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晨看了眼时间,快要零点了。
她向另外三人告别,“时间有点晚了,我们今晚就先到这吧。”
陈缓点头,“好啊。”她喝了三四杯酒,此刻脸上弥漫着酡红色,眼神迷蒙。
贺隋扶陈缓起来,让陈缓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送她回家,你们自便。”
陈缓又累又困,虚抓着纪清晨的手,嘟囔着说:“让宁叹,宁叹送你回家,给他一个机会。”
她的声音很小,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近乎无声。
纪清晨把手抽出来,笑着说:“知道了。”
贺隋拍了拍陈缓的脸,肩膀上的人毫无反应。
贺隋把陈缓直接拦腰抱起,对着纪清晨和宁叹说:“我们先走了。”
两人先行离开,纪清晨戴上帽子和口罩,准备和宁叹说再见。
她没想让宁叹送自己回家,她要打车回家。
可宁叹比她快了一步,他说:“清晨,我给你唱首歌吧。”说着祈使句,用的却是请求的语气。
纪清晨有瞬间的愣住,“现在吗?”她问。
宁叹手抄在口袋,点头,脸上是温温和和的笑,那双桃花眼暂时退却浮华,只剩淡漠的温柔。
“对,就现在。”他说,“我突然想在这里唱首歌,你充当一下观众吧。”
一首歌唱完不过四五分钟,纪清晨不赶时间,她可以坐下来听他唱。而且这个要求,没有拒绝的理由。
纪清晨点头,笑着说:“好,你唱吧,我听着。”
宁叹走向卡座前方的圆形舞台上,拎起那把被纪清晨误以为是装饰用的吉他。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肩上背着一把用久了的吉他,这幅样子,不像是刚参加完活动的大明星,更像是上班族,辛苦了一天后,来到喜欢的酒吧,唱一首歌,抚慰奔波了一天的自己,也顺带着安慰失意的旁人。
宁叹坐在椅子上,将麦加调整到合适的高度,然后朝纪清晨做了个手势。
纪清晨坐在了卡座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
她的口罩和帽子都没有取,无人窥看她的表情,只能透过那双澄净清明的眼眸里,探究出一丝隐约的情绪。
贺隋离开前将一楼的大部分灯都关掉了,此时整个寤寐只有几盏壁灯镶嵌在舞台的四周。
这个空间唯有他们两个人。
纪清晨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距离她仅有两米的男人。
顶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阴影与明晰之处勾勒出一副可细究的风景。让人着迷,引起人探索的欲望。
纪清晨忽然想起前几天杀青的电影,她想,如果此时此刻有镜头对准宁叹,单单一个表情,就能极大的提高影片上座率。
宁叹看着底下的女孩,他在这个舞台上唱过很多次歌曲,看见过的观众千千万万,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能让他像现在这么紧张。
是的,他是有些紧张的。
宁叹的食指在拨动琴弦时如此想着。
他庆幸纪清晨戴了口罩,否则,当他看到她的脸,这首歌就再也没有办法演奏下去。
这是一首很简单的歌曲,纪清晨看着台上的人,这首歌她从没有听过,却在第一次听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情感。
是忧伤的,怀念的,还有一丝愉快的。
“夜被黑色弥漫,恰好有星点缀。”
“指引我的方向,看见明日晴空。”
“……”
宁叹的嗓音富有磁性,唱到尾音每一个字时,纪清晨的心里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宁叹唱歌的时候,一直看着纪清晨,好似这首歌唱得每一个字都专为她而做。
纪清晨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简直荒谬。
一定是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缘故。
尾指按压住最后一个音,那道声音由大渐小,以一种规律的,可被察觉到的频率依次消失。
“啪啪啪。”
纪清晨用力拍着手掌,带着口罩的脸,只能看见有弧度的眼睛。
“真好听。”纪清晨夸赞道。
宁叹缓缓露出一个笑,那笑里有着喜悦,也有着满足。好似刚刚完成了一个积攒很久的心愿。
宁叹站起身,朝她微微鞠躬谢礼,“谢谢。”
纪清晨再次鼓起了掌,掌声清脆,却很寥落。不过,送给舞台上的一个人,足矣。
听完歌后,纪清晨便提出告别,“时间很晚了,我先回家了。”
宁叹说:“我送你吧。”
纪清晨说:“不用了,你刚刚不是也喝酒了吗?”
宁叹放下吉他,走到她面前,“我没喝酒,我刚刚一直在喝苏打水。”
纪清晨眼底是明显的诧异。
宁叹失笑,点了点头,再次复述,“我一直在喝苏打水。”
宁叹一直把纪清晨送到小区门口。
等到了地方,宁叹看了眼周围小区门前略微陈旧的保安亭,“你住在这里?”
纪清晨要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下,等顺利解开后,她说:“对,我就住在这里。”
城郊的老小区,别说是圈里的明星,就算是一些工薪阶层,都会选择市内好一点的新小区。
可纪清晨喜欢这里,这里没有多少人,不用担心被人拍到,也不用担心行踪泄露。
她觉得安静,自在。
纪清晨拿了包就要下车,宁叹忽然拦住她,声音里带了点歉意,“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这里可能不安全。”
纪清晨笑笑,“我觉得还好。”
她下了车,弯腰朝宁叹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
宁叹说:“不客气。”
纪清晨转身离开,宁叹将车窗玻璃按下,胳膊耷在窗框上,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等到纪清晨走进楼道,背影消失。宁叹又抬头看向那几座单元楼,黑漆漆的夜色里,只有零星几间窗户里透出白色的灯光。
等了两分钟,其中一间窗户的灯光也打破了浓郁的黑暗。
宁叹一直看着那扇窗户,身体没有动,仰着头,目光里一些被称之为温柔的情绪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
十多分钟后,那间窗户的灯光熄灭,房间的黑重新融入了夜色的黑。
宁叹这才收回目光,驱车离开。
纪清晨度过了两天的悠闲时光。
在家做运动,看书,看电影,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如果不是因为存款不够,她甚至准备把这样的生活永远的过下去。
纪清晨觉得自己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比老年人活的久一点罢了。
第三天,谢芸打来了电话,说是她上次接的护肤品代言有一个品牌活动,需要纪清晨参加。
纪清晨接到电话时,刚泡好了一杯麦片,干燥的麦片颗粒吸了水,充分涨大,将玻璃杯的空间全部占满。
纪清晨问:“我就是一个品牌挚友,也要去参加?”
大牌护肤品牌都会有好几条代言路线,从全球代言人,亚太区代言人,再到品牌大使,品牌挚友,更会给旗下每个系列的产品找代言人,力图样样不落,让每一个圈内糊咖都能有个叫得出去的title。
纪清晨上次接的代言就是品牌旗下沐浴露樱花系列的挚友,这个配置就普通顾客强了那么一点。一般这种活动都不会邀请大使以下的人参与,纪清晨接到这个活,着实有些惊讶。
谢芸说:“这是品牌七十五周年纪念典礼,旗下所有代言人,大使和挚友都被邀请了,你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纪清晨“哦”了一声,用勺子搅了搅麦片。
谢芸提醒她:“这个典礼不亚于走红毯,你记得打扮的好看一点,到了那天多认识些朋友。”
纪清晨对这种话已经免疫了,当下也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和圈内人交朋友,岂是她想交就能交的。
纪清晨觉得谢芸简直是异想天开。
到了那天,林瑶早早就来到了纪清晨的家里,接纪清晨去做妆发造型。
纪清晨的经济公司叫凌风,在圈内诸多经纪公司中着实排不上号,要艺人没有艺人,要营销也不出圈,制作电影电视剧也没挣多少钱。纪清晨每次来公司,都感觉公司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就活这一天”的气息。
谢芸看到纪清晨进了公司,赶紧跑过来把她往化妆间里拽。
“快点,化妆师都等好久了,你哪天赶紧搬个家,别有事找你还得开两小时车。”
纪清晨说:“我平常除了拍戏也没什么事,住郊区还离机场近。”
谢芸看不上纪清晨这么没志气的模样,“以后你要是红了呢,每天都有通告,看你还敢不敢说住郊区方便。”
纪清晨适时地闭了嘴,虽然她觉得等自己红的那天黄花菜都凉了,但不能妨碍谢芸做这样的美梦。
化完妆换好衣服,谢芸和林瑶先拉着她在外面取了外景拍了好几组照片。
谢芸早年做经纪人的时候,十八般技能样样都会,不管是写稿子还是拍照片,都手到擒来。
纪清晨把谢芸拍好的外景照发到了微博上,立刻引来了一大批粉丝点赞评论。
看着底下一连串舔颜叫老婆宝宝的评论,纪清晨莫名有些心虚,那些照片都是修过的,不是第一手的生图。
被她们这样夸奖,纪清晨有种被当众处刑的错觉。
去往商场的路上,林瑶注意到纪清晨面色有异,关心问道:“清姐,你怎么了。”
纪清晨抿了抿唇,“没事,我就是觉得微博上的照片是修过的,被粉丝那样夸,我有点心虚。”
谢芸扭头瞪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圈里哪个明星发图不修,再说了,你又不是丑的看不了,粉丝凭什么不能夸。”
谢芸这几天搞事业极度热情,纪清晨不敢扫她的兴,郑重其事点头。
“嗯,你说得对,是我的问题。”
谢芸脸色这才好了点,哼了一声,“你要有做女明星的自觉,穿好看的裙子,拍漂亮的照片,本来就是服务粉丝的一项工作,难不成你要穿破烂,邋里邋遢的出现在粉丝面前。”
纪清晨虚心点头,“嗯,芸姐你说得对。”
谢芸:“再说了,我也没修什么,就调了个色而已,你的长相在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以后出息点新不行。”
不知道谢芸对她是有多自信,纪清晨看着中控镜的脸,标准鹅蛋脸型,脸部线条流畅,皮肤没有大瑕疵,虽然可以拿得出手,但离数一数二还有点距离吧。
说话间,车子路过商场。外围一圈粉丝,把商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横幅和海报,纪清晨看到了陈缓的照片,和炽火组合的应援棒。
车子继续往地下停车场开去,谢芸见纪清晨一直盯着那些粉丝看,说道:“不用羡慕,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纪清晨收回目光,笑笑没有说话。
到了地下停车场,纪清晨几人乘电梯进入商场,跟随引导小姐,站在等候区内排队上场。
纪清晨来的不早不晚,本应是排在中间上场,但她的咖位太小,代言身份也只是一个普通系列产品的挚友,只能让其他人先上场。
纪清晨被安排在了倒数的位置,谢芸气不过,在原地站了三分钟后,听着主持人的声音,忽然把纪清晨往前推了把。
“你现在就上。”
纪清晨被推得懵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想要退回原位,但已经被在场的粉丝和媒体看到,摄影机已经对准了她,她现在退回去,并不比往前走更好。
正犹豫着,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清晨,跟我们一起走吧。”
纪清晨抬头看去,乌海阳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朝她招手。他的身边还有丁与迪,柴陆,以及宁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