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三年，一个拥抱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洛景鸿正想继续下一步动作，手刚碰上颜亭云的上衣下摆，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颜亭云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方才那点暧昧氛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景鸿不甘心地看了眼幸灾乐祸的颜亭云，掏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紧绷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
“谁啊。”颜亭云凑上前。
“我姐。”洛景鸿一手按住颜亭云的脑壳，一手按下了接听键，“姐，怎么了？”
“亭云到了吗？”
“到了。”洛景鸿说，“正在换衣服。”
颜亭云指了指空床，做了个口型：“在哪儿？”
另一边方婧提醒他们婚礼还有半个小时开始，洛景鸿敷衍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颜亭云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呆呆盯着天花板。
洛景鸿坐在床边，拾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医生怎么说？”
欲抽回的手骤然僵了一瞬，双目逐渐聚焦，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探究之色。
手指将衣袖剥落，露出玉藕般的小臂。
病态般的手臂上残留着几道凌乱的浅色伤疤。
“我已经好很多了。”颜亭云闭上眼，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就像在念睡前童话。
这些年，颜亭云的病反反复复，但在洛景鸿的陪伴训练下，总归是有了好转的迹象。
医生说，药物损伤是不可逆的，但颜亭云很幸运，在濒临崩溃时遇到了愿意陪她戒断的人。
“颜亭云，好久不见了。”
宋凌凡端着酒杯，一身白西装将他衬得更为沉稳。
颜亭云笑了笑：“新婚快乐。”
宋凌凡说：“你知道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
颜亭云不置可否：“宋总，很早我就说过，我和你只是朋友情义，绝谈不上情爱。”
“这就是你选择洛景鸿的理由？”宋凌凡有些挂不住笑，握着高脚杯的手指隐隐泛白，“同样都是备选项，他比我好在哪里？”
或许连颜亭云都不知道她究竟喜欢洛景鸿什么，又怎么会给宋凌凡一个满意的答复。
许久的沉默将时间无限拉长，往事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放送。
落幕时，眼前主角换了一人。
洛景鸿端着一盘小甜点站在她面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问：“宋凌凡和你说什么了？”
颜亭云摇头：“我不记得了。”
洛景鸿将甜点递给她：“你觉得我会信吗？”
颜亭云没接盘子，只捏了块小蛋糕小心塞嘴里，口中含糊不清：“既然不信我，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洛景鸿倒了杯果汁，递给她：“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骗你什么？”颜亭云反问，“我骗你，难道就证明我不爱你吗？”
洛景鸿明知她在故意混淆是非，可这话怎么听都像在表明爱意。
听颜亭云亲口说出一句“爱”实在难得，洛景鸿便不和她斤斤计较了。
“宋凌凡先生，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吗……”
主持人念着念了无数遍的结婚誓词，却仍在一对新人面前努力将这短短几行话读得尤为深情。
颜亭云身着粉色礼服，与洛景鸿并排坐在台下。
眼睛盯着台上新人，嘴上也是一刻都没停过。
唠嗑吃甜点，偶尔尝两口小酒点评几句，倒是比台上还热闹。
很快等到新娘扔手捧花的环节，洛景鸿忽然放下了高脚杯，拍拍手准备上台。
颜亭云向来不爱凑热闹，婉拒了洛景鸿的上台邀请。
洛景鸿很快挤到人群最前面，只差几步就能直接从方婧手中夺过手捧花。
方婧瞪他：“离这么近，你直接让我给你不就行了？”
洛景鸿没听出她的阴阳，诚实一伸手：“那你给我吧。”
台下一片哄笑声。
洛景鸿腿长胳膊长，按道理夺下捧花应该易如反掌。
可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抛向空中的捧花以极为优雅的弧度堪堪擦过洛景鸿的指尖，落在他身后一个小朋友手里。
小朋友不懂捧花含义，只知道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是一种荣耀。
她跑下台，向母亲炫耀着捧花。
她的母亲笑着将她抱起，毫不吝惜夸赞之词。
颜亭云收回视线，垂眸敛下即将溢出眼眶的落寞。
洛景鸿在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地感慨：“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咱俩得合葬。”
“那还挺冤的。”颜亭云低声说。
洛景鸿一手自然扶上她的腰：“耷拉着脸，怎么，没抢到花你不高兴了？”
颜亭云打掉他占便宜的手：“我喜欢可以自己买。”
这一下下手着实不轻，洛景鸿看了看手背上的红痕，疑惑地看向她：“出国这几年你吃什么了？手劲这么大。”
为了防你啊蠢货。
颜亭云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
方婧找了一圈没找到颜亭云的影子，问了洛景鸿才知道颜亭云去了卫生间。
洛景鸿瞥了眼时间：“她去了挺长时间了，我跟你一起去找找她吧。”
“说的像你能进女厕所似的。”方婧白他一眼。
洛景鸿：“我唯一一次进女厕所还是三岁时被你拽进去的。”
方婧：“哦。”
姐弟边走边聊，拐过拐角时，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颜亭云与洛轩野相对而立。
洛轩野高她一头，手里捏着烧了一半的烟，眉眼间带着调侃：“颜亭云，为了进洛家，你可真是不择手段。”
颜亭云垂眼整理滑落的肩袖，神色淡然：“为了提前抢夺市场，不惜将核心技术卖给国外科企，论‘不择手段’，还是洛先生更胜一筹。”
“商人眼中只有利益，何况我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洛轩野说，“倒是颜小姐，想分洛科的羹又不想失去洛景鸿的爱，既要又要，小心阴沟翻船。”
颜亭云眼中闪过一抹犹豫，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方婧小声问他。
“听不懂说明不是说给你听的。”洛景鸿说着，拽着方婧往回走，“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
这场婚事堪称盛大，颜亭云不仅见到了大学同学，就连高中班主任也受邀出席。
老梁一手牵一个，老泪纵横：“没想到啊，最早结婚的居然是你们。”
洛景鸿：“道理我都懂，但是老梁，您是不是牵错人了？”
颜亭云看着被老梁紧紧握住的手，默默点了点头。
“就是你俩。”老梁的嘴一如既往地毒辣，“人家高中早恋都是藏着掖着，你们倒好，就差在我面前嘴对嘴了。”
“当年我以为你们是最早结婚的，没想到是方婧和宋凌凡先给我递了结婚请柬。”老梁摘下眼镜抹了抹泪，“你们两个呢？什么时候结婚？”
“过了这段时间吧。”洛景鸿漫不经心地说，“亭云刚回国，有些事得先处理干净。”
颜亭云无端生了些冷意，下意识将肩上外套往上拉了拉。
“有打算就好。”老梁欣慰地点点头，“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洛景鸿：“随礼还随九百吗？”
梁建国：“……滚。”
颜亭云抿唇偷笑，余光无意捕捉到人群中一道分外熟悉的身影，笑意骤然凝滞在脸上。
谁把他们叫来了？
那二人在人群中如莽鲨般横冲直撞，在与颜亭云对视的一瞬间，直直奔颜亭云冲来。
颜亭云转身就要走。
“颜亭云！你个杀人犯！”
一声声凄厉的哭嚎和难以入耳的谩骂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一些好事着默默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全场中心。
“你在外面捞了那么多钱，一分都不给家里留，我们颜家怎么养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要不是你见死不救，你弟弟怎么可能会死！”
洛景鸿挡在颜亭云身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厌恶：“是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无人回应。
颜家父母发间已染白霜，一身白布麻衫，而他们怀中抱着的黑白遗像，赫然印着颜让的脸。
颜让在一年前死于尿毒症，那时颜家天天在网上发悼念视频，不明真相的网友被带偏了节奏，沉寂了几年的网暴死灰复燃。
所幸在那之前颜亭云已经宣布与颜家断绝关系往来，况且有之前被告案件的施压在先，还是有很多人为颜亭云说话的。
颜家闹腾了一个月便偃旗息鼓，转眼开始开直播接单卖货。
网友们一边嘲笑卖惨的尽头是带货，一边靠两边骂来消遣日常压力。
不过那些都和颜亭云没关系了。
颜亭云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刚刚回国，颜家就得到了消息找上门讨债。
到底谁把她回国的消息卖给了他们？
颜亭云环顾四周，周围人有看热闹的，有拍视频发网上的，有叫保安拖人的，也有嫌吵提前离席的……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纵容，以这里的安保，他们这身打扮绝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进来闹事。
得到消息的洛家人纷纷从休息室赶出来，指使安保将大哭大闹的颜家夫妇拖了出去。
大厅逐渐安静下来，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盖住了宾客们的窃窃私语。
“你们两个要抱到什么时候？”洛轩野叼着烟，不满地看向他们。
颜亭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裹进了洛景鸿的怀中。
颜亭云脸上发烫，慌忙推开了身前人。
洛景鸿面上无动于衷，却在怀中热源消失的前一秒，紧紧攥住了颜亭云的手腕。
洛老太太被温太太搀扶着走过来，眯着眼打量颜亭云。
洛景鸿似有觉察，向前一步，侧身阻隔这道略显灼热的目光。
方婧也上前挽住洛老太太的胳膊：“奶奶，刚才敬酒没找到您，原来您去楼上躲酒了。”
洛老太太正要说话，身旁洛轩野冷不防出声：“景鸿，不介绍介绍这位颜小姐吗？”
一句话，将在场人的注意力引回了颜亭云身上。
方婧的笑容僵在脸上，求助般看向宋凌凡。
转而想起，洛轩野于宋凌凡亦师亦友，又有之前的恩怨在先，他怎么可能会为了颜亭云出言。
果不其然，宋凌凡仅与她视线相触碰一瞬，便错开了目光。
颜亭云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从洛景鸿身后走出：“奶奶您好，我是颜亭云。”
洛景鸿攥着她的手没有放开，颜亭云只能将被牵制的手背到身后。
这一举动似引起洛景鸿的不满，下一秒，颜亭云拧紧了眉。
“放手。”颜亭云瞪他。
洛景鸿熟视无睹，依旧笑眯眯地盯着她。
洛老太太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又转而看向身侧站着的洛轩野：“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挑衅的目光落在面色难堪的洛景鸿脸上：“大侄子，强人所难可不好。”
洛景鸿乜斜他，冷声道：“亭云不想嫁你。”
“难不成她想嫁给你？还是说，她两个都想……”
“洛轩野！”洛卓彦斥责道，“妈还在这里，瞎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洛轩野耸耸肩，“你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人家当事人都没再追究，你还上赶着找罪受。这烂摊子谁接不是接，既然我大侄子喜欢，送给他便是。”
也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了洛卓彦的心窝，洛卓彦脸色尤为难看：“上赶着找罪受？你捅出的篓子别拉整个洛家下水。”
“别把责任都推给我，”洛轩野也有些火了，“你以为你的手就干净吗？那场事故，怎么只有你们活下来——”
“洛总，这不是家宴。”宋凌凡冷不丁插话，止息了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二人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
温汀兰上前：“老洛，你喝了不少酒，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洛卓彦不发一言，铁青着脸被妻子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