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婧知道，以宋凌凡的性格，日后她是难逃一劫了。
不过以后的事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先骂爽了再说。
脑海中的经典骂人词汇蠢蠢欲动，只待方婧张嘴……
“方婧，我知道你还恨我。”
方婧盯着他，静候下文。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解释。”宋凌凡说，“不过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颜亭云，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呢。”方婧竟有些想笑，“你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似乎没得到料想的答案，宋凌凡剑眉微蹙，犹豫片刻，仍憋不出一句话。
那副如鲠在喉的模样看得方婧身心舒畅。
方婧突然后悔真该早些学习颜亭云的精神状态。
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抛弃所有，方婧又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附赠一巴掌把这个男人从梦里扇回现实不好吗？
方婧深吸一口气，说：“宋凌凡，事到如今，你还要利用颜亭云挑拨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吗？”
其实很早时候，颜亭云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宋凌凡的手段很拙劣，尤其在颜亭云面前。
“你喜欢谁我管不着，现在我也懒得管。”方婧说，“不管是你还是洛景鸿，只要亭云说一句喜欢，我自然心甘情愿让给她。”
方婧顿了下，眸光倏然晦暗：“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个。”
“你！”
“哦不对，洛景鸿还有资格留在她身边，而你，不过是用完就扔的工具罢了。”
骂完，方婧还不过瘾，还要继续说下去，身后突然传来方母一声呼唤：“婧婧，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遇见个熟人，说了两句话。”
方婧顾着面子圆了个谎，宋凌凡却连半分面色都不给，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方母虽来迟，但早已看见了方婧和宋凌凡交谈的场面。
许是考虑到二人之间渐行渐远的关系，方母并未拆穿方婧的谎话：“吃饱了吗？该回家了。”
“我哪儿还有家？”
洛景鸿趴在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就出国留个学，宋凌凡那孙子就把我家偷了。自家回不去，宿舍住不惯，我真成流浪儿了。”
“想开点。”颜亭云把纸抽往他面前一推，“至少你还有我们。”
洛景鸿正感动，就听颜亭云用三十六度的嘴说：“我们虽然帮不了你倒忙，但是给你添乱还是绰绰有余的。”
洛景鸿：“颜亭云，你越来越爱说冷笑话了。”
“冷吗？”颜亭云一本正经地说，“可能是我美丽动人吧。”
“……”
所以这些冷笑话到底是和谁学的啊！
颜亭云在草稿纸上抄了一行字，随后放下笔，把纸笔推给他：“写吧，写对了你明天的午饭我报销。”
“颜富婆今天这么大方？”
洛景鸿探头瞅了一眼，思考了两分钟，拾笔写画。
颜亭云随手拿起桌上的词汇本，翻了两页，余光捕捉到洛景鸿取一张新的草稿纸，翻页的动作凝在空中。
“步骤很复杂吗？”
“还行，就是我不会解。”洛景鸿边说边画，“你从哪儿找的题？”
“我自己编的。”颜亭云脱口而出。
笔尖一凝，在纸上晕染出一片墨点。
洛景鸿无语地看着她。
颜亭云回以无辜的笑，洛景鸿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解题。
怪可爱的。
颜亭云想，如果没有那些事的话，颜亭云或许可以考虑让洛景鸿成为她的男朋友。
毕竟逗弄洛景鸿这种嘴硬心软的人确实很有意思。
“写完了。”洛景鸿把算草纸拍在她面前。
颜亭云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你想考哪儿？”洛景鸿反问她。
颜亭云：“怎么，想和我考一所大学？”
洛景鸿：“你猜。”
哟，学聪明了，知道套话了。
颜亭云手持红笔，在其中一行字上划了两道，写上了另一串数字。
“话说你到底选的哪所学校？”洛景鸿心知午饭报销的事没戏了，为了缓解尴尬，随便扯了个话题，“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送到家？”
其实比赛结果在比赛结束的第三天就公布了，只是主办方还需处理比赛产生的小部分争议，有些选手的心自然还得多悬几天。
学校计划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的面宣布这个好消息，不过在此之前，整个年级或许无人不知颜亭云的“光荣事迹”了吧。
“这都是高考之后的事。”颜亭云说，“现在不着急说这些。”
洛景鸿正神游，听到这话，颓废得比田地里过季的小白菜还蔫。
颜亭云没在意他的小情绪，把修改过的答案推回他面前：“看看。”
“为什么要自己编题啊？”入目尽是红色，洛景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上次给我的练习册我还没写完呢。”
“也不算自己编，我就是把去年的高考题改动了一些条件。”颜亭云叹气，“我给你的练习册难度不大，按你正常水平，这一周你早该做完了。”
“……最近作业太多了。”洛景鸿别过头，小声反驳。
颜亭云充耳未闻：“你最近成绩下滑得太厉害了，照这样下去，别说和我考一所大学，就是考大学都费劲。”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还没调整过来嘛。”不知听到了哪个关键词，洛景鸿瞬间来了精神，“下次模拟考，我一定好好考。”
颜亭云陪着他做完了一整套模拟题，一抬头，时针正好指向七点半。
“快递应该到快递站了，我先下楼取个快递。”
洛景鸿正专注于解题，摆摆手就当知道了。
快递站就在小区旁边，颜亭云穿着睡衣，套了件外套，揣上手机就出门了。
周六日把洛景鸿带回家着实不是个好主意，即使颜家父母没有意见，时间长了，也会招人耳目。
但颜亭云的确需要一个“护身符”替她挡挡灾，而洛景鸿，便是最佳选择。
“亭云，你也来取快递啊。”
“好巧。”目光落在方婧手中的礼品袋上，“这个牌子……”
方婧耸肩：“宋凌凡送的。”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学不会知难而退吗？”颜亭云拆了快递，把玩具小熊递给她，“迟到的生日礼物。”
“你真是的，咱俩不用这么客气。”方婧把精美的礼品盒放在一旁，喜笑颜开地接过小熊。
颜亭云拾起礼品盒，在方婧嘲弄的目光中，缓缓抽出了那条项链。
“送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还不如直接给我打钱。”
“想过一个月只有五百万的日子？”颜亭云说着，就要把项链扔进手边的垃圾桶。
“谁会和钱过不去。”方婧赶忙拦住她，“不要白不要，别浪费资源。”
方婧夺过项链，却未急于戴在脖颈上。
放在往常，方婧早就因为宋凌凡的“特别关照”而高兴的找不到北了。
可惜这一次，主动权并不在宋凌凡手中。
咚咚。
这么快就回来了？
洛景鸿抓起早就做完的物理题，起身开门：“亭云，这道题——”
门外不是洛景鸿心心念念的人。
黑帽衫遮住了上半张脸，黑口罩恰到好处掩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鬼鬼祟祟朝室内张望：“颜亭云住在这里吗？”
洛景鸿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皱眉打量这位不速之客：“你是谁？”
—
“啊——”
一道凌厉尖叫刺破宁静的高楼。
“快，快打120！”
一个小时后，方婧打完电话，回到医院走廊。
颜亭云的白棉袄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像是从湿淋淋血水里打捞上来的尸体，毫无生气。
“叔叔阿姨一会儿就到。”
颜亭云从回忆中挣脱，望向“手术中”的灯牌，苍白的唇碰了碰：“躺在里面的人，应该是我。”
“胡说什么呢？”
方婧皱眉，脱下自己的外套欲披在她身上，反被颜亭云侧身躲开。
“我身上脏。”颜亭云说。
方婧抓紧外套，垂眸：“可是你的手很凉。”
黏腻的潮湿在掌心蔓延，颜亭云低头看去，只看到触目惊心的红。
“亭云，去洗个手吧。”方婧不知哪来的力气，强行把颜亭云从椅子上拽起，推搡着往卫生间走，“你这样会吓到叔叔阿姨的。”
颜亭云回头，远远望了一眼禁闭的手术室：“我，我得看着他……”
“这里有我，听话，去洗个脸，冷静冷静。”
她早就没办法冷静了。
明明一切都在颜亭云的计划之内，可当看到洛景鸿倒在血泊中，明明疼得睁不开眼，却仍紧握着草稿纸不肯撒手。
那一刻，颜亭云的心脏还是止不住剧烈跳动。
颜亭云从口袋掏出那张红色的草稿纸，小心铺展开。
血已经干涸了，血与墨渍混交，点缀出一副暴力的水墨图。
但颜亭云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她为洛景鸿编写的物理题。
洛景鸿不仅看了，还用异色笔写下了每一步的物理原理和解题思路。
“你这是故意让我愧疚吗？”
颜亭云自嘲地想。
衣服上的血洗不下去，颜亭云洗过手，在路人或差异或惊恐的目光中走出卫生间。
“亭云！”
洛家父母和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围着方婧询问什么，循声望来，颜亭云精准捕获了他们眼中的嫌恶。
两名警察迎了上来，向她出示了警官证：“同学聚会，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压迫感并非空穴来风，恐惧与紧张交织下，颜亭云连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不远处，方婧抱着外套，轻轻摇了摇头。
“我最近一直在家和学校……我不知道我能得罪谁……”颜亭云哽咽着，语无伦次，“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事……”
似是意识到语气太过严肃，女警察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随后温柔牵起她冰凉的手，走出众人视线。
颜亭云坐在走廊的公共座椅上，女警坐在她一旁，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搓着。
“别怕，这些事和你无关。”
颜亭云对上女警温和的目光，眼眶泛酸：“姐姐，我……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我们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女警握紧她颤抖的手，一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的脊背，“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
颜亭云点点头，一五一十将约洛景鸿来家做客到发现洛景鸿遇害的前因后果说清了，说到取快递上楼时，颜亭云倏然止住了话头。
女警敏锐觉察到颜亭云的异样：“遗漏细节了吗？”
“我记得，当时上电梯前，我曾看到一个穿黑帽衫的男生跑下楼……”颜亭云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
女警在笔记本上写了两笔：“下楼的那个人，还有别的特征吗？”
“只有匆匆一眼，我没看清电梯门就关上了。”
女警若有所思，并未继续追问。
问完细节问题，女警合上笔记本：“在抓到凶手以前，你最好让你父母接送你上下学。”
“我？”颜亭云喃喃自语，“是冲我来的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女警起身，“已经很晚了，有监护人来接你吗？”
颜亭云看了眼手机，消息栏空空如也。
“我一会儿和朋友一起回去。”
临走前，女警突然说道：“我听你朋友说，你在学校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颜亭云没料到她会问这些，错愕地点了点头。
“别害怕，我就是随便问问。”女警笑着说，“那位小朋友说你的记忆力更好，记住的细节比较多，刚才一聊……名副其实，你确实是个聪明孩子。”
原来是方婧透露的吗？
颜亭云目送女警离开，又坐了一会儿，待心跳平复，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