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和瑞岺去看死者了。
不让她去。
冷酷无情的严词拒绝。
说什么,小孩子不许去,晚上容易做噩梦。
清汤大老爷啊
她好奇!
想看!就一眼。
但他们就是不让去,态度强硬。
她,何不语,十八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不高兴好一会后,何不语重新打起精神,查看起面前的古怪恶咒。
邪门,太邪门了,这是什么邪门歪道!
何不语就差破口大骂,理论派最最厌恶的东西出现了!
追根溯源。
追根溯源最难,想要从恶咒上的气反推回去几乎不可能,反而会伤到自身。
不满,生气,掀桌,骂骂咧咧!
三献咒,处理方法其实和处理其他符的方法差不多,不过特殊之处就是,需要她查清楚其所请借的是哪路仙家的力,其次就是哪里有干净且流动的水源,或者是不易被打扰的干净土地,将其恶咒无害化。
青椒大老爷啊!这世上的符修不在少数,青麟宗也有不少符修,为何这苦差事落到了她这个半吊子头上?
自己撕下的符自然是自己处理,可是这些之前撕下的居然也要她处理,好生歹毒,居然要让她一个半吊子来忙活这个。
就在上午瑞岺确认完情况后,他就拜托何不语帮助他处理之前撕下来并妥善保管的符纸。
真的,他就拿了一沓过来,全部都是等待被处理状态的符纸。
流动的纯净水源在城外才有,而不易被人打扰的土地也不好找,这里天天下雨,又潮又湿,也不好扬出去,扬出去就湿哒哒落在地上。
扬灰的话当然得找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但,这是恶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扬出去,当务之急是找到流动的水和干净的土地。
何不语并没有开始烧,她有自己的打算。
说干就干,何不语带上装着符纸的盒子从窗户翻了出去,就是偏好走窗户,今天乃至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人正经的从门出去。
没下雨,是好事儿,至少不用淋雨了。
先去踩个点,要是合适的话,就定在那里。
在处理之前还有一个步骤,就是将未使用符纸上附着的仙家的力送回去,只是她现在并没有确认这位仙家是谁,那就不能贸然处理。
何不言面色凝重的注视着这具死相可怖的尸体,他们使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了这具尸体,死者的所有状态都保存在最清晰的状态,不然他在这里停放一周,尸身会腐败的不成样子,纵使这里潮湿,但是潮湿的环境更容易滋生细菌,使的尸体更容易腐烂。
他们并非是这方面的专家,甚至连入门都不算,靠主观臆断的话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不带何妹妹来是正确的选择。
何不言凑近尸身,他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气,不明显, “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和恶咒有关?”
“简单,调查一下他最近的行踪,他家里甚至都贴着那张恶咒,是什么一目了然,而且应该是客人贴的。”瑞岺坐在他的身后,指尖灵活的转动着扇柄。
何不言不解的转头看向他,“嗯?”微微挑起眉毛,等待在瑞岺的解释。
“贴在堂屋的桌子底下,那地方一般是待客的,若是亲近点的可以直接贴在其床底下。”瑞岺从容不迫的卷起腰扇,把它重新别回腰间,“而且我问过了,他最近还有点儿疯疯癫癫,虽说三献咒并无此类效果,但这是变体,因而有些许别的效果很正常。”
很有道理。
“去发现他的地方瞧瞧。”
“正有此意。”
流动的水流,岭江的支流,符合条件。
护城河是绝对不可以,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往里面倒灰都挺缺德的。
虽然往河里倒好像也挺缺德的。
她顺着正道出了城门,来到了京城的外城,脚程不过一刻,变化不大,就是外城人多些。
宵禁是二更以后,赶在其之前回去就行。
这样想着她放慢了脚步,向着目标河流走去。
她溜达着在大街上,完美的融入了人群之中,熙熙攘攘还挺热闹的,但何不语没忘了正事儿,她在听。
虽然这种恶咒不可能在大街上宣扬,但是,警惕周围,注意信息准没错。
“你家那口怎么回事儿?别是泡那青楼去了。”
“我怎会知道?我哪里敢管?”
“灯红酒绿,迷人眼啊!”
“哎呀。”
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堆小孩子的对话。
他们像一群聒噪的小麻雀聚在一起开大会。
“我要把黄纸贴在他身上,让他死都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是就是,那副模样给谁看。”
“我爹说了,反正就是张纸,追不到咱们身上,顶多去找那些道爷。”
“道爷是啥?”
“笨,这都不知道,就是城里边那些会法术的,皇上派来的。”
她不动声色的走近那些孩子,在离他们最近的灯笼摊边停下,分出些余光撇向他们。
黄纸?符纸,符什么时候变成可以作为威胁人的东西了。
还有,她打量了两眼说话的那个孩子,年龄不大,却满脸狠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不过仔细看的话,却可以看出他眼下青灰,唇色发白。
身体周边的气也不对劲。
何不语草草打量了一圈儿,看上了那个小鱼样子的灯笼,“我要一个灯,就这个。”
她晃悠着手里的灯笼,径直向着那帮子小崽子走去,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何不语的接近。
那个为首,叫嚣最狠的孩子被她撞的一个趔趄,转头正要火冒三丈的发作。
便一眼看到满脸歉意的何不语,她神情柔和,声音里含着担心,“抱歉,撞到你了,没事吧?”
他硬生生的压住自己狰狞的神情,“没,无事。”再大的火气,面对柔和如水的道歉也得消上大半。
身后的女孩满脸无措的站在那里,她拿着灯笼,另一只手轻轻的提着自己的裙角。
他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时在家周围嚣张跋扈的样子全然不在,一阵不知何时来的风撩过何不语系着发带的鬓发,送来一阵从未闻过的香气。
何不语把手里的灯递给他,声音温和,“这个给你作为补偿,很抱歉撞到了你。”
他呆愣的眨巴两下眼睛,憋了半天才蹦出两个字儿来,“没事。”他动了动喉咙,直愣愣的盯着女孩。
她像云一样,没有过多停留,来时带着淡香,离去卷着柔风。
相比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孩儿,何不语就显的从容多了,那小孩儿身上不对劲儿气息的源头被她拿了过来,和她不久前撕下来的符如出一辙的恶咒。
意外的收获,不是吗。
皇上派来的,道爷?
有意思,是什么东西?
这里是岭江中游,由于水量不大,所以河道修的较为窄。
河流清澈见底,河床上铺着零星的几个鹅卵石,碧绿柔软的水草在水流里荡漾,蜿蜒流向朦胧的远方。
这些符不能销毁,至少现在不能。
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听听那些小道消息,按常识来讲,受害者生活的地方往往集中着大量线索,在他们去看死者之前,她问了瑞岺师兄,从他那里得到了关于死者的一些信息,职业和住处。
一个住在外城的木匠,人际关系没查,居住的具体地址查了,不过已经没必要由她再翻一遍了。
剩下的瑞岺就没有继续调查了,毕竟这并非他们的任务重心。
所以既然应下了瑞岺,那就力所能及的去调查线索,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师尊和千日莲约定的时间在明天,今天的她想干嘛就干嘛。
何不语沿着河畔慢悠悠的往回走。
这里目测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外城的房屋整齐,可以明显看出来在其建造初期有着严格的规划,青瓦上升出蓬勃的绿苔,不少屋子看着有些年头了。
多处碎裂的灰砖缝隙中长出倔强的不知名小草,相较于内城,外城的树生长得更加肆意张扬。
几只小狗在窄巷里撒着欢,瞧见何不语还摇着尾巴汪汪乱叫,围着她试图想要在她的裙子上摁上两个黑爪印,小孩儿们挤挤嚷嚷的从她身边窜过去。
何不语在这里并没有显得太过醒目,这里毕竟是京城,有些衣着干净漂亮的人出现在这里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不过,人是否有些少了?
这和她想象中本应该热闹的情况大相径庭。
她和兄长幼时常常溜出家门,到霖安城玩儿,城里就是热热闹闹的,街巷就更闹腾了。
这里是京城,不应该更加的繁华兴旺吗?虽说现在状况不是那种万人空巷,但,在巷子里走了这么久,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成年人。
这种寂寥的感觉,给人一种相当糟糕的不安气息。
她方向感不佳,何不语自己是明白的,因而她不敢往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走,迷路了单凭自己恐怕会走不出去。
由于经常时常下雨,城内的道路两旁都设有水渠,引起她注意的是水渠里淤泥菜叶间卡着的一角黄纸。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明确感受到那股,来自恶咒上的气。
隐隐约约的,忽远忽近,像是一个鱼饵,后面藏匿着锋利的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