不小心把烛台刮到了,我趁乱跑了出来,但不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只好跟着那个婶子在这里等。”
“你做得好,”沈景摸摸他乱糟糟的毛脑袋,想起什么,道:“你先前在侯府里也走丢过一回,那次是去哪里了?”
林青竹心虚地低下头,最终还是禁不住沈景晴一直盯着他,道:“园子里有个狗洞,我爬出去找林棠云了……”这对兄妹从小是形影不离的,乍然分开,肯定是想尽办法和对方回合。两个捣蛋鬼凑到一起总会生出事来,今天换衣服的主意是林棠云想的,林青竹打赌输了,只能被迫答应。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真是林棠云被捉去,不一定跑得赢洛水阁里的那群壮丁。
林青竹的家很快就到了。姜氏和林从业方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要出门找人,就见一辆马车停下,沈景晴带着林青竹下来了。姜氏步履一顿,确认不是别人后,一把抱住了林青竹,嘴里喃喃道:“你要把你娘急死了,给娘看看,没有哪里坏了吧?”林从业看着母子两舒了一口气,把沈景晴请了进去。
…
“飏哥儿媳妇,你是说你妹子前脚才出了事,后脚便有人把竹哥儿抓走了?”姜氏把林青竹安顿好后,便和林从业一道在明间里听沈景晴讲了今夜的事。夫妻两看出了此事的不对。
沈景晴接着道:“四叔,四婶,我总觉的今日之事不是巧合。不光是我四妹的事,还有上回竹哥儿在侯府里遇到的事,不知四婶可还记得?”
姜氏点头,道:“可上回那人不是早就残了么,哪儿还有这样的能耐……”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传信道:“老爷,府衙那边送信过来了,说是找到了抓竹少爷的人,问出是谁指使的了。”府衙的信被递进来,林从业打开一瞧,凝眉道:“说是他们钱都是从侯府牧云庄的一个叫林承钧的人那里拿的,也是应了他们的要求办事。”
“又是他?”姜氏捂住心口,很是后怕,这人都成那样子了,怎的还阴魂不散?
“不,未必是他一人,”沈景晴沉声道:“庄子上的人应是牢牢把他看住了,若不是有人帮他,他是绝没可能往外头递信的,况且还是要办这种事,他要联系的人岂能是轻易找到的?四叔四婶,恕我多问一句,你们可有哪里与我婆母不愉快?”
沈景晴这话问得委婉,但两人还是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夫妻两对视一眼,林从业道:“若说有,便是那次林青云谋害二弟那次。为保飏哥儿被害这事不被人压下去,那个小妾是我托了在府衙的友人亲自审的。”
“那便是了,我想太夫人应该是知道这事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沈景晴腹诽,把赵氏的宝贝独子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儿,赵氏能不恨他们吗?可不逮着林青云和林棠云可劲儿害。
“只是我竟不知是如此,我先替侯爷谢过四叔四婶了,您因此事与太夫人生了这般嫌隙,我心中很过意不去。”沈景晴道歉,林从业却并未明白,道:“这事与大嫂有什么关系?”
沈景想了想,答道:“具体的我并不知,但这个害人的林承钧便是太夫人从青州接来的。算算日子,前几日是林承钧回青州,他若要与外头的人联系上,出庄子便是最容易的时候。然知道这事得,也只有侯府里的人。还有上回坠马一事,虽说林承钧本就心地不纯,但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害人,他背后是少不了有人教唆的。说回今日之事,这是个连环套,我四妹的事,也许同我二弟有关,但竹哥儿的事,却并不像他的主意,而他最近与太夫人也走得很近。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只说与您二位听,不足为外人道。”
林从业和姜氏听完都陷入了沉思,眉宇见的忧愁却是显而易见的,最终还是姜氏道:“我原以为从业这事办得隐秘,但不想还是被人给发现了。不知大嫂那边是如何想的,飏哥儿媳妇,你在侯府也要多加小心,除却大嫂,还有你二弟那处,我多一句嘴,他上回来这儿说想搭上叶家的线,我是知他是你二弟,也不好拒绝,但此时叶家,还是离远些好……”
“等等,”沈景晴听到一半就已经是讶然,道:“四婶婶,您见过我二弟?他来找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