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遥拔出长剑。
“雪名!”
阿宋惊呼一声,跌撞着跑过去,接住倒下的她让其卧在自己的腿上。
雪名体内的魔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流失,整个人瞬息间已承消散之状。
这突然之变数,阿宋难以置信地看着喻遥道:“你......为什么......”
喻遥凝望着她,冷静道:“为了阻拦你,改变历史造成三界动乱,我只能如此。”
槐安眠境之术,在魂主消亡之刻,术法将自行解除,眠境内的人亦被强行退出。
阿宋刚欲开口,却被雪名拉拽衣袖转回注意力:“不、不要怪他。”
她的声音嘶哑而悲伤:“我所造杀孽太多,注定不得好死,这结局,是我该得的。但……我只求你、求你们......”
言语之间,她腹中热血向上翻涌至吼嗓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连说话都愈加困难,泪水也不受控地流下,与唇角溢出的血混合在一起,阿宋急忙用袍袖为她擦拭。
雪名眸间涌现感谢之意,却按停了阿宋的手,强打起精神接着道:“我只求你们,找到公主,救...救她,取回她的魂。让她可以……再入往生轮回,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阿宋见她气息奄奄,生怕她再多说一字都会立刻断气,急忙答应道:“好、好,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的。”
她的身体本就重伤未愈,再加上被喻遥那把金剑一刺,身体消散的速度格外的快。
再无多余气力可支撑,只见雪名露出释然的笑容,道:“多谢你们,让雪名知道真相。”
最后一缕魔息飘出,她的身体消散于阿宋的怀里。
阿宋呆坐在那里,一脸失了魂的模样。过了很久,喻遥走过去,才发现她泪水已挂了满脸。想了想,伸出手要去扶她,未成想,被一下甩开。
阿宋转过头看他,冷冷道:“为什么?”
喻遥回道:“我刚才就说过了,为了阻挠你做傻事。”
阿宋一下子站起,声音颤抖,激动道:“你想阻挠我,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喻遥道:“那种情况下,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此次穿越,本就出了岔子,我若随你再度穿入,无法预料又会有什么样的变数,且你彼时情绪激动,毫不冷静,我只能用此法!”
“而且。”喻遥继续道:“就算把她带回地界,她所犯罪孽,审判过后也注定难逃被送入寂灭台,身死魂消对她来说,不过是早晚问题!我现在杀她和到时候寂灭台杀她,并无区别!”
和激动到声音都不自觉大起来的阿宋相比,喻遥的声音无比冷静,冷静到让阿宋觉得眼前这人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般。
阿宋喃喃道:“这不一样的......”
她沉默静立在那里,悲伤的神色之外,亦多了一丝迷惘。忽而这时,从殿外飞射入一道黑气!
众人色变,喻遥大喊道:“小心!”
那黑气犹如游蛇一般,灵活地穿越过众人身边,落点却是雪名消散后留下的盒子,那盒子里装的正是她一直以来被命令滋养的红瞳珠。
揽星喊道:“它要夺那盒子!快抓住它!”
喻遥揽星一同伸手抓去,那黑气一瞬之间分化为两条长鞭甩击过来,揽星喻遥双臂交叉胸前,迎击抵挡,黑气却不做纠缠,卷携着宝盒直接从殿门飞出逃了。
喻遥见阿宋仍呆愣着站在原地,以为她被黑气误伤,上前想要去拉她的手臂查看,阿宋却后退一步避开。下一秒,喻遥感觉到自己心口处有什么东西一松。
再一望去,发现他和阿宋的心口,红光蓝光各自亮起又消失。
喻遥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竟解了指契咒?……就因为这个?”
阿宋并不看她,垂着眉眼道:“我原以为多日相处,足够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只是我自己过于自信罢了。”
喻遥心底一沉。
阿宋紧握双拳,道:“当初你为杀魔童,不惜兵行险招以飞镖射向人族之身的黎娘,可曾想过,若是你预料错误,就会有人为此无辜丧命。今日你......今日你更是直接夺了雪名的性命,我......我真的无法理解你。”
喻遥语气冷了下来,道:“我那么做,是因为我有足够的信心,一切都会在我的掌控之中,绝不会出错!但雪名之事,你冲动的行为已脱离了我的控制,我才不得这样。真要说的话,她的死,与你亦脱不了关系!”
阿宋眼瞳颤了颤,异常平静,淡淡道:“是啊,你说的很对,是我的问题,我既如此不冷静,耽误了你的事,那就更不该再继续与你同行,所以,我解了指契咒,我们不如就此分开。”
一股强烈的怒火自心口燃起,喻遥不明白阿宋为何这般,明明心里想的是不愿分开,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好啊!那就遂了你的愿,就此分开!”
“够了!别吵了!”
听到这里,一直在旁围观的揽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和海猛在旁面面相觑多时,听这俩人争执,谁也不敢开口,以为过会儿总会消停,但谁成想这俩人还越吵越上头了,散伙的话都出来了,直把他听的火气也上来了,急忙开口阻挠。
阿宋和喻遥谁也不说话。
海猛见缝插针道:“那个,要不咱们先出去?不管之后分不分开,这个城总是要一起出的,对吧?”
他这个对吧说的十分心虚,心里暗道眼前这俩人脸色真是臭的连他这个平日没眼力见的都看出来了!
良久,阿宋才轻轻嗯了一声,喻遥随之。
揽星和海猛同时心里松了口气,俩人一人上前一人拉一个,往城外走了。
出了城,四人并未回玉奚城,而是转道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一进城,揽星生怕他二人谁再抽疯又提分开的事,先道疲乏非常找落脚处休息,硬拉着几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阿宋进了屋就没再出来,海猛莫名勾起了慕恩骂自己“汗臭男”的记忆,脸色讪讪,回房间洗澡了。揽星则抬腿跟着进了喻遥的房间。
一进门,揽星就道:“小姑娘一时激动口无遮拦,散伙的话说出口,你怎么也跟着脑子不清醒了。”
“我知道。”喻遥脸上涌现溃败,道:“说完那句,我就后悔了。”
“你知道就好。”揽星拍了下他的肩头:“去,你先给人家道个歉。”
喻遥话头一转道:“我不去。”
揽星惊讶道:“你不说你知道错,后悔了吗?”
喻遥道:“我说我后悔答应她分开,可没说我后悔杀雪名,这件事我本就无错,是她自己想不清楚。”
揽星没说话。
喻遥眉眼一挑:“怎么?你也觉得我错了?”
“不,当然没有。”揽星道:“我只是觉得,这事很难定义谁完全对完全错。”
喻遥皱起眉头。
揽星一摊手,道:“嗯……我觉得,是你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你在意结果,她在意过程,如你所说,雪名作孽诸多,确实难逃惩罚,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她确实不该以这般方式被你裁断,她虽是加害者,但同时也是受害者,倘若之后,真的可以寻回花澈公主的魂,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安排她二人再见一面的。”
“这是你的不妥之处,但阿宋呢,确实妄想改变过去的行为过于冲动了,但我想除了她自身性格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槐安枕。”
喻遥道:“怎么说?”
揽星道:“其实这个法器,有一个非常潜在的影响,就是容易让人入戏太深。也就是说,出来了,还是可能会以为自己是记忆中的人,一时沉浸,难以自拔。再加上她本身,可能也是重感情的性格,加在一起,才会让她反应如此之大。”
喻遥喃喃道:“一时沉浸,难以自拔的......殊不知这般的,不只是她一人。”
揽星没听清:“你说啥?”
喻遥摆手道:“没事。”
揽星背过手,眼睛一转,忽而为难道:“哎,要是你觉得不好处理的话,从此地分开,后续你的事情,我就不安排她跟进了,分开也好,分开就……”
“谁说不好处理了?”喻遥打断道。
揽星惊讶道:“那你?”
喻遥一边唇角勾起,道:“一切,尽在掌握。”
晚饭餐桌上,喻遥揽星就位,阿宋海猛还没过来。
不多时,阿宋从楼上走下来,刚坐下拿起筷子,就对上揽星目光。她道:“怎么了?”
揽星立刻拨浪鼓似摇头。她一脸不明所以,一低头,对上面前一碗肉量多到碗冒尖的红烧肉。
她抬头,看到他眼睛诡异地往旁边斜,斜的方向正是垂眼喝茶的喻遥。
她意识到什么,想了想,夹了块给揽星,揽星立刻夹回给她,假笑道:“我不饿,你吃你吃。”
对面喻遥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这时,海猛从客栈外遛弯回来,一看到桌上丰盛的饭菜,立刻豪爽的往凳子上叉腿一坐,畅快道:“这么多好菜,正好!可饿死我了!有红烧肉?我先来一块!”
他一筷子伸出夹起救往嘴里送,喻遥一声咳嗽,他手里筷子登时一抖,转头,正对上喻遥笑眯眯又阴涔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