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近日，顾清也的存在让纪之昼有些烦恼。他们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偶遇。

“小纪学长！”顾清也的眉梢每每都会染上喜意，“好巧啊，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纪之昼一顿，才说：“可是这里是高二楼啊，你一个高一的学生怎么会到我们高二来啊？”

顾清也被戳破也不露尴尬，只是讨好似地一笑，刚要开口说什么，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

——那是陆淮之。

“同学。”他说，“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高二楼不允许高一的学生来。”

顾清也一愣，指了指宋亭闻，反问：“他也是高一的吧。”

宋亭闻随即像是被踩了痛脚的猫，迅速炸毛：“顾清也，你烦不烦人啊？”

纪之昼低头帮宋亭闻理了理银发。

顾清也自知理亏，只是“喔”了一声。他没理宋亭闻，只是定定地望向纪之昼：“学长，你不喜欢我经常来找你吗？”

纪之昼点头。

“喔。”顾清也这才有些低落地垂头，有些纠结地说，“那我会降低频次的。”

只是顾清也当然没想到，自打此以后，纪之昼旁边就必定还会有别人。

陆淮之、宋亭闻、江知遇，甚至是白温宴。

白温宴还不太理解地将他拉到一边，反问：“你什么情况？”

“我和小纪学长交流一下感情呀。”顾清也眯了眯他的桃花眼，“然后我觉得他好厉害呀所以想问他学习上的问题。”

“你问我也可以。”白温宴说。

“那不行，会长你不一样，你要高考了，我不方便打扰你。”

白温宴：“……”

真是，用江知遇的话来说就是，算盘珠子蹦他脸上了。

“他跟你之前谈的对象都不一样。”白温宴说，“你别把你这一套强加到他身上。陆淮之这两天已经很忍你了，顾清也，你小心一点人家打你一顿，而我也要衡量你到底有没有继任我的资格。”

“资格你随意衡量。”顾清也有些着急地说，“但是我以前没谈过对象！我不知道我换了一个又一个的谣言是怎么起来的，我和那些谣言中的omega只是去福利院做志愿，结果一起被拍到了……那些孩子都能给我作证的！”

“所以，你作为继任学生会会长，是想要先谈个恋爱破坏校规？”白温宴拧眉，“你让别人怎么看学生会？”

“我……”顾清也语塞，又垂眸，低声道，“我就是想和他认识……只要听到他声音我就会很高兴。”

“抽象。”白温宴中肯评价，“论成绩你比不过人家，论相貌你比不过江知遇；论家世……大家家世也都差不多，只是领域不同也没什么好比的；论权利，你比不过掌权的宋煜时和楚宁钰；论性格，你肯定也比不过笨蛋小狗陆淮之；论情谊，你也比不过和人家青梅竹马的路瑾燃。”

他的话音难得带上了几分讥讽，对顾清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拿什么去配他？”

他以为顾清也会知难而退，没曾想他只是浅笑：“我只用和他认识就好。谢谢会长，让我知道他有多少爱慕者。”

白温宴：“……”

白温宴：“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顾清也摇摇头，眼睛亮得像星火：“我反而觉得这样的人才值得喜欢。”

“什么？”白温宴拧眉。

“你不觉得吗？会长？”顾清也笑，“他只用做他自己就好，感情不为他所累，遇见已是上上签。”

【白温宴：就是这样。他就是这么说的。】

【宁宁：妈呀。】

【玫瑰499：还真是油盐不进。】

【time：但他说的确实是事实，阿昼做他自己就好。等等，我有个问题。】

【宁宁：什么问题？】

【time：你们拿什么来比喻他？】

【玫瑰499：我翻翻我写的小说。月亮、玫瑰、火焰、风、冰川、星星、太阳、明灯。】

【Mint.：春日。】

【淮：唔，我觉得小纪老师的话，很像是小猫诶。就那个猫meme表情包。】

【是阿言：白桃吧，甜甜的。】

【玫瑰499：可是白桃不是，路瑾燃专属吗？他信息素就是白桃啊。】

【是阿言：只是拿白桃做比喻啊。】

【白温宴：富江。】

【淮：草。但是小纪老师没有富江的能力……】

【瑾之：我不知道，我跟他认识太久了，猫塑他或者拿什么东西比喻他太怪了。但我知道顾清也视角下的阿昼是什么样的。】

【玫瑰499：[图片.jpg]】

【玫瑰499：顾清也的企鹅说说……我真是笑死了，什么叫我见白昼，于是夏天到了……好酸。】

【宁宁：模仿你吧？你以前话也蛮酸的，有点装。什么明月玫瑰什么的。】

【玫瑰499：……】

【Mint.：OK，以后就叫顾清也strong哥了。】

***

纪音岚出院了。

她笑着张开了双臂，深深呼吸。她看了好多年的一窗一景，终于能够漫步在街巷。

她有些在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叹道：“我有皱纹了……我还有白头发了。”

“我现在就有白头发了呢。”纪之昼回道，“我还有一根不知道为什么，是红头发，我变异了。”

纪音岚瞥了他一眼：“你要返祖啦？”

“别。”纪之昼连连摆手，“我才不要，会变得不好看……不过，江知遇之前还组织了一场小型音乐会。”

纪音岚倒是先笑了：“你没参加？”

纪之昼摇头：“没有参加音乐会，但是我参演了……不过你可以找他直接要你偶像的签名照诶！”

纪音岚嫌弃地撇撇嘴：“算了吧还是，我就是单纯喜欢脸，又不是正儿八经地追星，要签名照做什么？——哦对了，你刚说的音乐会是什么？”

纪之昼说：“发了我一段视频，还参加了a站的梦想主题的创作拿了奖。”

纪音岚这才点开了视频。

这场小型音乐会的地点很特殊，不在金碧辉煌的音乐厅，也不在五光十色的舞台，画面中出现的江知遇也不是蓝紫色的发色，他将发色染回了黑色。

他只是背着一把吉他，戴着口罩，坐在咖啡厅门口，指挥着陆淮之他们处置乐器。他本人还在镜头前嘚瑟：“瞧瞧，哪怕是染回来，我也最帅吧，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小弟。”

纪之昼沉默了一瞬，说道：“我放错了一段视频，不是这个。”

纪音岚：“噗。好可爱啊哈哈哈。”

总之，就是江知遇组织了大家在咖啡厅门口唱歌，说得好听一点叫音乐会而已。他们早就和周围的商铺和政府商量好了。

纪音岚惊叹：“哇，白同学还会弹钢琴啊。还有亭亭会拉小提琴。”

“嗯。”纪之昼笑，“我也觉得他们很厉害。这首歌听说是江知遇谱曲，词是他们一起想的。”

但这只是这个视频最微不足道的一点。视频在江知遇唱完他的部分以后，转场出现了一张谱曲页，是江知遇的《迷津》。

bgm变成了《迷津》，整个视频的色调在刹那间变灰。没有规则的书页顺着风的足迹满天飞，玫瑰枯萎凋零，漫无目标的天才作曲家困于家庭和成就——

直到有人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

“咚——”

每敲一声，画面就明亮一次。

画面中相继出现了宋亭闻、宋煜时、楚宁钰，然后是白温宴、白沅言、陆淮之，他们久久困于迷茫不知所措。

过渡页是白温宴的条漫。

有人向玫瑰提了三个条件，其三为认真生活。有人向拥抱飞鸟，希冀它能天高远阔及星辰。有人带来了春日的景明，于是作曲家文思泉涌。

……

bgm又变成了《春日见我》的翻填版，词是大家一起写的。

“我总是想，未来和我的距离。”

“我总是想，世界和童年的迷离。”

“我总是想，原野是不是漫长无边际。”

“我总是想，我的诞生有何意义。”

“……”

画面中的陆淮之穿上了制服，当了他梦寐以求的飞行员。江知遇背着吉他走遍山川河流，纯粹只为音乐。白温宴拿着画笔，颜料肆意地铺满墙面。宋亭闻时而养养他心爱的花草，时而又坐在桌前码字。

宋煜时和楚宁钰相逢在峰会，身着西装，是最年轻的商人。路瑾燃和白沅言客气地握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名利。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梦想，关系或好或一般，是朋友或者只是合作者。但是，他们也可以单纯只是一场小型音乐会的共同的演奏者。

然后是纪之昼穿着高中的校服走入心仪的大学，又将穿着简单的卫衣进入中心城法院。

他能将各个案件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而最后的画面，是在很简单的某一天，高中的某一次运动会上，留下的少年轮廓的剪影。

没有任何拍摄的手法和技巧，只有朦朦胧胧的轮廓，却能够将它命名为青春。

纪之昼只能记得高考那天，他收拾东西的比所有人都要慢一拍，出考场也要比别人慢。

一出圣伊校门，纪之昼就看到了接他凯旋的人。

妈妈和老秦有说有笑的，似乎是在叙旧。

纪之昼的目光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忽然一亮。路瑾燃今天破天荒地戴了条发带，看着像是从一中直接跑过来的，正咬着棒棒糖低头玩终端。

【瑾之：到咯。】

【瑾之：圣伊这么大吗你还不出来。】

忽地，像是心领神会一样，路瑾燃一抬头，就隔着人海对上了纪之昼的目光。

他下意识就张开手臂，刚好将纪之昼抱了个满怀。

“跑什么。”他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小心摔。”

纪之昼倒是在笑：“毕业快乐。”

“是。”路瑾燃也笑，“来接你回家。”

耀眼的天空依旧辉煌，但是少年已窥见未来的天光。人间烟火俱入眼，于是连平芜尽处也可见春山。*

少年永远未来可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