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喝酒？”顾晨手指一滑，手机那段的声音就聒噪地释放了出来。听得出那头闹哄哄的，显而易见是在酒吧里打过来的。

顾晨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了，你们几个好好玩吧。我困了，要睡觉。”说完不等那边回答便挂了电话。说是要睡觉，实际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大学毕业后，没出去找工作，顾妈让他回家族企业上班，但得从基层做起，当一名普通的职员。他不乐意，便跟顾妈杠上了，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住下了，平日里就跟几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一起吃吃喝喝。

可是，没意思，真没意思。日复一日，对生活也没有什么期待。睁开眼就知道这一天迎面而来的是灯红酒绿的宿醉和半夜里的头痛欲裂。

他刚放下手机，那边铃声又响起来了。顾晨想也不想就接起来，“不是说了不去了？别烦我了！”

一个冷硬的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顾晨，我看你没想明白，才放手让你冷静一阵子。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成天里混日子。明天是最后通碟，你要是再不回来上班，你的银行卡可就要全部冻结了。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现在租住的房子我已经买下了。”

顾晨一阵头疼，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银行卡冻结，房子收回？他放下电话，耳边传来楼下的超市放的抖音神曲。他拿起手机，手机屏幕刚通过话，还亮着。

他把手机揣到口袋里，穿上外衣关上房门，下了楼。楼下超市一如既往地来着，楼上听见的音乐声此刻更加清晰，歌声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耳朵。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点一根烟，摸了摸口袋却发现根本没带烟。

顾晨进了超市，“老板，买包烟。”

超市的老板娘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看见顾晨长得好看，脸上的笑容便和煦许多，“哪种烟？自己选。”

顾晨平日里抽的都是国外的，但现在没法子管那么多，将就着对付一下罢了。他胡乱指了一包，“这个。”付款时那老板娘又笑眯眯道：“帅哥不是这附近的住户吧？看着眼生。”

顾晨碍于礼貌，还是回应了。“路过。”

“哦。看着年纪小，长的蛮帅气的。结婚了没有？”

顾晨抽出一根烟，忽然笑了，“结没结婚，老板娘都没什么机会了。”他五官深邃，尤其一双眼睛里面无表情时都似含着无限情意。那老板娘不仅不觉得被冒犯，反而看呆了。

“帅哥，你真好看。”老板娘那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顾晨扬了扬嘴角，又选了一瓶可乐，一起结账。老板娘收了他的粉色人民币，对着光亮处弹了弹，把自己的手机暂时摆在柜台上。顾晨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是一条鱼的图案。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给他找钱，一边说：“转发锦鲤，得好运。”

“哦？”顾晨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那可不？我之前也是不信，在微博上随便这么一转发，我那读学前班的女儿就给我挣了一张奖状回来呢。可见还是灵验的。”

顾晨再也听不下去，抓起她找的钱走入夜色之中。车子被家里扣着，他现在出行都是打车。好在卡里有钱，出行还算是方便。他挥手招了一辆的士车，经过三个路口，个个都是红灯。

那个司机不禁抱怨道：“今天真特么的倒霉了！诶，帅哥，你还没说你去哪儿呢？”

顾晨略一思索，“去海边吧。”

D市是一座海滨城市，顾晨住的地方离海边还有一段路程。

“行。”

外面早就黑了，顾晨胃里空空，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吃饭。他打开手机，“叮咚”，一条微博推送跳了出来。顾晨正好无事，点开一看，正是那个超市老板娘极力推荐的锦鲤转发。

他笑了笑准备关掉，却又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重新点了进去。要不，转发一下？左右又不损失什么。他手指点击转发，看到屏幕上显示转发成功，这才退出来。

这时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顾晨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往前一冲，幸好安全带将他束缚住，不至于发生什么。“怎么了？”顾晨皱着眉头问司机。

“前头，好像撞人了。”司机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飞快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顾晨也跟着下了车。果真是撞了个人，还是个女孩。她的额头上有点血迹渗出来，看起来有些可怖，人好像昏迷了过去。身边还有一对年龄看起来很大的夫妇围着这个女孩，拉着司机叫嚷着什么。顾晨走上前去，“得赶紧叫救护车来。”

那对夫妇看了一眼顾晨，继续哭。司机说：“是啊，打120吧。再说，你这个是不是我撞的还不知道呢，我离着这么远呢。这事报交警处理，调监控。该是我的责任，我二话不说。不该我的责任，也不能冤枉我啊。”

那大妈听了这话跳起来，拉着司机不放，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撞了人还不肯认是吧？可怜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要是有个好歹叫我们老俩口怎么活？你这个混账东西！”

司机很无奈，道：“我可没说不认，我说的是凡事咱们要讲证据。你还跟这儿推卸责任，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担当。”

“你这个还不叫不认？你给我好好看看，我女儿都被你撞成这样了。”

顾晨掏出电话拨了120，对几个人说：“你们先等着，很快救护车就到了。至于谁是谁非，交警来了自然有个论断。”他把车钱拿给司机，准备另外找车。司机却拉住他，“你先别走，留下给我做个证。这两个人怕是想讹上我了。”

那老太太一听，高声骂道：“什么叫讹上你了？有没有一点天理了还？你把人撞了还想跑，我告诉你没门。”

顾晨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他低头去看躺着的那个女孩子，她长得纤细，借着路边的灯光看得见她的侧脸，眉眼很漂亮。约莫二十多岁。

救护车来得快，把伤者拉上去。司机说：“你开着自己的车子在后面跟着，你们先陪着病人过去。”

那老太太一听，就不干了。“我看你别是想跑了吧？那不成，我得跟着你。”

“成成成，你快上来吧。坐我车上，行了吧？”

老太太和司机一起，之前在一旁没吭声的老大爷则跟着顾晨一起上了救护车。那老大爷看了顾晨好几眼。顾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你倒是个善心人。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还跟着跑前跑后的。”

顾晨说：“反正我也没事，跟着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老大爷点点头，说：“小伙子是个好人。看你年纪，应该也在工作了吧？”

“大学毕业了。暂时还没上班。”

老大爷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顾晨跟着一起下了救护车。病人被送到了急救室里，顾晨在外面陪着老大爷一起等着。老大爷瞧了瞧门口，说：“怎么还没人过来？我去看看，怕是这个老婆子迷路了。”

顾晨点了点头，收回了原本想告辞的话。不料，等到急救室里病人都出来了，老大爷还没回来。顾晨只好先问医生：“大夫，她怎么样了？”

“你是病人家属？”

“不是，我只是过路的，过来帮忙。她家人就在楼下，一会儿就上来。”

“没事，只是皮外伤。可能要住几天院，再观察几天。”

顾晨放下心来，这样最好。司机就是要赔钱，也不会赔多少。况且看着这么纤弱的女孩子，要是真的被撞了，也太可惜。

转入病房后，顾晨一直盯着门口，都不见有人过来。反倒是护士过来催，让把住院费交一下。顾晨决定去楼下找人，不料找了几圈都没有踪影。他又去问救护车中心那边，都说没看到人。如果是司机逃逸，那还算是正常的。可是这对夫妇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没道理也不见人才是。

顾晨转了一圈回来，把住院费先给交了。到了病房，发现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她的脸颊消瘦，眼睛却又大又亮，看见顾晨进来，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