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上班来得这么快的吗?
倚明窗回神,与璞英告辞。
颜卿毫不遮掩欣悦表情,送客出门。
他不管倚明窗是如何与璞英认识的,但明明这几年与璞英形影不离待在一起的是他,怎么倚明窗一来,璞英与其窃窃私语总背着他,倒显得他像多余那个人。
走至门口,倚明窗脚步一停,拍了拍颜卿的肩,“乖乖听璞英的话啊,不要整日肖想别的良家夫男。”
两人结契,颜卿此时必须听从倚明窗的话。
随后,不等颜卿反应,倚明窗憋着笑提步就走,无视了没及时追上来只能在反派讨论组里对着他破口大骂的颜卿。
此次他身披的马甲是个负责扫庙的小厮,他抬眼望面前金碧辉煌的庙宇,金镶边的牌匾上写着“文神庙”三字。
庙里正中是一座神像,有寻常人两倍大的剑阁神像衣袂翻飞,左手持书右手拿笔,神色肃穆,恢弘气势引人尊崇。
庙里的香客源源不断,大多是些为了求取功名的学子。
院中有一池水,池水中躺着块巨石,上面布满青苔。
倚明窗扫着院落的叶子,等待主角来临的过程中哈欠连天。
忽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摆,他低头看去,与一垂髫小儿对视。
小孩杏眼清澈,声音稚嫩,“叔叔,爹爹让我背书,我总是背不下来,是不是只要我拜了剑阁神君,我就能将书都背下来啦?”
倚明窗一颗心都要化掉了,弯腰摸摸孩子的头,“不可以哦,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小孩失落地点点头,指着其他香客说:“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拜他呀?”
倚明窗扔下手中扫把,一把抱起小孩,“这是寻求心灵上的安慰。你也去拜一拜,指不定等你多日后学业有成,剑阁神君在天上眼熟你呢。”
他去一旁拿了香,抱着小孩跨进庙里。
小孩转头看着他,“叔叔,你会背《昔时贤文》吗?”
倚明窗闻所未闻,自然摇头。
小孩笑他,脸肉嘟嘟的像个苹果,“那你也要拜一拜剑阁神君哦。”
“你这小娃可太可爱了。”倚明窗用额头蹭他,一时脚下不备,往后趔趄了下,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背,他转头,“多谢啊。”
与身后人对视,他的呼吸微顿。
楚熙南视线轻扫他,见他站稳后收了手,与身旁秦关晖并肩离开,总觉着有股线勒着心脏,寻来寻去却找不到源头。
秦关晖小声,“可爱这词能这般用?”
“可能是地方习俗吧。”
秦关晖将几支香递给楚熙南,道:“待会儿好好拜拜剑阁,他对我们起码有救命之恩,你以后一定会位列仙班,提前与其打好关系,去了天上可没有我这般的好友陪伴你了。”
为了拜剑阁还恩,秦关晖软磨硬泡说服楚熙南,拉着他提前离开大部队,来到帝城的剑阁庙上香。
楚熙南轻蔑,“他既能救你我,为何不能救了何四?”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何至于如此耿耿于怀。生死有命,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秦关晖轻声。
楚熙南因为一个才有几面之缘的人的死而急火攻心晕倒过去,这是他未曾想到的。
另一边,倚明窗带着小孩上了香,又贴心地将他送去庙外的丫鬟手里,回至院子里时,两男一女踩着剑自空中落到他面前。
他们身穿蓝纹校服,看样子是修仙之人。
女子收剑入鞘,左手里是一枚罗盘,她蹙眉,“就是这里了,莫非我们跟丢了?”
另外两名男子一位个高,一位看着有些软弱。
个高那位道:“关师姐,神君庙应当藏不了妖,或许罗盘出错?”
软弱那位也附和:“兴许真的是罗盘出错了?”
关芝枝斩钉截铁:“不可能,我这罗盘乃是上古法器,绝不可能出错。”
正巧楚熙南与秦关晖上完香走出,几人遥空相望。
“祥云派的弟子怎么在这?”秦关晖的目光扫过那三人,揉了揉眼,戒备地握上剑柄,提醒身旁人,“楚熙南,有妖气。”
楚熙南随之握上了剑。
关芝枝也看向他们,道:“我记得你们,你们是凌山的弟子。我们三人追妖追到此地,不知两位道友可有什么线索提供。”
“那块石头好像不太对劲。”秦关晖指向关芝枝等人身后池中的石头,楚熙南随即拔剑掷向他所指。
剑飞如光,被割开的空气发出声响,石头倏然化为妖形,一团巨大的绿色黏糊鼻涕虫般,分不清它的眼睛在哪,青苔绕身的尾部甩飞击打过来的剑。
周围的香客惊慌失措,吓得往外跑去,还有些缩在了庙堂里,躲在门后看戏。
个高的祥云弟子提着倚明窗的领子点地跃到一旁,拔出佩剑冲上前去,赶回了拿着剑乱挥的怯怯懦懦的师弟。
软弱那人叫任矜,小跑到倚明窗身旁,安抚道:“我的师兄和师姐都很厉害,我也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到底是谁更害怕啊。
倚明窗挑眉,看向任矜抱着剑发抖的手。
鼻涕虫妖伸出四五只光溜溜的触手,扭转着朝最近的四个人攻击而去。
楚熙南召回佩剑,翻腕横劈,剑气汹涌,鼻涕虫被拦腰斩断,一同被斩断了的触手哗啦啦落水,断掉的上半身滑落身子,接连跌落下水,断裂面涌出白色的液体,掺杂着几根并未消化完的白骨,浮上了水面,吓跑了池中之鱼。
倚明窗恶心得吸了口气。
任矜抓住了他的手,“这妖怪吃了两个孩子,我们一路追来,还以为有场恶战。”
倚明窗低头看自己被抓住的手,任矜不好意思地撒开,“我叫任矜,是祥云的弟子。敢问道友是谁?”
“我是扫地的。”倚明窗将手中扫把递给任矜,看向院落。
原以为会是一场鏖战,没想到结束那么快。
关芝枝收剑,对着楚熙南拱手,“这位道友真是厉害。”
“我是关芝枝,”她先介绍自己,抬掌指向身旁高个子,“陈轩琅”,又对向倚明窗身旁的任矜,“任矜。”
秦关晖走向前介绍了自己和楚熙南,“关道友,我知道你,之前来祥云有幸见过你列阵杀妖的壮景。”
关芝枝身旁的陈轩琅与楚熙南差不多高,蔑视的目光扫过来,从楚熙南的脸扫到秦关晖身上,“我也记得你们,当时的修炼连妖镜都没能出来,两个废物。”
关芝枝拍了陈轩琅手臂一巴掌,“两位道友不用理他。二位怎么提前来了?凌山其他道友呢?”
秦关晖尬笑几声,暗戳戳瞪了眼陈轩琅,对着关芝枝简短解释了几句。
远处,任矜挠挠鼻尖,丝毫没有回归大部队的自觉,把玩着手中的扫把杆,“也是奇了怪了,向来神君庙里是不会有妖怪住生的。”
任矜话音方落,系统道:【帮主角挡住接下来的死亡攻击。】
倚明窗凝神,观察着楚熙南的四周。
沉寂的池水咕噜几声冒出水泡,沉入了池底的触手忽然伸出,圈住楚熙南的腰将人拉进了池中。
事情发展太过迅速,众人还未反应,倚明窗便跑了过来,扑通一声,随之一跃跳入池水。
池深水清,阳光洒到水面波光粼粼。
池底的触手一只缠住楚熙南的腰盘旋而上,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他伸手去摸腰间佩剑,被另一只伸来的触手夺走了他手中的剑。
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一时之间又被禁锢住了,他呼吸困难,恍惚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阳光在水中折射,那张脸上的微小绒毛都在发着荧光。
倚明窗憋气游到楚熙南面前,大力扯开了黏糊糊的触手,带着他往池面上游时,一只由池底袭来的触手猛烈地刺向楚熙南的心脏。
倚明窗转身挡在楚熙南前,被刺透的身体喷涌出血,触手无功而返,快速离去。
血液从这副身子止不住地往外流,在澄清的水中弥漫散开,深红的血渐渐变淡,如同光中的灰尘飘散水中。
倚明窗感觉楚熙南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两人匆匆对视后,他便慢慢合上了眼,在系统的贺喜声中抽离了意识。
疼痛早已成为家常便饭。
他感叹,要是每次都能那么快的下班该多好啊。
那副没了灵魂的空壳被楚熙南拖出池水,匆匆赶来的秦关晖关心地看了几眼楚熙南,见楚熙南毫发无损,但失神地望着地上所躺之人时,他惊讶,“怎么了?”
池中还未死透的怪物躯体争先逃出池水,关芝枝画阵封了池水,低身探尸体气息,“死了。”
“这,这,都不认识,怎么就死了个人?我该怎么跟师傅交代啊?”秦关晖捉急地绞着双手。
任矜赶来,站在关芝枝身后,对秦关晖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师傅不师傅的。方才楚道友才掉入池中,这位小厮便随之跃入池水,像有预谋一般,我都还未反应过来。”
楚熙南一顿,垂眸,问任矜,“你知道这人的名字吗?”
任矜摇头。
为什么总有人奋不顾身为他而死。
张虎,李岩,何四,还有此时这位不知姓名的小厮。
楚熙南蹲身,观摩着地上扫地小厮的面孔,思绪陷入了茫茫无际的纠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