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桉继续翻看那些散落在桌上的报告，试图从中获取一些信息，而伊栀环顾四周，这个实验室大概是专门存储人体器官或者那些学生的地方，周围环境维持在一个不冷不热的温度。

伊栀走到墙边去看那些被存储在培养箱中的器官，这里存储的器官大部分都是心脏，其中大多数心脏仍然在跳动着，而有些心脏虽然连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可是已经停止了跳动的迹象，而周围负责监测心脏活力的仪器也提示着这些心脏已经失去了活性，彻底成为了死物。

每一个装有心脏的培养箱前都贴上了铭牌，上面标注了里面的心脏属于哪个供体，所以……那些学生甚至在死亡的时候身体都是残缺不堪的吗？

他们死的时候是有多绝望，伊栀想起了刚才在类似鬼门关的地方碰到的那些幽灵一般的白雾，经过他们的时候，仿佛任何正面的情绪都会被他们剥夺，最后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以及彻骨的寒冷。

有些相信封建迷信的老人家曾经提到过身体残缺的人是无法转世轮回的，伊栀并不信这种说法，因为现实生活中仍然有很多人愿意将逝去家人的器官捐赠给那些需要的人，做出这样的一步需要莫大的勇气，如果真有轮回一说，对那些逝去的人来说捐赠器官也算功德一件。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能与后者相提并论，这是赤裸裸的谋杀！就算这只是一场游戏，一个游戏的副本，可伊栀仍然为这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学生感到不公，或许因为她自己也是学生，所以才更加能共情到这些学生的情绪，他们来到这里上学不是为了给学校当小白鼠。

伊栀转过身，回头看向实验室正中间的那些巨大培养箱，实验室正中间摆了六个培养箱，一排三个总共摆了两排，然后由一些操控台分隔开六个培养箱，六个培养箱一组再配备一张操控台，如此排列最后形成了这个巨大实验室的整体布局。

第三组的六个培养箱和其他几组培养箱有些区别，第一排的培养箱是透明的，但是第二排的培养箱却是被一层金属罩挡住，让人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邢桉所处的位置离中心的培养箱还有一段距离，在他们中间还有两排培养箱挡着。

也就是说处在邢桉那个角度甚至都没办法看到正中央那6个培养箱的全貌，正因为这一组培养箱有些特殊，所以引起了伊栀的注意，她直觉这里面应该装有什么，可能这里面的东西会是她预料中的那样。

伊栀走到第二排培养箱正面，然后在身后找到了一张操控台，操控台上密密麻麻有很多按钮，在操控台的最上面还有三个灯，想来是警示灯，此刻亮着的是绿灯，红灯处于熄灭状态，在操控台的最右边还有一个操纵杆，也不知道是操纵什么的。

伊栀看向培养箱顶部，发现天花板上有类似钩锁一样的东西，貌似是起到提东西的作用，而培养箱上也有与之匹配的金属钩，那么这个操纵杆应该是操纵天花板上的钩锁。

伊栀望着操控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终于找到了类似于培养箱编号一样的东西，一二三号培养箱的按钮熄灭着，而四五六号培养箱对应的按钮却是亮着的状态，伊栀盯着熄灭着的按钮，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她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随后毫不犹豫的摁下一二三号对应的按钮。

随着伊栀摁下按钮之后，正对着她的三个培养箱发出震动声，随后金属罩在机器的操纵下一点一点的往下撤，然后三个培养箱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展现在伊栀面前。

随着那东西一点一点出现，伊栀的眼睛从一开始的警惕到最后的瞳孔放大，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原来真的有那种即便声带完好、舌头完整但是发声艰难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直在寻找信息的邢桉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他抬起头想要寻找伊栀的身影：“栀总，我找到重要信息了，有关这个实验室的记录以及……栀总？”

他先是抬头看向存放人体器官的地方，却发现伊栀早就不在那里了，他张望了一下，发现了面对着他的一排培养箱后有类似人影的存在，他觉得不太对劲，刚才后面那一排的培养箱应该还是封闭不透明的状态，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成这样了，是栀总干的？

邢桉隐隐觉得不安，他带着自己刚找到的重要资料绕过面对着他的培养箱，在后面找到了处在操控台后面的伊栀。

她看上去惊魂未定甚至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恐慌，就连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而她像是没注意到自己的靠近，目光一直停留在正对着她的培养箱，培养箱里应该有什么东西，所以他刚才透过前面的培养箱看到的东西是……

邢桉转过身，结果看到的场景把他吓出了一声冷汗，他看到被那怪物掳走的温渺和倒霉蛋哥们以及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处在这三个培养箱中。

温渺处在二号培养箱也就是最中间的培养箱里，她的面色惨白，戴着氧气罩，四肢被锁链锁住，头发也像水草一般沉浮在培养液中，他们穿着医院中病人才会穿的病号服，胸口处的衣服被剪了一个口子，有一根管子连接其中，其他两个人都是管子连进胸口伤口缝合好。

可到了温渺这里，在培养液中的她心脏的位置却是直接开了一个口子，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正在跳动着的心脏，而那根管子就直接连接在心脏处，在那个伤口上覆盖着一层薄膜，保护着温渺身体内的血液和器官不从那个薄膜中流出。

他们三个闭着眼睛，面色憔悴的像是死了一样，而随着伊栀将金属罩打开后，在伊栀面前突然弹出了三个光质面板，上面详细记录了三个人的生命体征，并编号供体040，供体000以及供体041。

他们的心脏跳动的很慢远远低于正常人的心率水平，尤其是温渺她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恐怕都不够一次全身正常供血。

邢桉怔怔的看着温渺体内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满眼都是那颗心脏，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耳畔传来的类似于恶魔的呢喃以及那颗心脏处传来的熟悉的力量。

“走上去，拿到那颗心，吃掉……”

那声音轻到听不见，邢桉甚至有一瞬间就像迈开脚步走上前，就连那双灰色的眸中也隐隐有重瞳的迹象，但他很快回过神低下头，下意识的捂着自己心脏所处的位置。

那个声音……似乎在诱导他去拿温渺体内的那颗心脏，而那颗心脏蕴含的力量……貌似和他刚才使用的严汲的力量极为相似。

只是对比严汲的力量，温渺体内的力量明显逊色很多，就好像……正版和劣质山寨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谁是正品谁是盗版。

但是即便这样粗制滥造，邢桉也承认有一瞬间被这股力量吸引到了，他扶着额头微微眯眼，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莫名的渴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严鸥说过的力量同化吗？

果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不能要，邢桉甚至怀疑这力量要是再在自己身体里放一段时间，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严汲？会不会失去自我？彻底成为别人的影子？

这样可怕的想法把邢桉吓了一跳，他摇摇头第一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随后转身看向可能已经缓过来的伊栀，因为栀总双手撑着操控台稳住自己的身体，神情相较于刚才稳定了许多，邢桉走上前：“栀总，没事吧？”

伊栀低着头冲着邢桉所在的方向摆摆手：“我没事，承认一瞬间确实被吓到了，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邢桉将报告摊开放在操控台边上一张小桌上：“你看这里，这个实验室是添海中学和域主合作达成的，目的……想来是为了造出最强大的人类，不，这个词可能不太确切，应该这样说，造神。”

伊栀以最快的速度浏览这上面的内容，越看下去她的拳头就握紧了一分，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难看：“造神，真是可笑，简直天方夜谭！且不说这实验到底能不能成功，就算真的造出来了难道他们会对新神俯首称臣？”

邢桉面色严肃，他抱臂说：“之前报告提到的IX型的心脏恐怕就是为了造神所诞生的产物，甚至可以说它是造神计划必不可少的零件。

主神世界的七位域主都手握规则，一定程度上左右着他们统治的域境的一切，那颗心脏可能就被植入了类似规则存在的力量一样。

当然他们也想到过如果实验成功了造出来的存在会不会脱离他们的掌控，所以在心脏处加了一道保险机制，比如说……基因编译技术，将坏死的程序提前写在这颗心脏中，如果成功的实验品有不可控的迹象就像物品一样销毁。”

伊栀气愤的拍了拍桌子：“他们把人命当做什么了？随意交换的商品还是随手就能丢掉的垃圾？”

邢桉：“每个世界总会有这么几个人渣的，但我们应该庆幸这里是游戏世界，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是编剧脑洞大开想出来的剧情。”

伊栀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可这里展现出来的东西如此黑暗，是否在现实中也能找得到相对应的原型？”

邢桉低头，他走到温渺的培养箱前，抬头看着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将手放到培养箱上，似乎是想离那颗心更近一点：“上世纪以及上上世纪发生在混血魔种的事情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伊栀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神情复杂的看向处在培养箱中的三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动了动唇，最后才道，“看来……还是你的猜测是对的，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过去的留影，哪怕现在我们面前的温渺心脏还在跳动，仍然维持脑活动，但或许下一秒他们又因为什么事情消失不见，然后再次见到的时候就成了一具尸体。”

邢桉：“……”

伊栀看着桌上的报告，抿了抿唇，将它拿了起来，但是报告里面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伊栀没拿全里面的纸掉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伊栀弯腰去捡那张纸，之前好像没注意到这张纸的存在，她起身去看这上面的内容，结果又一个重磅炸弹砸在了她的头上。

这是一份有关供体000的观察报告，而刚才的面板上也提到过温渺的实验编号是000，所以这是关于温渺的实验观察报告。

4月11日

供体000接受心脏移植手术，术后生命体征良好，无明显排异反应，有较强反抗能力。

4月18日

供体000在经历一星期的观察期后仍然没有排异反应，生命体征恢复到原先状态，反抗意识较强，准许进入实验的下一阶段。

4月19日

供体000心脏能量数值增强实验开始，仍具有反抗意识，但实验顺利。

4月27日

供体000已承受目前为止所有进入下一阶段的实验体能承受的最大能量峰值，并且生命体征平稳，唯一缺陷是身体有一部分机能开始丧失，实验暂时停止。

5月1日

确认供体000机能丧失为可逆现象，能量数值增强实验继续，随着心脏处的能量数值逐渐增强，供体的反抗意识渐渐减弱。

5月6日

供体000心脏能量数值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于神而言程度远远不够，投资方要求我方加快速度，组长决定加大实验电击频率，与之出现的是供体机能的快速丧失，但因为现象可逆，并不予以重视，实验照旧。

5月16日

实验成功了，能量达到峰值，但是也产生了难以预估的后果，供体全身的机能损毁，全身免疫系统近乎崩溃，使用基因编译技术也于事无补，全身上下唯有脑部能正常活动。

5月20日

供体000脑死亡，实验成功or………

最后的字迹模糊不清，伊栀微微皱眉，拿着这张报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所以温渺最后……死的那样凄惨吗？她在死亡之前甚至全身的机能都损毁了。

伊栀一手撑着桌子，消化着这个砸在她面前的消息，一时间还难以接受，就算透过纸张中冰冷的文字她也能感觉到温渺的痛苦，那些死去的学生在身体产生排异反应后便去世了，痛苦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可是温渺，挨过了一下又一下，等待着她的却是一场又一场接连不断的实验，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呢？

一直沉默着并且背对着伊栀的邢桉忽然开口问：“伊栀，还记得最初出现在那个校庆活动宣传片里的尸体吗？”

伊栀没有弄清楚邢桉这个问题的意思，抬头看向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邢桉道：“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邢桉盯着培养箱里那个已经失去的温渺，又盯着通过培养箱映射出的自己的倒影，轻声道：“我只是在想……那具尸体究竟属于谁，是不是属于温渺的，如果我们现在上去会不会看到那具尸体？”

伊栀：“怎么突然说这种事？逝者已矣，活人还是不能对他们多做评价，哪怕那具尸体已经认不出样貌，也依然值得我们敬畏。”

邢桉：“嗯，你说的对，你看这个道理像我们这种年龄段的人都懂，只是为什么他们就不懂呢？”

“你刚才说过，无论在哪个世界，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渣，而且……”伊栀顿了顿，下一秒她就像瞬移一样出现在邢桉身边，手中一把刀抵在了邢桉的脖子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什么附身了邢桉的，温渺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