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嗯……汝在卜卦?”
红发白衣的魔者忽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垂首看我落在桌面上的铜板,没等他看清,我已经一挥手收起了卦象。
“奇怪吗?修道者的吃饭本领罢了。”这家伙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负手在后,我微微侧头看他,“找我有事?”
“无事不能寻汝吗?”
吞佛高我许多,是以低头看卦的时候,那束长发正好落在我的掌心之上,有些痒。
我不着痕迹往前走一步,任由长发从指尖滑落,“如果是别人,我信,但做出这种举动的是你,我就不太信了,说吧。”
“哈,真是让吾伤心啊,道者。”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他倒是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抬手淡然地抚了抚胸前的长发,“汝方才卜卦结果如何?”
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事情,我方才想占卜他的来历。本来以我的惯性来说,拿这种奇怪的事情卜卦,本就没想得到什么结果,却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无可测算,无可推由。
“你不是看见了——空卦。”我略有些纳闷,自从修道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卦象,我小声嘀咕:“……难不成是退步了?”
“哦,令吾意外的结果。”他语气中似乎对我会卜卦的事情并不意外,甚至知道我相当擅长卜卦。
这就更让人纳闷了,虽然卜卦这种能力,大多修道者都会一二,不算什么特别稀奇的能力。但也不是所有修道者都擅长,至少我的卦象之准,在修道的圈子里面也算数一数二的,连我都只能占出空卦,这个魔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闭眼回想他的出现,难不成他不是此间之人么?
“你好似对我十分感兴趣,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关注吗?魔者。”
“也许,吾只是好奇为何你让吾觉得如此熟悉。”
又是这样暧昧不明的话,我莫名看他一眼,早就说我没见过他了。
来历不明,行动不名,连目的也不明的魔,真是麻烦啊。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等你想起来的时候,记得顺便告诉我一声,在你的记忆里,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哦?你会在意吾的看法吗?”听我这样的话语,他似是提起了几分兴趣。
“停,别把话说的那么奇怪。”我的目光放在身后红发白衣的魔身上。眼睫低垂,按在红发上而显得尤其苍白无色的手,冷静又神秘的神态,让人猜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给予他过多的关注,我正想收回目光,对方却突然抬起了眼,一双红边深金的眸子就这么望入我的眼底,将我神色尽收双眼。
刹那间我与他似隔着短短的距离却处在不同的时空,不知何时曾发生过的事情,莫名的熟悉感一次次激荡在脑海之中。
一剑封禅。
“你……”我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秒忘记了方才浮现的话语。
“说中汝的心声吗?”
声音打断凝滞的空气。他伸出手,却是负在身后,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方才奇异的情况所影响,神色淡淡。
我摇摇头,晃掉方才莫名的心绪,果断道:“不管你熟悉的是谁,那都不会是如今的云中君。”
“是吗?”吞佛的话语似乎有着蛊惑的魅力,我看见他眼底凝视与试探的神色,接着他合上眼睛,缓缓说道:“难得吾与汝,有同样的看法。”
啊是哦,真是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的同步。
我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丢下这个麻烦魔,我从房间绕到大厅,身后的魔随着我的脚步,步伐缓慢地跟了出来。
阴魂不散的魔似乎还没结束闲聊的兴致,也可能是被闷久了,在这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他只能找我消遣,“汝今日不出去?”
在这里的时候,他几乎天天看我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做一个叫做倒霉鬼老师的任务,今天是第一次看我大早还没出门,在家乱晃。
我倒了两杯热水,顺便递给身后的魔一杯,“今日休息。”
如果连假日都要去学校面对那群化骨龙,那我也太惨了一点。
“哦?”他看起来有些好奇。大抵是还没弄清楚这里的生活,要知道在如今的苦境,早就过上了做五休二的反终身雇佣007制度的快乐新生活,除了偶尔会被某些名为好友的同道坑以外。
是说除了他醒来的第一天,看起来有些嗯……神情微妙以外,之后的日子他态度就很平静了,仿佛天崩地裂都没办法引起他情绪波动,完美的融入了当下环境中。
看到女后大喊“我肥了5公斤,六祸苍龙不用负责吗?”是有什么奇怪的?他至于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么?这只该不会真的出身异度魔界吧?可异度魔界最近也没听说谁走失了。
啧,赭杉军的动作也太慢了。
我抬手吨吨吨喝掉半杯热水。
吞佛也随着我喝了一口热水,未几,他停了停动作,深思一般的看向杯子。
哦,在他昏迷的时候,我都是拿那个杯子喂他来着,他醒来之后我就当做他惯用的杯子单独给他用了。忽视掉上面奇怪的粉色花纹,其实还是蛮好看蛮少女心的,也很符合他红发公主的外号。
我放下杯子,“是说今日没什么事,你要和我出去走走吗?”
来这里那么多天,他都没出过门,与其让他背着我偷偷出去,还不如我先带他看看周边的环境。
“哦?”他用一句话掩盖心中的异样,重新将视线投注到我身上,又避开,“走吧。”
我点点头,忽而上下看他一眼,开口道:“走之前麻烦你把武器放家里,苦境和谐社会,出门不许带管制刀具!”
吞佛闻言一挥手,与其人色泽相似的兵祸之兆自空中现身骤然斜插在地,惊起一阵星火。
这还差不多,我顺手把拂尘也丢家里,抬腿离开。
*
雁度秋色深,日静无云时。东风尚如昔,遥窥故人远。
道者所居的地方与过往无甚差别,仍是人烟罕至的深山之中,飞花流水,一派悠然。
吞佛静静跟在我身后,一路都没说什么,我偷偷回头看他,他立马有所反应。
“如何了?”
“没什么,看看你有没有走丢。”是说被一个魔跟在身后,压力是有够大,总觉得他在后面打什么坏心眼。我停下脚步,“你不能和我并排走吗?”
吞佛闻言轻笑,似在嘲笑我的多疑,行动间抬步缓缓走到我旁边。
“如此,汝满意了?”
别说的我好像逼你做什么似的,内心腹诽一句,我开口试图和他闲聊:“出来走走,有想起什么吗?”
他沉吟一声,惯常的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问:“汝很在意?”
就知道在他嘴里得不到什么明确的答案。
我无语地别开眼睛,“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敷衍我。”
“无。”听到我的抱怨,吞佛童子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给了我一个类似答案的回复,却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如果这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这只魔,以前绝对没朋友。
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魔啊?为什么说话的方式老是充满谜语,老让人猜,直接点是会死吗?
一下子没了闲聊的心情,我干脆当个合格的路导,带着他到山下绕了绕。
我是没了闲聊的心情,但很显然这只魔有了。
“绛深。”他一缓声息,“汝为何要救吾?”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的名字,平日里他都是叫我道者。
我一直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很奇特。像是心里藏了很多事情,不愿意轻易表达,不愿意被猜透,便将那些话语一层层掩盖在厚厚的伪装之下,反向去试探别人。而此时,他的声音却是很平静,话语中带着的目的清晰而明了,要从我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对方难得的态度,让我愣神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昏迷那段时间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他,单纯只是恻隐之心吗?
不,不是。看到他的时候,我的感觉总是很复杂。像是不能轻易放下,又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情绪从哪里来,他的一切,似乎都对我有着奇特的吸引力。
“我不知。”大概是对方难得的直白,我犹豫了一瞬,终选择了据实以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这么做了。”
“奇妙的答案。”吞佛童子脚步稍缓,移开的眸子,似是不经意一般的擦过我的面容,一闪而过的探究和深思,像是透过了我在注视着谁。
“吞佛童子。”我一同停下脚步,莫名不悦的心情自内心深处浮现。按捺住浮躁心绪,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哦?汝生气了。”他微微俯下身子,视线自上而下,一点点地看着我。红色的发拂过他的肩,他似是而非的反问了一句:“为何呢?”
这个答案不是摆明的吗?我想也不想的回答:“我没有当别人替身的习惯。”
“替身,哈。”吞佛重复了一声。意料之内又意料之外的答案,换来红发魔者几声低笑,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我的脸上,用一种疏离而感到有趣的表情注视着我。
一种格外危险的直觉,让我下意识就想避开他。
吞佛意识到了这种避让,同时别开眼睛,声音低沉,漫不经心地问:“嗯,道者的直觉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开始往前走,与他错开了距离。
吞佛缓缓跟上我的步伐,不远不近地跟我差了一个身位,正巧站在我后侧方,“人类,实在趣味又矛盾。分明警惕非常,又对魔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却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蝴蝶无意煽动翅膀那么轻巧。
我侧过身,与旁边的吞佛道:“魔与人,不过是种族的差别,不要说的好像人类的劣根性在魔族身上不存在一样。”
“就种族而言,魔的劣根性比人族更直接,汝不是已经体会到了。”
“直接,你?”我有些怀疑,这只魔什么时候直接过。
“汝在怀疑。”红发魔者的语气很轻松,捻着自己的发尾,平静的调子奇怪又诡异:“汝想见识吗?何谓魔的执着与极端。”
我径直拒绝:“免了,我不想与你相交太深。”
“哈。”
毕竟我与他才刚刚相识,交浅言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一下又陷入沉默。
本来就不是什么健谈的性格,无论是我还是他,只是修道者习惯寂静,到不觉得有多难受。
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本以为会一直安静到回家,却没想到来了个意外的人。
“云老师?”稚嫩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而逐渐变大。
我回头,一眼看见学校的两只化骨龙,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和吞佛已经走下了山,到达了山下的小镇。
我单膝跪地,接住了两个差点摔倒的小团子,问:“剑小雪,羽小境,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回答的是性格比较沉稳的羽小境,“我出来给家里送外送,路上遇见了迷路的剑小雪。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位又是?”
他看向我身后的红发魔者。
“为什么剑小雪会迷路?为什么迷路会被羽小境带走?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云老师?为什么云老师身后跟着个红发魔者?为什么羽小境要问红发魔者?为什么红发魔者在看着我?为什么呢?”
我微笑,一把捏住问题小孩剑小雪的嘴巴,来了个物理静音:“为什么你这么多为什么?你再问一句为什么,我就把你这学期的课都当掉,统统当掉,明白吗?”
剑小雪含泪点点头,我才松开手。
我没有回头,自然没看到身后吞佛童子微妙的神情,径直对剑小雪问:“你一个人?吞小佛和腾小赦他们呢,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
“他们不知道哪里去了。”剑小雪挠挠头回答。
懂了,这只和另外几个走丢了,我点点头:“我送你回去,羽小境一起。”
“是——”
我扭过头,正想对身后的吞佛童子说什么,就见他忽然皱起了眉。
察觉他神色有异,我起身询问:“喂,你怎样了?”
“汝说呢?”他以惯有的戏弄语调回应,声音压得更加低,“吾,要麻烦汝了。”
他身上骤然亮起碎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急速的从他体内消失。下一秒,他双眼一闭,往我身上倒来。
怎么回事?我一惊,迅速接住他的身体。
靠北,这只魔好重。
“剑小雪——”遥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混着几句狗叫声,是吞小佛和螣小赦。
吞佛情势看起来不妙,来不及想更多,我一把抱起吞佛童子,对身后的羽小境道:“老师有事先走,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他们会和,会和后马上回家,不要在外面玩,知道了吗?”
两只化骨龙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双双点头。
很好,我当即转身化光,冲回自己的住处。
2.
回到住处后,我挥手立下结界,以道宗术法稳住吞佛身上不稳的魂魄。
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出现这种情况?
回想方才的状况,他的异常是在吞小佛出现之后才爆发。
难不成……
我掐诀,将最后一点内力渡入吞佛童子体内,终于止住了周围四散的霞光,他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看一眼床上的吞佛,我转身出房门,给赭杉军打了个电话。
意料之内,他并没有查出吞佛童子的来历,更甚至他的过往在此间是一片空白,仿佛从来不存般的干净。
从初遇时我便觉得他与吞小佛有莫名的相似之处,现在倒可以推断出来——
他果真不是这个世界的魔。
三千世界,百亿须弥。人间万事,转眼是空。
对于世外世,本就多有来由,我向来不否认其存在,但也是第一次遇见,更勿论这人在此处的同生体是吞小佛。
糟了啊,这一类的术法我不太擅长,是说要怎么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要是任由他在这里呆着,吞小佛和他必须会消失一个,看目前情况消失的是吞佛童子,毕竟吞小佛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民。
有点棘手了。
我下意识把手揣进袖子,陷入沉思。
嗯……就是说他有印象的,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云中君么?
不对,走神了。
不管怎么想,现下也没有定论,还是等吞佛童子醒来了再问吧。
我去联络一下苍。
*
修道者的圈子来来回回就那些人,认识一个就会认识两个,认识两个就会认识一群,互相间都是如闻大名久仰久仰,但要是说起对方曾经有过什么壮举,就要看编剧怎么写了。
总之,我通过了剑子仙迹认识了玄宗一群道者,和六弦之首苍多少能说上两句话。
苍在忙,但他答应借我一些玄宗的资料,顺便约好哪天有空去拿道具,用来开启通道。
修道者有时候凑在一起就是有说不完的话,更何况对面是一群,还同样都是搞教育的工作,说着说着就有点停不下来,逐渐变成了吐槽大会。
吞佛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激情吐槽剑子仙迹不要脸以及学校那群化骨龙有多糟心,搞教育钱少事多命不长一定要提早退休,并答应今晚没事过去帮一下苍的忙。
注意到门口出现的红发魔者,我打了个手势,和电话那头的道者约好晚上详谈。
“感觉如何?”我挂掉电话问。
红发魔者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只有浅浅的轮廓被光照亮,看不清的神情,显出难言的神秘和冷漠,“尚可。”
不想绕多余的圈子,我直入主题:“你早就知道了?”
吞佛从房门缓缓走了出来,烛火印亮了他的面容。一步一步靠近,修长的身躯,魔的优雅与压迫感在他身上凸显的淋漓尽致,过于明显的侵略感与危险感,一时间让人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在距离只有三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放慢的语气,圆滑且不经意的口吻,不疾不徐:“汝指的是什么。”
将尽的残阳,风吹起房内装饰的薄纱,忽明忽暗地擦过地面上错开的影子。
我垂下眼,看着掌中消逝的霞红,叹了口气:“吞佛童子,这不是你应该停留的世界。这里的人,也不是你所熟悉的人。”
“哦?”吞佛童子的眉尾轻轻一挑,金色的眸子停留在我的脸上,突然笑了起来:“汝意有所指,是在乎吾将汝看成另一个人吗?”
“不必做无谓的试探,我心已决。”我态度强硬:“停留此间对你毫无好处,还是说你想消失。”
他闻言又靠近了一步,弯下腰。几乎伸手可触的距离,甚至能看到他眼中倒印的我,声音缓慢的,近乎低声耳语一般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为何消失的不会是他。”
不是吧,这魔丧心病狂到连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能抹灭吗?
我大为震惊,但又觉得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他几乎读出了我内心的腹诽,在我动手推开他之前直起了身子,却没有退开,“随汝吧。”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总感觉他有什么后招。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怀疑吗?”红发魔者抬手抚了抚长发,唇角含着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吾确有另有想法。”
我无语:“你该不会——”真的想动手吧?
“魔,可不是汝能轻易掌控的存在,吞佛童子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给汝一个建议,对吾掉以轻心,汝会后悔。”
……
呵,挑衅么?
果真道魔不两立,我和这只魔毫无话可说。
“那便看谁技高一筹吧。”
放下狠话,我赶紧从他面前溜走,这魔压迫感太强了,谈话间很容易就被压制,这不太好。
吞佛童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吾拭目以待。”
3.
都是搞教育的职业,偶尔我们这群修道者是会凑到一起,做点解压的事情。
是说苍你在忙,就是在忙这个吗?
墨尘音:听说通关会送一年份的红烧帝王蟹便当,苍打了快半年了,打的金鎏影和紫荆衣都离家出走了,现在人不齐,急需你的加入。
喂——你们这样真的好吗?有点掉修道者的格调啊!
被抓壮丁的我,无奈只好加入苍的战团,和他组成了开荒弃天帝小分队。
不愧是异度魔界最高BOSS,开打的第一分钟就喜获团灭套餐。
我沉默,开始问他们为什么不开减伤,你们玄宗的宗旨就是boss开大不开减伤,硬抗是吗?
赭杉军说他开了,他是魔气入体掉血掉死的,墨尘音没给他驱散。
是说墨尘音第一个就死了啊!奶妈呢!
赤云染说她下了平摊,但是苍跑了,他没站在圈里。
苍!我迟早给你套布袋。
说多无益,我们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开荒弃天帝之战。
弃天帝平摊小手,伤害炸了。
弃天帝:人间的小神,你们尽力了。
团灭结局*2。
我惆怅地点了根安神香。
在团灭第三波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给苍打电话。
切输出吧,求你了,暴力T固然加仇恨,但是这个团除了你就没活下过谁啊!你是打算单刷弃天帝吗?
吞佛神色微妙地看我嘚啵嘚啵的对苍一顿输出,然后挂了电话。
“我太菜了。”我对吞佛说,“不配当苍的队友。”主要是不想再团灭了。
但苍不同意,为了一年份的红烧帝王蟹便当,他非得抓着我继续开荒弃天帝。
是说你的坚持别用在这种地方啊!
在团灭了第五波之后,大家都冷静了下来,补剑缺抽了口烟说要不算了吧,就别打了。
苍话没多说一句,直接开了下一局。
一时间,只能听见房间内大喊跑跑跑,别站输出圈里。救命,那是范围伤害,不要再站在苍身后了。奶妈呢?奶妈死了?为什么不给奶妈扛伤害?
到底是谁建议玩异度魔界开发的新游戏的?恨长风?你完了!我怒开语音给恨长风一顿输出:boss居然还能锁血?现下状态的装备到底是来打弃天帝的,还是来给弃天帝做刮痧的?你到底是不是在逗我!这个boss的正确过关姿势到底是什么?
然后再次喜迎团灭。
我怒而摔手机,当下终于理解了金鎏影和紫荆衣为什么离家出走,是我也受不了这样反反复复不同死法,我要退队!
吞佛问了一句:汝借的东西呢?
说的简单!有本事你试试打弃天帝啊!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然后吞佛就这么顶替了我进入了苍的小队,更离谱的是他加入了之后,团灭剩下的人就变成他和苍。
这游戏是不是看人下饭?我怒而出走。
第二天我顶着深深的黑眼圈去学校,撞到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剑子仙迹。
原来你也在打吗?
剑子仙迹说他和三先天一队,外加一页书、柳生剑影、风之痕几个人,但是也没打过。
他把苍交给他的东西传给我,我们两个人一起叹了气。
我问他他们的队长是谁?
剑子仙迹回我说就是他。
很好的出气筒,我把对苍的仇恨施加到了同门剑子仙迹的身上,并达成了道家办公室二炸穿的成就。
4.
拿到了苍的资料,我夜以继日的陷入研究。难是真的很难,跨专业研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可惜苍现在还在跟弃天帝死磕,没时间过来帮忙,我只好勉强通过吞佛童子的入队申请,让他帮忙整一些无足轻重的资料。
不能怪我防着他,这只魔物不能以寻常道理推断,他太难应对了。
看资料有些累,我揉揉太阳穴,起身离开房间,到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秋末的空气冰冷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愁绪,素洁清冷的月光落入空旷庭院,地上似铺了一层霜雪,安静的像是一层梦境。
无端让人想起那句——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汝何不放弃。”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的吞佛童子,站在我身后。
“你实在很奇怪。”我从头到尾都没弄清楚这只魔到底在想什么,“我很好奇,是因为记忆不存,所以对原来的世界毫无留恋。还是这个世界有什么你必须要留下的原因?”
吞佛姿态优雅地撩开室内垂挂的纱帘,白色透明的布料擦过肩头,显得他那头红发更加艳丽。他用一种礼貌而暧昧的语调问:“汝想知道?”
一头纯粹的发色,却有着这样不纯粹的性格,反差感啊。
我闭上眼,斜靠在栏杆上,“是哦,有时候在想,你这种魔实在复杂。难不成在那个世界,没有你在乎的东西了吗?”
“汝认为呢?”他问。
“我又不了解你,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吐槽:“不过以我的角度而言,很难想象你会有在乎的东西……感情会让人失控,但你不是那种会因为感情而失控的魔。”
听到我的回答,吞佛童子的眼神浮出一抹暗暗锋芒,“哦……绛深,汝这不是对吾有几分了解嘛。”
“你承认了?”
“冷静,是因为愿意自控。但魔物的感情,向来违背常理,不问缘由,强欲强求,追求极端,猛烈且不留余地。一旦给出,便再无收回之理。”他负手在背,睁开的双眼,很轻易就对上了我的视线,金色的瞳仁如同流淌的业火,既神秘又危险,有种说不出的引诱:“非常纯粹,不是吗?”
“是危险吧。”我呵呵一声。
不问缘由就已经很可怕了,和魔物谈感情怕不是脑子烧坏。
吞佛短促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若汝这般想,一开始便不该招惹魔物。”
“所以我现在不是正在和你划清界限?”
是说谁想招惹他啊,是他自己从奇怪的地方掉下来并砸到我床上的好吗?我根本连避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黏上了。
懒得和他多说,休息够了我打算回去继续做研究。
当与他擦肩而过的片刻,吞佛童子稍稍侧头,在我耳边问了一句。
“汝不好奇,另一个世界的汝,与吾是何等关系吗?”
我确实好奇,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忍住的问了出来。
“与吞佛童子毫无关系的关系。”
那个人眼中所见的,一直是一剑封禅。
……你在逗我?
扭头瞪了一眼吞佛童子,我率先大步走开。
身后的吞佛没有跟来,只是呆在原处,无声欣赏月色的静谧。
5.
月十五,又是月圆。
如吞佛童子出现的那天,硕大的圆月垂落天际,仿佛要坠落一般明晰。
我在院中摆好阵法,看天时将近,准备起坛。
吞佛童子单手负后,好整以暇地看我跑来跑去忙忙碌碌,当真是一点忙都不帮。
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配合,但他这样悠闲的样子也确实很拉我的仇恨,好在我马上就要和他说再见,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快乐单身生活。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如果能从霹雳学园脱身的话,我会更快乐。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滔天的怨气,吞佛童子睁开眼睛,沉郁的唇边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意,“需要吾帮忙吗?”
“免了。”我果断拒绝,让他帮忙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
对送走他的这件事,我是势在必得。
“真是无情啊。”他似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喂!
我绷不住了,说的好像谁对你有情似的。
懒得吐槽他,我加快动作。
烽烟燃起阵法,我站在阵法的中间,指捻法印,脚踏七星,一凝神,平地风倏起。
“伏天王·降天一,玄天阴阳化百气,异五行·开天关,乾妙通神现引门。”
天晦无光,混沌引路。一束神光从天际遥遥降落,搅动乾坤颠倒,风云色变。
我挥袖凝指,印着天罡法威的双仪剑随之出鞘,旋落阵眼,刹那间道门正气冲上天际,与九天神光相交瞬间,磅礴圣气卷风云动山涛,欲将一旁的红发魔者送回原来的世界。
撕裂般的风声,吞佛童子衣袖在风中烈烈而扬,垂眸看着眼前的道者。浅淡的、曾滑落在肩头上的柔软长发,映照着圣洁的清光,催动阵法的动作决然,不带半点犹豫,像是斩断了一切。
忽然,他开口了。
“汝,还是如此天真。”
随着话语的落下,一道掌力,骤然从身后袭来。
“呃——”猝不及防的一掌,血溅在地。与此同时,我忽感周边道门玄气突变,不详魔气冲天而起,一破道门法阵。
“吞佛童子!你!”
他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似是察觉我的疑惑,身后的魔露出了戏谑的神色,眼帘微抬:“吾说了,对吾掉以轻心,汝会后悔。喝!”
一催掌,不祥的魔气自经脉倒灌而入,混乱的内息,瞬间如火灼烧肺腑。
唇中鲜血滴滴答答地染红衣领。我捻指,强提玄宗道法,纯正罡气经由长剑灌入地气,欲抢回阵法主动权。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这只魔送离,他太危险,会为此处带来不祥的变化。
无声的博弈,魔气、道气相互排斥交杂。力量失衡,天际的通道因此变动,逐渐化作漩涡,过于强大的力量,甚至开始搅动星象。我看到自己的命星,在漩涡深处闪烁,染上红光。
他想强行改变我的命数?这只魔竟然也精通术法。
“如何?再不放手,汝命星将危了。”吞佛童子状似好意的劝慰着,说出的话却无疑在火上浇油。
在我火冒三丈的头上浇油。
真的是佛都要冒火,我忍着体内的伤势,一字一顿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吞佛童子!”
“汝说呢?”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丝毫不显露心绪,一如刚开始认识那般,此魔毫无常理可推。
火焰席卷,将周边一切熊熊燃烧,消逝的道门法阵下,是如锁链一般的魔族法阵。
糟了!
两道不同的力量不知何时开始互相纠缠,宛如锁链一般,自地面交错而起。
入体的魔气,逆反不容的内力,在体内留下火焰一般的咒印。道魔不立,我顿受冲击,张唇吐出一大口鲜血。
“汝不是好奇,在另一个世界,吾与汝,曾发生何事?”吞佛童子自背后观视眼前熟悉的背影和地面不断滴落的血液,俯下身,在我耳边道:“吾,亲手杀了汝。”
我:!
比起此事,更让我惊讶的是天际属于我的命星竟开始逐渐移位,若隐若现的星象融入其中,让原本澄澈的光芒为之一变,显出几分晦暗。
我心下急转,刹那间明白吞佛目的。
他要将我与他的命数强行缚在一起,以我的命数掩盖他非此间的命数,迫我入魔。
明白了吞佛童子的打算,我开始后悔为了避免麻烦,没叫苍过来帮忙。
更多的鲜血从唇边溢出,我终于还是没支撑住,手中长剑滑落。失去道宗内力,天际混乱的漩涡轰然散开,化作点点星光落在被火灼烧至荒芜的小院中。
若不是情况不对,我还挺想吐槽一下这风景不错。
目的达成,吞佛童子挥手收起火焰,魔族法阵轰然一散。
飞散的火星,自沉沉夜色中灼灼,与天际坠落的碎光交辉,宛如落花般旋转。道者鲜红的血液,染红的白色宽袖,熟悉又不熟悉的一幕,好似在此刻画上句点。
我倒落在另一只魔的手上,睁开的眼睛,看见一丝滑落的红发。
“你满意了?”因为道魔两道力量在体内冲突而不能动,我只能忍着伤势,朝一旁的红发魔族发脾气,冷着声音道:“说吧,你留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哦,”他似乎有些讶异,眸子缓缓投注在我身上,眼神轻渺,“比吾想象中的更冷静嘛。”
我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静:“技不如人,没什么好生气。”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汝会失手也是该然。”
额头冒起一根青筋,是说被魔暗算就已经有几分火气了,这魔还敢火上浇油,“你就想说这个?”
“这嘛……”察觉到我又快被气得吐血,吞佛终于好心的停了继续刺激我的话语,视线慢悠悠地滑过我被鲜血染红的衣领,“汝伤势颇重。”
他还好意思说?我呵呵哒冷笑:“你以为这是拜谁所赐?”
“哈。”听到我气急的谴责,他略一静默,忽而弯腰把动弹不得的我抱起,慢条斯理地说:“吾为汝疗伤吧。”
喂!
我一惊,他给我疗伤,那我会死的更快吧?
“如何,不信任吾吗?”
吞佛童子迈动步伐,动作沉稳而轻巧地往房间走去,层层垂挂的白色薄纱擦过他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声响。月色下,魔者的神情一如往昔,略带戏谑的眼眸,薄唇微微开启,话语无情亦动人。
“可惜,汝无第二个选择。”
……
不容拒绝的语气,不容拒绝的现实。
此间唯有永恒不变的月色,如雾弥漫,将一切声音与事物摒弃在空间之外。
沉稳的脚步声敲击地板,半掩的房门随来人步伐开启。吞佛童子拥着无法动弹的我,缓缓步入黑暗之中。
*
第二天,龙宿收到一封辞职信。
云中君身染魔气,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无法来学校上课。
剑子仙迹把这个消息告知班上学生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热烈讨论。
当然,据可能性最高的猜测,是云中君玩弄别人的感情不踩刹车,玩出火来了。
至于真相如何,到学期结束都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