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呈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一睁眼就看见,樾寄花正蹲在她前面看她,她们的鼻尖几乎贴着鼻尖,额头离得最近。
程呈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惊吓嗝,现在的樾寄花又是恐怖版了,细细观察,能看出她殷红眼尾上的是偶尔分泌出的鲜血泪,嘴角裂开的纹路因为反复破裂结痂变成了黑色,左边的粗布吊带正好遮挡住她胸部永远新鲜的刀口。
刚好对应住她死前过度惊吓张大的嘴、因悲伤流下的血泪和被谢羿一刀捅破心脏的伤口
程呈看呆了,只有这样的蹲姿和过近的距离能让她从上到下看出来她的伤口,因为站直的时候樾寄花要比她略高一点。这也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来死后世界的人,会保持生前的身体状态。
见程呈醒了,樾寄花眼底是遮挡不住的关切,她顺畅的忽略了程呈初醒时惊恐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因此受到伤害,她问:“感觉如何?”
程呈浅浅吸气,手撑地想了想,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你和谢羿都死了吗?那郝心余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绑架犯钱繁,他也被谢羿杀了吗?”
樾寄花未答,先把她扶了起来,过程中程呈感觉不自在极了,尽量避免碰到她的伤口,樾寄花宽慰道:“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程呈注意到她们又回到了甜品店里——外界是冰天雪地的那种。汤姆老板昨天聊天时给她科普过,这种行为被称之为脱梭,除了少量审批通过的大型沉浸式梭子,通常创梭者为了节省精力,都会有脱梭贯穿其中,方便闯梭者补充能量,很多创梭者也会把考验放在脱梭过程中,更方便确认闯梭者的真实实力。像uiui的梭子中,地铁的停靠环节,他们四人在站内的讨论time,其实就是一种脱梭。
程呈亦步亦趋的跟着樾寄花来到甜品店柜台前坐着,她还对被刀捅进心脏的感觉有点发怵,甚至变态的不断反刍回味,这难道是一种死里逃生综合征吗?
一看就是已经习惯了的樾寄花把屋顶给甜品打光的暖灯打开,又端来了一盘刚烘烤好的散发着黄油味儿的夹心饼干,还有一瓶热奶。程呈闻见了奶香有点发怵,解释说自己早上喝吐了,但是在樾寄花的强烈推荐下,还是尝了一小口,居然一点也不腥,出乎意料的浓醇好喝,喝完以后心脏的裂痛也减少不少。
樾寄花解释说:“是因为汤姆老板给你喝的太新鲜了,他的味蕾退化的很严重,但他不是尝不出味道,而是尝不出菜品腐烂的味道,过于新鲜的也尝不出来,奥利斯洛的驯鹿奶通常要在冰房里静置两天才会尝不出腥味。”
程呈用小勺子搅着奶:“还有人敢对镇长使小聪明啊。”
樾寄花说:“倒也不是,主要是没有人怀疑镇长会不知道这个常识,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味蕾退化的事,大家能看见的只有镇长身上的颜色在一天天变淡。”
程呈露齿尬笑,不过露的是下牙:这位花花小姐嘴好像没什么把门,这些细节是可以对她这个外人说的吗?
寒嘘问暖修整环节结束,继续任务,换句话说,接下来的故事就是正式开始了。
樾寄花双手十指交叉握拳,手肘放于台上,说:“其实我的梭子要求很简单,你只需要根据已知的信息,推测出结果就好了。”
程呈淡笑着拆台:“简单那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完成呀。”她挠了挠脸肉,单手托腮问道:“我有个问题,现在的你,有所有循环的记忆吗?还是只有我们经历的最后一天,以及以前的闯梭者闯过的循环记忆?”
樾寄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听起来你对循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程呈说:”看过几部电影罢了。”她说完,还是一脸等答案的样子。
樾寄花挠了挠脸肉,不好意思的说:”程呈小姐,虽然我比较好说话,但是我还是创梭者,所以有些问题我不想回答,我就不回答,你也不能有意见,是这样的。而且现在是我的发问环节,不是你的发问环节哦,有什么问题可以等我问完你再问,我会酌情回答。”
程呈立马端坐,讪讪的说:“不好意思啊。”
樾寄花眯眼笑:“没事没事,那我开始问了哈,程呈小姐,注意一下,关键问题是不能回答错误的,答错的话梭子会直接结束。”
程呈点头表示清楚明白。
樾寄花道:“第一个问题很简单——你知道刚刚我们经历的那一天,是第几次循环吗?”
很容易分析的问题。程呈说:”显而易见是最后一次。因为花花小姐你现在的样子,呃,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具体这是第五次循环,还是第六次循环,得看是那两个谢羿中的哪个撒谎了,或者是他们没有人撒谎,而是有更高级的原因。如果一定需要在现在信息过少的情况下,细化到是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的话,我会倾向于是第六次。”
程呈的逻辑很顺,她知道在线索比较少的情况下,不适合大开脑洞。因为可能性太多,即使是可能性非常大的可能数量都非常多,所以最好根据已有的剧中人提供的纸面语句和台词分析。
樾寄花歪头想想,说:“答得不错,我觉得肯定能判过。“
程呈问:”不是你判卷吗?“
樾寄花低落的说:”创梭者都有自主判过权限,但是判过以后要向上提交书面总结维护结果准确性,然后我因为判过比较松散……老被驳回,就上了创梭者被驳回次数黑名单,所以基本上现在我判过都不算了。“
她接下来的动作,是从柜台下方抽出一沓纸,抽出纸的地方像是饭店里的小票箱一样。
樾寄花说:“现在我还有三个问题要问,这三个问题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或者名称就行了,可以不用分析说出判断理由。答对三个中任意两个,就可以继续进行梭子,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答对的是哪两个。”她像洗扑克牌一样把纸片们打乱顺序,“这些都是看了节目以后的观众寄来的问题,每次有新闯梭者玩了我的梭子以后,收到的问题都会换一批新的。”
程呈从中间随意抽出三张连在一起的:”所以这个是不限剧情进度的?“
樾寄花翻看问题,说:“往好处想,如果真有,也算是剧透了。”
程呈呃道:“那这也太乐观了。”
“你觉得里面的谁会是好人?“樾寄花看了以后,说:“只需要答一个名字就好了。这个问题我申诉了很多次去掉,但是不知道审核员怎么想的,还是保留下来了。”
程呈突然想皮一下:”可以答全员恶人吗——这个不是我的回答。“
”可以的。“
程呈接着想:回答一个有名有姓的人,这就可以排出出场过一次的房东,和在电话那头出现的医生等npc们。
好人,绑架犯钱繁不用说,肯定不是。其次谢羿,不管真假谢羿,都有杀人行为,一个往钱繁头上甩铁棍,一个把刀插进樾寄花心脏里,虽说不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否好,但是讨论他的好坏,肯定具有两面性。至于樾寄花本人,她上一轮在对峙的时候选择关灯,导致谢羿vs钱繁的形势逆转,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私心在,好人性同样值得商榷。这么看,就现在的已知看,只剩一个一直在昏迷的郝心余可供选择。
程呈最后作答:”郝心余吧。虽然我不知道她短信里说的她的‘原罪’指的是什么,都是就目前看来,她的确手上最干净。“
樾寄花不置可否,只是眼尾的鲜红色稍浓,神色稍黯淡。
“你觉得钱繁是少女绑架案的主谋吗?”第二个问题。
程呈用指甲轻敲桌子,偏头想着说:”不是。但我不是否认他是绑架案主谋,而是我怀疑,少女绑架案这个真的存在吗?如果是专绑少女的团体,貌似没看到他团伙作战,上一轮循环中好像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不过具体还是得看前几次循环细节。”她下意识还是把分析说出来了,主要是不向别人解释出声,她就不知道自己的逻辑哪里有问题。就像她给同学讲题一样,不经历完全的考验就不知道哪里薄弱。
樾寄花依然只是温柔的笑。程呈觉得,在她现在这么一张表现力有局限的脸上,能析出这么多温和的情绪,真的需要很多的心性。
”第三个问题,谢羿杀我,是因为我的背叛吗?“
”这个……”程呈皱眉道,“应该是吧。“他好像一直很强调他要相信你,而你在那个时候关了灯。他似乎,真的很生气?“她并不了解谢羿的为人,只能这样单调的逻辑推平。
樾寄花闻言,在程呈看不到的地方手指偷偷捏紧,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失不见,化作一片如土般的荒芜。
那这样就算问完了。
程呈突然想到,樾寄花从小的生长环境应该是干燥少雨多风沙的,她长大后却长居热带小岛,估计会很水土不服吧。
程呈也有问题:”你们这个循环是怎么做成的?现实中你死的那天就有吗?这么超现实吗?“
樾寄花闻言,感兴趣的恢复正常,笑笑说:“汤姆老板没有跟你说过他爱去现实找人找灵感吗?”
“哦,他说过,但是我没想到这个梭子算是他本人造的。”
樾寄花震惊,可是张开一点点嘴就裂开了,她赶紧手动把下巴扶回去,说:”居然不是汤姆老板亲自捞上来的你吗?“
程呈不知道她在震惊什么:“不是,我是进了uiui的梭子来着,因为一些意外。”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她不是真正的死者这件事告诉樾寄花。
樾寄花则是有点扭捏的承认:“我有点害怕uiui那孩子,我怕水,而他老是喜欢拿着带电的东西往水里钻。”
程呈说:“来奥利斯洛以后我还没有见过uiui,现在我对他真是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