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证明真的有那个孩子?怎么能证明她没死?”再没有人比朝曦更关心她的下落。
“天象显示,妖星陨灭,却有小星隐现。”
“曾有谣传,大战前后妖王并无孕相,怎么会突然生了个孩子呢?那孩子的父亲又是何人?”弥斐疑惑。
“你没听过,应劫而生,应劫而亡么?”
“什么?”老榆树精轻巧的一句话,落在她的脑中尤似一击闪电,她忽然记起,惊木临死前最后的话,便是这句应劫而生,应劫而亡。“可说的是妖王母子?”
“大劫来临,各应命数。而于劫之内外,生息不止,所以并不特指相柳母子。”
她很困惑,困惑的有些困倦:“看来听故事真的能有助睡眠啊。”
忽觉天象有异,抬头看上空飘来几片黑云,夹着几道闪电,远处泛红,不一会儿天边赤红如焰,朝曦却困的不行,显了原形藏身于一处密丛灌木里阖眼睡起,谁想倒头便入梦,只身扎进一片大雾中,她立在其中被这轻薄纱缕的茫白遮住了眼帘,遮住了去路,任是撩拨也不见半分消散,只得继续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唤她,姐姐。
“姐姐。”
“是谁?”她环身将周围看了遍,并没有谁现身。
“姐姐..…”
声音分外耳熟,倒没费多久她便记起,是那日在林中从潦清手中救下自己的那个蛋娃娃。“小孩儿,你怎么跑到我梦里了,你在哪啊,我怎么看不见你?”
“一会儿你就能看见我了。”
“一会儿?”她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打了个哈欠:“你很闲吗?怎么跑到我的梦里捉迷藏?别闹,我刚睡下,让我睡会儿吧。”
“我没闹,姐姐,这事关我的生死,你严肃点儿。”
生死本是个严肃的话题,可是和一个蛋在梦中讨论这个问题,不免让人有些想笑,朝曦抿了抿嘴,想着纵然是个蛋,也应该给予基本的尊重,本着这种想法,她认真应承道:“好好,我认真,我严肃。”
“会有不下百数的我出现在姐姐面前,姐姐须得发挥智慧,从这一众我中辨出我来,如此我便能破壳而出了。”
什么一众我找我,听得朝曦耳晕:“那我若辨错了呢?”
“对则生,错则亡,我的生死全揪在姐姐你手上了。”
“小孩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生死大事,岂容玩笑。”
“可即便是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啊?何况我并没有什么找不同的本领。”
“我相信姐姐的智慧,时间不多了,一会儿全数出现时,姐姐你找准了,施术将蛋壳砸开就行。”
不由她多想,小孩儿的声音便不见了,争如他言,没多大会儿便有同他一样的蛋出现在朝曦面前,一个接一个,不断涌现,恍的她眼花缭乱,很快便重重叠叠围满了她的身边,可怕的是,这群蛋不仅长相相同,连声音也毫无分别,百十来个蛋异口同声的喊着她姐姐,姐姐,喊的她的脑袋就要炸掉。
“这么多,砸蛋有惊喜么?别喊了!”她紧捂耳朵咆哮,又掐了掐自己的腿,希望快些离开这梦境,然而这梦十分固执,若是不做选择,便不能结束。
罢了罢了,你找上了我算是你的劫数吧,阿蛋,选对选错都是你的命,你死了可别怪我。
她定睛定神,细细看了这群模样相同的蛋,每个蛋都喊着姐姐,她真的区别不出,不知道能不能问答?
她想了想:“潦清是个什么?”
“鲛人族公主。”众蛋齐声道。
“这么一致?” 她正发愁,一个弱弱的声音忽然从中传出: “是条半鱼。”
朝曦心中感到兴奋,吵杂纷乱中,她依靠感觉走近那个声音的源头,一个萎靡不振的阿蛋躲在角落,她轻轻的抚了抚它:“幸好姐姐我耳朵还算灵,就是你了。”说话随即幻了把冰锤子,举手向它砸去。
一道不知那来的力将她弹开,飞出极远 ,摔的浑身疼痛,她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坐起来,睁开眼时,却不见了方才的景象,周围还是自己睡时的那片灌木丛,真的是梦?她卷起裤子,膝盖上一片青紫,可见不是假的。
难道是魂魄出窍了 ?忽然想起阿蛋来,她顾不得疼痛,一阵风似的往林外跑去。
依看上次记住的位置,很快就找到,还未走近,便见一株小榆树下摊着个裂开的蛋壳,她看了看那壳的斑纹,确是阿蛋的壳子,又用手触了触,温度尚存,看来真的是破壳不久,只是阿蛋呢?安静的四周没有一点活物的身影,她将各个草丛翻了翻,仍然没有它的踪迹,她挠了挠头想,刚出壳的孩子毛都没长全,能去哪儿呢?无意识的退了几步,忽然感觉脚底一阵刺疼。
“啊!”掀起脚底看,一个海胆样子的黑刺团子正扎在自己的脚心,她用袖子包住手,将它薅下来准备扔了,却听那黑刺团子喊道:“姐姐住手!”
问声赶忙收手,放倒眼前摊开看了看那团黑刺:“阿蛋?”
黑刺渐渐软和下来,它的毛发不再如刚才坚硬,但是通身黑亮顺溜,像个黑煤球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其他颜色。朝曦有些失望。
“姐姐这副表情,是嫌我生得丑吗?”它声音软糯,比在壳里时要软和许多。
“没,没有。”
“那为何看起来有些失落?”
“不是失落,我是好奇,怎么如今海胆也蛋孵了。”
“我不是海胆。”
“不是海胆?难道是刺猬?”
它犹豫支吾,似乎解释不出这个问题,朝曦弹了弹它:“看来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过阿蛋,你刚刚差点没扎死我。”
“是姐姐你差点没踩死我。还有,我不叫阿蛋。”
“那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我只知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八。”
“你们家孩子可真多,通常这种多产的家庭不会很认真的给娃娃取名,一般会叫大蛋二蛋,三丫四丫。”
“所以?”
“所以我觉得阿蛋甚是不错,可你不喜欢,那不如按排行叫八蛋吧。对了,你家姓什么?不会姓……”
“我们家姓黎。”他是黑的,可依然能看出他的神色不太好。“我什么蛋都不叫,姐姐若叫,便叫我黎八好了。“”
“篱笆?小篱笆?这个倒不错。”朝曦双手捧着他,反复看着,心想那么大个蛋怎么就盛着他这么一小只呢,她们蛇类,可都是将蛋装的满满当当,一点都不浪费。
“对了,你吃什么?”
小篱笆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她支支吾吾,似乎有些以难启齿。朝曦看他这副样子,不觉紧张:“什么,你该不会吃蛇吧!”
“不吃也行……”
“不吃也行?你是说你是吃蛇的?”她的内心有些坍塌,甚至有些后悔救了他,将这小东西放在身边,可不是养虎为患么?“那你打算吃什么?”
“为了姐姐安心,除了蛇,花草树木我吃什么都行。”
略略松了一口气,林子里的草是可以管得够的,只是让一个生物压制它的天性,又能够多久呢?她的心里滋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找个机会送人吧,可是送谁呢?不知道南溟喜不喜欢。
“嗯,你先同我回林子吧。”
折腾许久已经是正午,她小心将它放进袖兜里,闲庭信步的走了回去,然而,有这么一一个隐患,这几夜注定是不能安睡的,她以为只是睡不好些,但事实上比她想像的更加不乐观。
前几日里,小篱笆信守诺言,很是乖巧安分,朝曦便稍稍放下心来,在一个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的月圆夜里,正与宝芝同榻睡得香甜,忽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是阿甜抱着被子闯了进来,她惊惧的跳到她们身后,磕磕巴巴的说道:“有,有怪物,要吃我!”
“是什么怪物?’
宝芝的话才落,便感觉来自于房间外的電颤,由见怪物体型庞大身子笨重,阿甜瑟瑟发抖的叙述看它的形象,然而话没说完,它便已经撞烂门窗闯了进来。
一只三人高的宽胖黑毛怪,獠牙利齿,流着口水出现在她们面前。宝芝也怕的抖了起来,两人蜷在朝曦身后,岂不知,她又何尝是条有胆量的蛇?
慌乱下,她捡起只扫帚指向它道: “何方怪物,胆敢闯我乌榆林!”
怪物舔了舔口水,看来不会说话,只是又向前挪了一步。“你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不知道是听不懂人言,还是不为所惧,它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此时的屋顶被它顶开,朝曦凝出几朵小白棱花飞射出去,竟然都被它的长须毛一扫开 ,闻声赶来的庚酉幻出武器刺向怪物,也被他蛮力打飞,几人正不知该如何,屋外忽然暗了下来,原来是上空的月被云层蔽住,怪物竟然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就这么三滚两滚,它的块头竟然渐渐缩小,未经多时便缩回了原状,几人围着看去,原来是小篱笆。
“小篱笆?你怎么变,成,怪,物了__.”
三人投来埋怨的眼光,看得她很是惭愧,毕竟小篱笆是自己带进来的。
此时的小篱笆缓过劲儿来,委屈说道:“月圆之夜,我就会变成这样,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大家.”
恐怖的怪物忽然变做可怜巴巴的小东西,几人相互看看,你是怪我是妖,着实分不出什么彼此来,这样又怎好埋怨这小东西呢?想来见怪不怪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庚酉仰头看了看破烂的屋顶,环了环稀碎的窗:“可这屋子由谁来修呢?”
一句话毕,几双眼睛纷纷落在了朝曦身上,连小篱笆也不例外。
“为什么是我?”
“你如今是小篱笆的唯一亲人,孩子闯了祸,焉有做父母的不善后的道理?”庚酉这个鸡精,说话从来滴水不漏,叫人难以反驳。
“我是你父母吗?我不过是因缘际会捡了你。”她看着小篱笆,做看侧面又无谓的抵抗。
“你是姐姐,有话说,长姐如母,我虽然很惭愧,但是只能麻烦姐姐你了。”
她深深的体会到了南乔听到长姐如母这个词的心情。“好吧,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