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芝将那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朝曦,羞愧难当的她当即找了个水圈钻了进去,她原本只想躲一躲,没想到那盆大的水圈竟然是一处水脉,甫一进入便顺着那有些劲猛的水势深陷下去,冲游了不短时间,再探出头时被刺目芒光打了眼,逆光看去竟是一片宽广湖泊,青山秀水。
朝曦以为又是梦境,便使劲敲了敲脑袋,觉得不够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齿印沁出血来,是真的疼,不是梦境。
可这又是什么际遇?她深深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越来越多了。脱水上岸,她依着一条小径而行,一面走着,一面拧着湿漉的衣衫,不由的又自我批判了几句,身边的朋友们个个法力高深,自己竟然连最基本的除水术都不会,真是太逊了。
自顾走着,没有察觉身后的危险,一只瘦骨嶙嶙的豺狼蹑着脚步靠近,它张开嘴向着她的头颅咬去,幸好发上的紫钗硌住了它的牙,朝曦这才惊觉自己险些成了个无头鬼,她心有余悸的看着这头饿狼,看着它恶狠狠的样子,它虽然很瘦,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脓包。
豺狼眼中有一星星泪珠,想来是被硌到牙疼的,她龇着一口雪白的牙齿冲它笑了笑,以示安慰。
豺狼不领情,反认为这是一种嘲笑,一种挑衅,它蓄力扑了过来,朝曦眼疾手快的拾起地上的树棍,也是蓄力给它迎头一棒,豺狼眼冒金星站不住脚,便蔫蔫的伏在地上,她很得意自己这种以暴制暴的手段,但事实上,它如此不堪一击,是因为几天没进食了。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狼?正奇怪着,耳中又听见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她回身看,不只从哪里又冒出一只白斑雪豹,那豹子毛发细白亮泽,肌骨健硕四肢发达,一双碧绿眼珠目光炯炯,显然是一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朝曦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棍,豹子身法矫健,三步并两步便跃到了她的面前,利爪打飞了她手中的棍,锐利牙齿就要咬住她的侧颈,没有办法,她只能继续以暴制豹,用双手掰住了那上下两瓣嘴,使出全身蛮力拖拽着豹子玄空速转,不知转了多少圈,只感觉头晕眼花时,便甩手将它扔了出去,朝曦躺倒在地上,不知是天在旋,还是自己在转。
不等眩晕有所缓解,又一凶险接踵而至,高空一只花斑鹰隼突然疾速袭来,她意识到时已经无法抵御,慌乱下打了个滚躲开,还是被它扯破了衣衫,并着头上的紫钿钗被抓落,情急之下她抓起钗子反手插进鹰的脖颈,解决掉它,紧着又起术幻出冰棱花来,抛向已经恢复斗志奔袭而来的豺狼,它躲了几回终于中招成了冰雕,而被甩远的雪豹火速回来,敏捷且轻松的闪避开一朵又一朵的棱花,它撵步走近,得意的看着她,无计可施的她使出了最后的应对之策,现原形,水遁,逃走。
管他什么骨气面子,保命最重要。然而,顺顺利利的避开是不可能的,她仿佛是犯了什么凶星,水中忽然袭来一只不具名的妖怪,它通体血红,须长齿尖,游的极快,就要将她吞入腹中时,她慌忙又复了人形,气愤之下凝聚全身之力于掌中,惊人并惊喜的结出一朵莲花大小的冰晶白棱。
你完蛋了,她激动得意的仰头大笑,投壶似的将冰晶白棱投向它,却不知那冰晶白棱威力甚大,投入的一瞬,将整个湖都凝冻成冰,那怪物被冻住,湖里的水草被冻住,包括她自己也被冻住,她傻了,这不就是同归于尽么?她感觉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惨最笨的胜利者。
意识再次苏醒,一盆明艳绚烂的篝火,感觉自己的脑袋可以动弹,但除了脑袋,别的都不行,她垂眼看了看,原来是身上的冰还未退去。
“我的少主,你终于醒了。”
顺看声音看见那墨绿身影:“暮闲?你怎么在这儿?是你救的我吗?”
他轻和一笑,点了点头:“我来等你,不过你真的很厉害,人家说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你倒好,直接同归于尽了。”
“千万别说出去,太丢人了。”
暮闲眼角的笑有些按捺不住,但还是极力忍着。
“不过你说等我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是怎么……把我从冰里捞上来的?”
“捞你的确费了一番工夫,我生怕你被冻死,所以叫了几十个人一起将你凿了出来,又用这三昧真火,才快速的让你身脑袋上的冰晶消溶。”
暮闲这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神秘感,无论从哪看,都不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就连他的头发丝都会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而眼前他表情悠哉,不知又在筹划什么阴谋诡计,她狐疑的看着他:“今日的事都是你的手笔吧?暮闲君,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曦儿,数日不见,我觉得你聪明了许多……”
曦儿?她浑一激灵,本想使劲抖抖,可由于被冰固住不能动弹,能抖的也只有露在外面的脑袋,她翻了个白眼,心中只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要助你成长,须得如此,何况有我在这儿,是不会让你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什么豺狼雪豹老鹰,都是你找来的了?”
“不,是它们自己得知了你在此处,不远万里赶来杀你。”
“我前脚才到,它们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我在此地的?”
暮闲抻出一段小指比示:“我透露了一丁丁消息,没想到它们腿脚倒快。”
“那它们为什么不远万里也要来杀我?”
“你还不知道?自从上次你的少主身份昭告六界以后,不说天界,咱们妖界便有不少人想要咔嚓了你……只是碍于你身边有南溟庇护,不敢动手,今次有此良机,怎会放过。”
“暮闲!”她想抬手杀死他,可惜这冰实在牢固,到现在也没有融化多少,看着她像一个愤怒的萝卜,想跳却拔不动,暮闲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出来。
“我今日终于明白了作茧自缚是什么意思,哈哈哈……”
那笑声放肆极了,真的被他们害死了。她无奈的叹了叹:“这是什么地方?”
暮闲笑得专心,扬起袖子随便朝她身后一指,她将脖颈拧成了麻花才看到石洞壁上,赫然三个大字:洞庭府。
洞庭?是先妖王产子的那个洞庭?朝曦脑中灵光一闪,她正不知该从何下手,眼下来了正好,能在此寻得蛛丝马迹,证明自己不是妖王遗孤。想定后,她精神一振不再萎靡,誓要找出证据,好叫玄霜和暮闲死心罢手。
“你别笑了,给我煮碗汤来。”
“汤?”
“是的,汤。”
“你是叫我给你煮汤?”
“怎么,我一个少主,让你煮个汤都不行吗?”
反正这少主的帽子已经戴在自己的脑袋上,若不好好行使这权利,岂不白白浪费了,何况,暮闲这厮如此坑害自己,不折腾折腾他,自己实在意不平气不顺。
“你想喝什么汤?”
“泥鰍汤。”
喜欢喝泥鳅汤,好像是一件很久的事,她总觉的自己的味蕾中存有一丝泥鳅汤的美味,可这些年从未有过可以与之媲美一二的泥鳅汤,这幻觉一般却真实存在的感觉,真的是不太美妙。
此刻并不是太想喝这汤,只是觉得暮闲很爱干净,让他去泥里挖尼鰍很泄愤,诚然,他真的不太情愿,甚至脸色变的跟他的衣裳一样绿。“只听说过变色龙,没想到你一条大蟒蛇也能变幻颜色。”
他白了萝卜一眼,甩了袖子忿忿离去,朝曦莫不有些得意,可他走了没一会儿心里便有些后悔,因为这样一来就剩自己一个待在这陌生的石洞里,主要是自己还不能活动去寻些乐趣。暮闲这人虽然腹黑,但有时候挺逗的,有他在旁自己总不会太无聊,而现在,自己只能呆头呆脑的蹲在这里,她看了看面前这团不怎么旺盛的篝火,碎碎念道:“这是什么假冒伪劣三昧真火,都半天了才融化这么一点儿。”
有人闻声赶来,见朝曦不开心,其中一个女孩儿轻声细语的安慰:“姑娘莫急,我们三姐妹为你再加一加火势。”
她抬眼看去,穿着相同式样衣服的三个女孩齐齐一排站着,人固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这火……她质疑问道:“这火是你们烧的?暮闲不说这是三昧真火?”
“是三妹真火,是我们三姐妹一起烧的火。”
“……”
“此妹非彼昧,想来暮闲君是在同您说笑,天尊炼丹的三昧真火,咱们岂能会?”
暮闲,很好。
“对了,你们洞府的主人是?”
姐妹三人互视一番,神色谨慎犹豫,显然是不敢告诉,朝羲便未再追问,只说:“你们这三妹真火烧到明天这冰也化不了,这样,给我凿开。”
质疑对视后,三人俱是不敢:“冰凿尖锐,万一伤了少主,我们可没命赔。”
“……”她有些无奈,原以为棱冰术有了进阶是件很得意的事,虽然进的有些莫名其妙,可现在像猎人似的在栽在自己的陷井里,不说可笑吧,就这情形简直跟个人棍,不,蛇棍一样。
“一贯自己施的法,是可以自行解除的,少主不知道吗?”
“废话,我要是会,还用得着你们在这煽风点火吗?”
冰火两重天里,忽然觉得有些困倦,眼睛也越发沉重,而于一片迷蒙模糊之中,听见三人紧张的对话:“不好,她要昏厥了,不会,不会快要死了吧?”
一只手探上她的人中:“气息微弱,快,快通知暮闲君和君上!”
呃,分不清睡着和昏迷便罢了,怎么连死着活着都辨别不清?自己的生命力有这么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