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呈摆出一副洗牌的阵仗，手在羽绒服上搓了搓：“那我们现在开始总结问题吧，我想问的第一个是，花名册上只有咱班的人，那如果连带了别人，是不是说明会出错且有后果？”

钟林赴说：“他的确表示了调查司对牵扯不在名单上的人的性命的担忧，所以我才会复述，你想得没错。”

程呈用笔头在本子上敲敲：“其次，我们没死的话，参加uiui的这个梭子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钟林赴摇头说没有，她接着问，“最后，汤姆他一开始来车上的目的是什么？”

禾斯予扯住桌布夹入说：“还有还有，uiui最早提到的契约是什么？诶你刚提到的那个犯罪者法律问题别忘了记上。”

钟林赴从回忆里回神：“他说，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你们开启梭子，一开梭子就意味着和他签约，我们必须要完成奥利斯洛的通镇梭集才能离开，但因为一些原因他只能离开。我没听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程呈突然变得万分严肃：“是因为我。”她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提到的“一开始”被他误解了。

“因为你？”钟林赴疑惑。

程呈向两个男生简述了她第一次在地铁上苏醒时见到他们的事，听完都呆住了，尤其是钟林赴，保持着盯住程呈手的姿势魂飞天外了。

“……我的身体不好，他待下去可能令我有生命危险，就走了。”

钟林赴瞬间跟机关枪一样：“你不要听他瞎说，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他可能就是想要甩锅，听他描述也是赶鸭子上架临危受命，可能本来就不太想管，你不需要为这件事自责。”

禾斯予目瞪口呆，她觉得程呈其实没怎么为这事内耗：“我们这次梭子，呃，不算抵消我们本身死掉的命运吗？”

钟林赴有丝尴尬，但头脑活跃：“我们没死，应该不适用于死后世界的规则。”

“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吴逢目：“你们完全接受他的说法了？我们就能确定，这个汤姆说的话一定是善意的吗？”

钟林赴觉得他大惊小怪：“当然不能，这都是他或他们的一面之词，但是我们的经历太过超现实，现在能做的只是在他的话语中挑选逻辑漏洞，以及我们接下来的命运也是不需要猜的把握在他们的手中。”

禾斯予歪头说：“他给人的感觉还挺知无不言的，似乎很想让我们快速的接受他们那套价值观。虽然从态度上没什么真诚友善可言吧，但是莫名觉得，应该是可以信服的……”

吴逢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似乎想说她别是在看脸下菜碟，失把握失分寸的。

程呈很慢的说：“得看这个人，”她说到汤姆的时候，只是下意识简单回想，心口却像被针扎一样很快速的痛过一下，“……得看他的打算了，如果他们没有撒谎，至少他在那个世界有一定地位是肯定的，我们的去处暂时由他来定。此外，他话里话间都在暗示着，我们几个已经和那个名叫奥利斯洛的小镇绑定在一起了。”

钟林赴问禾斯予：“你感觉我们有条件或是说资格向他要证明吗？”

禾斯予专家虚空扶眼镜：“这得再打探一轮他的性格和脾气。”

这么一想，很难不陷入思维的窘境。目标暗淡受制于人是最可怕的事情，会使人求生欲减弱。

钟林赴果断切下一个话题说：“他为什么要专门学中文呢？好像说得还不错。”

吴逢目对他有发言权的事情都很积极回答：“看他说外语时的嘴型和唇语，我感觉他说的不是任何一种我了解的语言。”

没人有闲心感叹吴逢目怎么会唇语了，禾斯予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会不会uiui说的也不是中文，只是我们没有像见汤姆一样见到他本人，所以内化了翻译这一步。”

程呈说：“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些中英交杂的站点名要怎么解释呢？他们不是临时接到的任务，uiui看起来光调试这个初次启动的梭子就忙得焦头烂额了，还得临时改简单。很难想象有闲暇在这些服务我们的小细节上下功夫。”

大家都清楚这些疑问终究可以化为一个原因，即使对方撒谎他们也听不出来，他们还是知道的太少。只能再探再报再问。

钟林赴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见程呈几乎脱离了凳子蹲跪在地上涂画，主动结束了对话：“我们分一下问题吧。”

禾斯予突然扭捏，她看向吴逢目：“你，你只是……你怎么想？”谁都听得出来，她是觉得吴逢目作为唯一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很犯难，虽然他们三个也很无辜，但是他的“辜”要更纯粹一点。

吴逢目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装，看也不看她抱臂说：“走一步看一步呗，你们俩都在这儿，我要是临阵逃脱了岂不是往后一生都不用提‘义气’这俩字了？”

禾斯予看着他，抿紧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林赴嗤笑一声：“神经病。”

程呈虽然没被提到，但是竖起大拇指说：“很有精神！”

熟悉的上车炸站流程。程呈和禾斯予站在2号车厢里，扫视一圈见汤姆还老神在在的没有醒来，才放心的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这炸站看多了非但没有免疫，反而欣赏起个中细节来了，可能看到美好的东西被摧毁是人类共同的劣根性，尤其是这么精装修的一站。

Shay市场站精美的茶桌餐具，各式黄金色装潢通通打包消失于黑暗。禾斯予说：“这一站所在的地带一定很富。”程呈说：“也可能是网红旅游景区。”

听到有东西砸下来的声音就知道是uiui在调试了。禾斯予正打算着让车开动起来，保证“梭子内说话更安全”，没成想她还没开口，就听到程呈和汤姆异口同声的说：“uiui，报站吧。”

汤姆猛然睁开眼睛，程呈也向他看过来。刹那间的对视双方都愕然了一下，程呈有种被他冰一样浅淡色的眼神灼烫了一下的感觉，赶紧难受的移开眼睛。汤姆则是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把发丝更多的往眼前拉了一些，挡住眼神。

程呈始终对汤姆的存在有种强烈的异样感，虽然随着相处次数增多在逐渐减弱，但是她也在怀疑：全然是她体弱的问题吗？她对死后世界的人都会有排异反应吗？

uiui在一边敲锣打鼓式的尴尬：“呃……那我报了啊。下一站，梅拉伦站。”

程呈说：“第五站，走吧，去金色和平站——第四站。”

禾斯予稳定傲娇的拉手。

汤姆依然在摆弄他的戒指，他说：“在你们提问之前，我先讲一下我的计划，好吗？这样很多东西都可以不言而喻，我也不需要再废更多口舌。”

两个女孩握紧手，点头。

“死后小镇这几年排队人数增多，不过老龄化问题不止你们地球有，这一情况也出现在了很多世界，所以我们的上层机构，或者说上层建筑要更贴切，在入口处张贴后一天的榜单，供我们每个区的管理者参考，再下放到小镇。”

“所以就会出现一个什么情况，就是我们也不是很愿意看到小镇人数的增加了，即使是调查司，也只是希望你们这30多个人能按时死亡，不要牵扯到更多的人，因为我们看到的名单上没有写别人的名字。至于这场死亡的降临是由于你们30多个中的哪几个招致的，还在调查中，起码我是不知道。”

禾斯予惊愕：“不是我们仨招的吗？”

程呈提醒：“我们是变数，不是缘由。”她分得很清，和前面他们弃车导致大招打偏成了放屁对比，那个完全可以称为紧急避险，但是这个招致天雷的理由，责任可不是他们能背的。

汤姆很温和的容纳了她们的小插曲，微笑继续说：“因此，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调查司想的是把你们引回去，再抹杀掉你们的记忆。但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不在花名册上，有一个人经不起洗记忆的折磨。如果洗掉了记忆，相当于被我们世界的力量标记，很容易被一同干掉，那样就不好了，多死了一个不属于名册上的人更是大问题。而你，如果你不甚被洗到脑死亡——”

程呈眼神直勾勾的：“会有什么后果？”

汤姆闻言，竟然笑了，那笑声三分阴恻七分满足，听得程呈心里十分不舒服，他说：“会有我不想看到的后果，所以不要。”

程呈恨地铁上没有桌子让她非常生动的弯腰一拍：“那你有什么计划？你想帮我们吗？”

汤姆岿然不动，但话语给的信息量管饱：“你们4个替代那30个人自杀，然后以死者身份参加奥利斯洛的通镇梭集，完成后我再把这次通镇梭集的性质改成复活梭子。好像也不能说代替，毕竟你们本就包括在内。”

禾斯予短暂的上线纠错：“啊？那样我们不是去自杀区吗？”

汤姆终于被她逗乐了：“待会儿说让你们‘意外’的方法。”

程呈：“如果我们一块死，没有都通过复活梭子的方法吗？”

汤姆：“30个人一块儿的话，没有可能，因为复活梭子是集英竞争模式，同一天死亡的意外区他杀区人们一起竞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很小。”

程呈不可置信：“你对我们这么好？”

汤姆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破罐子破摔：“你们本来就没死，实话跟你们说。这次是上层建筑百年一遇的大失误，被他们判了死刑的30人因为我的原因全部复活，够不够大手笔，他们就该向我这里看一眼了。合作一举两得，不过前提是你们需要通过。”

程呈说：“你跟上层建筑有仇？你撼得动他们？他们失误不会解决你这个提出问题的人吗，你们那里民风那么好？”

汤姆平静的说：“他们答应了要帮我找一个人，可是现在奥利斯洛……达到了他们当初提出的条件，他们还是装死没有回话。害怕耽误不了挑战，手中的筹码很重要。可能我是一无所知，但是学生相较于老师也是一无所知的，但是为什么老师会青睐好学生，不敢随意挑好学生的刺呢？”

程呈用了最快的速度思考，也只憋出来一句：“这是这个理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