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柳辞坤看向即墨瑾舟,质问。
即墨瑾舟冷笑,嘲讽道:“你和他为什么长的如此相似,想必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吧。”
柳辞坤怒吼:“你明明说你放下了!为什么?你现在又放不下他了?难道你又骗了本王一次?!”
即墨瑾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语言越发冷冽:“第一世的即墨瑾舟的确是放下了温铭泽,可这就不代表臣。”
柳辞坤皱起眉,忽然仰天郎声大笑几声,似是嘲讽,他指着即墨瑾舟,阴狠道:“即墨瑾舟,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他就算没有病死,本王迟早也会弄死他!”
即墨瑾舟眸下一沉:“太子殿下,您应该明白,上一世,即墨瑾舟一开始只是当你是替身。”
柳辞坤:“哈哈哈…替身?本王乃是当朝太子!凭什么做一个病秧子的替身?”
即墨瑾舟:“所以这次没有招惹您。”
柳辞坤吼道:“可是你上一世已经招惹过了!”
即墨瑾舟蹙起眉,冷笑:“上辈子招惹您的是即墨瑾舟,殿下为何笃定,臣一定是上一世那个人呢?”
柳辞坤:“你不是吗?”
即墨瑾舟冷笑一声,看着柳辞坤,言语渐冷:“殿下,您不该多问。”
柳辞坤皱起眉:“你冒充?欺君之罪!”
即墨瑾舟:“殿下何必急着为臣安上一个罪名,现在的您可还没有继位,不必如此急着让臣死吧。”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
柳辞坤一怔。
他似是看见上一世即墨瑾舟饮下毒酒,临死之际,也是朝自己露出这样一个笑。
“陛下还真是好狠的心,居然杀臣来儆猴,您就如此急着让臣死吗?”
两辈子的两副面容交叠。
柳辞坤发愣的看着即墨瑾舟。
“太子殿下,告辞。”
即墨瑾舟转身出了亭子,独留柳辞坤一人。
柳辞坤看着即墨瑾舟决绝的背影,他冷嗤一声,似是自嘲,蹲下身来,两手抬起捂住了耳朵,眼中漫上血丝,他双目猩红,染了杀意与恨意。
柳辞坤忽然放下手,在地上摸索一通,捡起一块酒罐碎片,握在掌心,顿时淌了血。
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痛感一般,甚至希望掌心的痛苦能够更甚。
温清泽上了回府的马车,路上,毫无征兆的,下了小雨,滴里搭拉,砸在了地上。
温清泽俯首靠在马车边,搁着帘子,他听着这雨声,眼眸半阖不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宫内,柳辞坤依旧在亭子里面,他低着头,坐在地上,半睡不睡,手心淌了血,沾了血的酒罐碎片就在地上。
许是被雨声惊的醒了些,柳辞坤抬起头,望着雨,他站起身,朝着雨幕里走,一路走回偏殿,边走边痴狂大笑。
掌间鲜血落在地上,与雨水相融。
路过的宫女都只是行着礼,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即墨瑾舟刚出浴池,他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散着发,随手拿了一件黑色外袍披上,打开门,他看着下着的雨,神情淡漠。
“时候到了。”他淡淡道。
“你打算如何?”严墨屿从一处走来。
即墨瑾舟看着不似玩笑:“不知道。”
严墨屿:“啊?”
即墨瑾舟抬起头,下着雨,根本看不见月亮,他又垂下睫,道:“温志瑜的狐狸尾巴藏不住多久。”
严墨屿挑眉:“嗯。”
即墨瑾舟:“安兴帝死前,他必须死。”
严墨屿:“话虽这么说,但温公子呢?”
即墨瑾舟:“他不会死的。”
严墨屿:“这么笃定?”
即墨瑾舟看这雨,淡然的声音夹着雨,难以听出其中温柔:“嗯。”
失眠之夜,除了雨声的干扰还有一个问题在干扰着,温清泽辗转反侧,他始终想不明白。
即墨瑾舟为什么没有帮柳辞坤杀了自己?不是说要杀的吗?
他叹了口气。
是因为他的身份吗?
当真是越发看不懂了。
安兴帝坐在御书房内,一身病骨,他却仍然批着奏折,皇后娘娘站在他的身边。
安兴帝皱起眉,有些不满责备:“你最近身上的水粉味怎么越发浓了。”
皇后娘娘听后一愣,讪笑回道:“不小心涂多了。”
安兴帝:“早些歇息,不必等朕。”
皇后娘娘笑着应道:“好。”
李公公猛地打开门,跑了过来,速度太快差点摔倒。
皇后娘娘皱起眉:“公公不可失礼。”
李公公也顾不上,扑通跪了下来,尖着嗓子:“皇上!八百里加急!燕漠!燕漠加急传来的信!”
燕漠是大兴与蒙兰相交接的一座边陲小城,城池也不过半点大,人烟罕至,却有第一异姓王看守,不可能出什么乱子,除非……
安兴帝右眼猛地一跳,他拿过信。
打开信,看见上面内容,他瞳孔骤缩,猛烈的咳嗽起来。
皇后娘娘连忙过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目光瞥到了信上,也是瞳孔地震。
次日清晨,温清泽失了一夜的眠,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翰林院,着实把文其琛吓了个半死。
文其修担忧:“你别好好的突然倒下去啊。”
温清泽摆了摆手,扯出笑:“我没事的。”
他有些精神萎靡,但还是拿起一块墨块,在砚台里磨了磨,又拿了一根毛笔,在砚台上蘸了墨。
文其修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笔。
文其修:“大兴谁不知道你身子不好,你去那边趴着睡去,一天都没事。”
温清泽有些愣:“啊?”
文其修:“啊什么,去那边睡觉去,唉算了算了,祖宗,我扶你去,你今天什么也别干了!”
说着,他抓住了温清泽的两条手臂。
温清泽没他的力气大,只能任由着他将自己扶起,然后又扶着自己到一个较为角落的桌子那里。
桌子上干干净净,就桌角摆了几本杂书。
许是一夜没有睡好,翰林院本就安静,,再加上此处又较为角落,没多少人,温清泽趴着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昨日蒙兰靖师夜袭燕漠,燕漠王已经……战死,现在燕漠只剩下不到半城人,应当都被妥善安置在王府。”
朝堂上,安兴帝神色凝重的说出了这句话。
朝堂之上,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燕漠王谷峥嵘的父亲是先帝亲封的,大兴唯一的异姓王。
如今谷峥嵘战死,听闻其只有一子,却也不过十一二的年岁。
李长青闻言,袖下拳头紧了紧。
南靖水匪便是隶属靖师。
南靖…南靖…李归卓……
想到自己弟弟死于非命并且还是以那种……他心中深吸口气,站了出来,行礼道:“陛下,臣自请。”
“臣觉得,可借此,一举歼灭蒙兰。”
最后一句话刚出,满朝唏嘘。
安兴帝紧紧皱起眉,不满看着他:“李卿,朕知你心中怨念难消,但歼灭蒙兰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今,护城才是首要。”
李长青反驳道:“蒙兰屡次三番挑衅我朝,甚至杀…难道我泱泱大朝,就怕如此西方小国不成!”
安兴帝:“战火换的和平和谈判所得的和平,李卿觉得,哪个牺牲最大?”
李长青:“如果可以彻底无患,战火所换,有何不可?”
安兴帝训斥:“执迷不悟!”
“陛下,一直执迷不悟的是您!”
李长青跪了下来。
“蒙兰不过一个蛮子之国,就算它是西域大国又如何!也没有我朝半土之大!南靖水匪在我朝与西域交接海域作恶多端,残害了不知我朝多少百姓商客,如今夜袭燕漠,这摆明了就是想和我朝作对!”
“您一直想着的,是百姓的安宁,可若我朝传出一个贪生怕死,怕是失了我朝名声,没了名声,就算百姓再安宁,我朝又有何颜面立足世间!”
安兴帝拍案,怒不可遏:“那你就想让那些无辜百姓因战火而死吗?!”
李长青对上他的眼睛,语气慢了些:“那您觉得靠谈判所换得的一张纸真的能换的了太平吗?就算可以,但那当真太平吗?”
安兴帝忽然不说了,他皱起眉,看着李长青。
李长青继续说着。
“歼灭蒙兰,弊在当今,功在千秋。”
“陛下,你且去问问我朝百姓,名声和自我平安,他们会选什么?!”
“一个人要想真正的安稳的活着,名声绝不可失。”
“您所在意的不是天下朝臣百姓的平安,可您从未想过我朝若是传出一个贪生怕死,死了又何妨?”
“就好比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他没有死,但他宁愿去死。”
“您在意的是百姓的性命,是将士的性命,可靠一味隐忍所换得的盛世,这就是您想要的吗?!”
“您所认为的盛世就是遇到外敌攻打叫嚣不反抗,一味地,所谓地想让百姓平安吗?!”
“我泱泱大朝,又非西方小国,为何惧它一蒙兰!一再容忍退避,这便是一个要流传千古大朝的作风不成!”
“若陛下执意隐忍,臣便以死明志!”
说罢,李长青从腰间拔出剑。
一边的林谦手疾眼快,赶忙给他摁了回去。
林谦:“不可冲动。”
“够了!”安兴帝扶额,怒斥一声。
朝堂之上,安静许久。
少时,安兴帝皱着眉,方开口:“李长青,林谦,你们二人领军前去燕漠增援,即墨瑾舟,你带兵去将燕漠剩余百姓转移到陵竹,此次务必绞杀蒙兰靖师,护剩余的燕漠百姓安全进京。”
李长青:“是!”
林谦:“是!”
即墨瑾舟:“是!”
成婚第二日,太子和太子妃都该去皇宫拜见皇后娘娘。
柳辞坤率先离开,林清浅却被皇后娘娘叫住。
门关上,皇后娘娘招退了婢女,只留了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位贴身婢女。
皇后娘娘喝了口茶,莞尔一笑,看着林清浅:“大兴神医林清浅,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是。”
林清浅垂眸,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放下茶盏,伸出手,笑道:“本宫知道无解,就是想让你帮本宫看看……本宫还有多久?”
林清浅走上前,诊了脉,许久,道:“皇…母后,至多三周。”
“三周啊…”皇后娘娘笑着,呢喃着收回手,“够了,够了……”
林清浅看着她:“若得决白花,也并非不可救。”
皇后娘娘:“天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决白花,皇宫也曾得过一株,至于那唯一一株……”
她笑了一声,听着像苦笑,也像自嘲。
“有人先本宫一步得了,先本宫一步吃了,先本宫一步……”
去了。
她摇了摇头,摆摆手,已然不再接着说了。
心如明镜,早知之事,何必多言,追忆往昔,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林清浅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药瓶,递了过来。
林清浅:“这是臣女…臣妾多年熬制研究出来的一种,可以短暂压制任何毒素的药丸,您可每日服上一颗,大概可多活些…”
“多谢。”皇后娘娘打断,命侍女拿过来给她。
林清浅离开后,皇后娘娘依旧脸上带着笑,她被贴身婢女扶到了床边,她看着手中药瓶,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将药瓶放在了一边。
“收起来吧,此刻该喝药了。”
“是。”
贴身婢女拿起药瓶,将药瓶放在了博古架上。
随后,她慢慢的缓缓的掀开了左手袖子,只见胳膊肘以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布条,解开布条,那里的肉全都已经黑色溃烂,散发着一些淡淡的恶臭味,在那些黑色溃烂的肉里,还能看见一些白色骨头,其中痛苦,他人自然不得知晓,不能感知。
皇后娘娘苦笑一声,命贴身婢女取了香露和新的白色布条。
她重新裹了布条。
香露是她特地找人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