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当空。

江肆时在班里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去了走廊上。

他看了眼手机，想给宋持发消息。

410：【你在忙吗？】

410：【联欢晚会其实也挺无聊的】

410：【早知道我也不来了，一点也不好玩】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但是宋持没有回他。

江肆时犹豫了一会儿，又一条条撤回了。

退出聊天界面后，江肆时点开消消乐，无聊地玩着。

不经意间，他抬头看了眼旁边那栋实验楼。

有两个黑影交织在一起，江肆时眯了眯眼，忽地发觉，这……还会动啊？

好像是人。

估计是小情侣在约会吧，他心想。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怎么像是两个男的呢？

好像就是啊。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靠墙按着，从江肆时的角度来看，刚好能看到，而且看得很清楚。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比此时此刻在实验楼接吻的两人还紧张。

什么鬼啊？为什么我会比他们还紧张？我紧张个头啊！！

他们这样，会被看到的吧？

江肆时收回目光，却又止不住地去想刚刚看到的画面。

倏然，林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干嘛呢？”

“啊……啊？”江肆时正出神地想着，被他这么一拍，吓了一跳，又说了句：“你……别这么吓人。”

“我看你没事干跑出来发呆，就想着来陪你聊聊天呢。”林且无辜地解释道。

“噢噢。”江肆时说。

“你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林且随口道。

“没……没什么。”江肆时又想起刚刚的画面，支支吾吾的。

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去，林且也看到了在实验楼的那两个人。

“不是……他们……”林且惊讶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江肆时一把捂住了嘴。

“你小点儿声行吗？”江肆时无奈。

“算了，我……”林且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班长跑出来喊他们回去拍照了。

七班五十多个人站成几排，彭老师还找了值班老师过来帮忙拍照。

“一年后——”彭老师喊道，随机学生全体应答：

“决战高考！！！”

喊完后，大家相视一笑。

“干杯！！”

学生们举起手中的饮料，笑着干杯。

年少时最激情的时刻，莫过于此，或许当未来重逢，这会成为一份美好的回忆。

江肆时看了一圈班里的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啊，少了一个人。

或许没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沉浸在此时的喜悦当中，可是拍下的那张照片里的确少了一个人。

自己没有在这张照片里，他会觉得遗憾吗？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班集体活动了。

手机忽然振动了几下，江肆时打开来看，是宋持给他发了消息。

宋：【？】

宋：【你撤回了什么？】

宋：【有什么事吗？】

410：【没事】

410：【发错人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发了句。

410：【今晚班里合照了，你没来，还怪可惜的】

宋：【没关系】

“哎，江肆时，别看手机了，过来一起打牌啊。”有人喊他。

“哦，好啊，来了。”江肆时收了手机，不再去想他的事。

林且见他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就想着要不过去和他们一起打牌好了，顺便和他聊聊天。

江学长：【我在楼下】

林且看见这条消息，不解地回了句。

切西瓜：【嗯，怎么了？】

江学长：【下来玩】

切西瓜：【楼下有什么好玩的吗？】

江学长：【有啊】

切西瓜：【什么？】

江学长：【我啊】

林且一阵脸热，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了，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楼。

江学长：【你不下来吗？】

后面还配了个委屈的表情包。

好吧，还是下去好了，林且无奈地想。

刚到楼下，林且小跑到江岫白身边，温温和和地喊他：“学长。”

“嗯。”江岫白看着他，应道。

而后，他主动牵起林且的手，拉着他往实验楼走。

林且有些紧张地问他：“学长，我们要去干什么？”

“偷//////情啊。”

“啊？”林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任由他牵着走。

林且跟着他上楼，走到了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江岫白才停住脚步，转过身问他：“男朋友，我可以亲你吗？”

“啊？”林且觉得自己这会儿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忐忑道：“可以不亲吗？”

“就一下。”

林且觉得面前这人好无耻，撇开头说：“不要。”

他想起刚刚在实验楼接吻的两个人，不禁觉得不好意思，现在他居然也成为了干这事的一员。

“为什么不行？我是你男朋友。”江岫白凑近他。

“行了，你别靠我这么近。”林且躲开。

“好吧。”江岫白有些遗憾地说：“不亲就算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林且犹疑着开口。

“想和你待一会儿。”江岫白说。

“哦。”林且应了句，相对于他前面说的话，这句林且没觉得有什么起伏。

这里灯光昏暗，视线不好，林且看向江岫白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这儿待了一会儿，林且觉着有些热了，额头上都有了细汗。

“学长，要不我们回去吧？”林且弱弱地问了句。

“好啊。”江岫白用手指朝自己脸上点了点：“走之前，亲我一下好不好？”

林且憋红了脸，说：“不要，我们赶紧走吧，都……”

他话还没说完，江岫白就凑过来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只是贴了一下他的脸。

这让本来就在冒汗的林且心里一惊，还往后退了一下，结巴道：“你……干……什么……”

“亲你啊。”江岫白弯了弯嘴角，温柔地朝他笑。

“我不是说……不要么？”林且小声地反问他。

“我知道。”而后，江岫白笑着补了一句：“你不喜欢我亲你么？”

“那我以后不亲了。”

这委屈的语气，林且忽然觉得他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明明在他们谈恋爱之前，江岫白不是现在这种一副无耻的样子。

还有，他之前也不喜欢调戏别人啊，怎么到他这里就变了。

“我没说……不喜欢啊。”林且开口道。

“那你喜欢？”江岫白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也……也没有……”他再盯着自己多看一会儿，林且觉得自己都要自燃了。

“林且。”江岫白忽地喊他。

“啊？”林且茫然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江岫白提醒道：“你不能喊我男朋友吗？”

“嗯……好……”林且感觉有些别扭：“男朋友……”

“觉得别扭的话，多喊几次就好了。”江岫白眼里含笑，调戏道。

“我们能不能回去了？”林且没办法，好声好气地问他。

“好，回去吧。”江岫白心情非常愉悦，随后便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一起往楼下走。

林且看了眼他握着自己的手，即便觉得不好意思，他也没说拒绝的话，只是默默地任由他牵着自己走。

医院。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外婆已经睡着了，宋持在病房门口旁的凳子上坐着，无聊地拿起手机来看。

今天在医院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陪外婆聊天，老人家念旧，过往的事情都被她搬出来回忆，宋持在一旁听着，时不时也说几句话。

外婆的情况已经在转好，他感觉今晚没有什么很糟心的事，但就是睡不着。

打开微信时，他点进和江肆时的聊天界面，他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宋持的手指动了动，想着要不要给他发消息。

可是，发什么好呢？好像没什么可发的。

江肆时老是主动找他聊天，可每次宋持一回复他，两人都是没聊几句就断了。

他一直在主动，但始终要隔开他的确实宋持自己。

宋持退出聊天界面，点开朋友圈。

开学时班里好多人都来加他，是为了熟悉新同学，男的女的都有，现在朋友圈里几乎全都是关于今晚联欢晚会的内容。

——“敬青春，敬我们”。

——“在热烈的青春里呐喊！”

——“高二七班”。

他还看到了一张合照，是七班全体师生一起拍的。

合照拍得很清晰，每个人都在，唯独没有他。

也只有他，永远缺失在了那张照片里。

说来也遗憾，毕竟是最后一次，他没能参加。

但相比之下，还是外婆更为重要，感到遗憾是肯定的，但他不后悔。

初三那年，去拍毕业照那天，他也同样不在场。

因为他的外公在那天去世了，他必须回家。

学校拍毕业照是已经安排好了专门的摄影师，不可能因为一个人改天再过来拍一次。

缺席两次，他没觉得怎么样。

在这人世间，遗憾是常有的，他常常觉得自己不会在意，可到头来，他却发觉自己其实也挺想参与其中的。

他一直觉得，就算他不来，也没人会记得。

——今晚班里合照了，你没来，还怪可惜的。

可现在看，有一个人，会记得他。

宋持之前觉得江肆时对他好像不一样了，但是现在，是他对江肆时的感觉不一样了。

他更在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