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许嘉树不知该回什么，只好沉默，看着大海吃着江遇买的零嘴发呆，每吃一样他都递给江遇一份，江遇大概是真的不饿，虽然没有拒绝，但吃的很少。
后来他们也没再聊什么，江遇就送他回去了，到酒店门口道别时，除了再见二字再无其他。
目送完许嘉树离开，江遇在原地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骑摩托车一路到市区的国际机场，前面有接应他的人，看到他的那一刻向他奔来，将手里的西装收纳袋毫不客气地扔他怀里。
“你的手表和手机都是摆设是吧？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叔叔阿姨他们在贵宾室等了你整整一个小时啊，不是说好时间来得及吗，你去干嘛了？”
“抱歉，一不留神超时了。”江遇叹气的表情有些麻木，边跟着她迈入机场大厅，“我这就去换衣服，你先回去陪我爸妈吧，多谢你了程大小姐。”
“诶等等。”程璐伸手拽他衣服。
江遇回头问：“怎么了吗？”
程璐放开手，眯起的眼睛闪着犀利的精光，“我大胆猜测，你是不是……找许嘉树了？”
“……”江遇眼神飘忽，不打自招。
“好啊，还真被我说中了。”程璐冷笑一声，抱着手臂挑眉：“你就不怕你父母又在你手机上安监听器吗？到时候再把你关地下室去。”
江遇没心没肺地笑：“不是有你替我挡箭吗。”
“呵呵。”程璐翻他白眼，一脸嫌弃，“你还好意思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运碰上你。”
“我也这么觉得，但没办法。”江遇无奈地笑，眼底流露着言不由衷的悲伤，“谁知道21世纪还流行包办婚姻，咱俩也只能听父母之命凑合着过了。”
“谁要跟你凑合着过，我可不想当同妻。”程璐嗤笑一声，纤长的细指戳了戳他的臂膀，“你还是赶紧在正式结婚前赶紧把许嘉树追回来吧。”
“……追不回来的。”江遇苦笑。下一秒表情又很郑重地说：“不过你放心，一年之内我会想办法解除婚约，绝对不会把你拉下水，你也尽早找个合适的对象，掐断姻缘好接着延续我们的革命友谊。”
“滚吧你。”程璐气笑了，踢了他一脚，“行了行了，这话我都听多少遍了，都说了我信，别在这废话了，快点换完衣服回来准备迎接叔叔阿姨的棍棒吧。”
“哎……”一说起来江遇就焉儿了，他也没再敢消耗时间小跑着去卫生间换上正装。
程璐盯着他的背影，眼眸微暗，啐道：“谁想跟你延续友谊。”
贵宾休息室内，程璐深吸一口气，稍微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接着缓步走到江家父母身边，以得体优雅的笑容相迎，“叔叔阿姨，我接到江遇了，他马上就来。听说是路上没上高速堵车了。”
江父没吭声，喝茶看书不问世事。
江母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一丝讽刺的笑意，“璐璐，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真要是有什么像样的理由，他早就自己打电话交代了，我为他的失礼感到抱歉。”
程璐的笑容有些无奈，“没那么严重的阿姨，不可抗因素难免会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很快，江遇换好衣服过来了，站得笔直，“爸，妈。”语气恭敬地不似在叫亲人。
“我是不是该说你来早了。”
江母没让他坐，温声细语背后布满了荆棘。她道：“不到最后一刻永远见不到你人。连守时这么基础的一件事都做不到，也是对父母不尊重。怎么，是急于自诩你是个多无能的人吗？”她微眯着双眼，笑里藏刀，“我不记得这样教过你，你说呢？”
“……”江遇低头道歉：“对不起。”
江母轻笑一声，看他的眼神里带着轻蔑，“道歉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我说过不准道歉，而是把我和你爸的话记心上，杜绝后患。下次再晚到，我想以后你也不需要交通工具了，我让人随时开车跟着你。”
“您一定要每次都这么极端吗？”江遇有些忍无可忍，一旁坐着的程璐忙眼神示意他不要插嘴，但江遇选择性无视了，他据理力争：“我是成年人了，一点自由和空间都不给我，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没停你的卡还不够自由吗。”江母淡定地看他恼怒的神色，端起花茶抿了一口，“你以为抹去消费记录，我就查不到你那几千万花在哪了？”
此言一出，江遇的眉头皱得更深。
虽然从小到大做什么都逃不过父母的监视，包括他还爱着许嘉树，私下偷偷资助他的事情，但轻而易举被识破并当成软肋的感觉还是极其糟糕，他只能尽力平复心情，“……那是我自己赚的钱。”
大学期间他就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学金融管理，学商务外语，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公司，出国考察他也跟着，外贸几亿的生意都是他连夜部署并出面谈下的。
大四以后，他为自己争取下进入娱乐圈追寻演艺事业的机会，私心也是想找机会见见许嘉树。即使被父母屡屡破坏见面的的机会，他仍默默在幕后支持。那些钱都是他演了两年戏的片酬。
他做这些不是想得到回报，只是想凿开一条缝稍微透透气。无论是家庭……不如说个大范围的，“活着”让他感到窒息，连呼吸都是作茧自缚。
可这些……
“你错了江遇，你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能与江家分开，谈什么是你自己赚的？我们从小抚养你长大，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是我们投资的，没有这些投资，你又是什么呢？你什么都不是。”
江母平静地阐述事实，看他的眼神越发失望，“父母投资是为了让孩子长大成人后赡养父母，但你呢？我们并不需要你的回报不是吗？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们给你更多。所以你记住，别再让我失望了好吗？”
类似的话程璐经常从江母口中听见，身为旁观者都感觉压抑，她担忧地看着江遇，只希望他别再辩驳，江遇的确没再多说什么，哑声道：“嗯，记住了。”
“说话有气无力的，落地怎么见璐璐父母。”江母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敛下眸子将一盘中式糕点往右侧推了下，说道：“坐下，吃点心。”
江遇一语不发地坐下，听她的安排。
休息片刻，就走了特殊通道上了私人飞机，飞行途中江遇吃下安眠药戴上眼罩和耳塞睡觉。
药物发挥作用前，为放松身心，他在脑海构思那本校园同人文的后续。既答应了会写完，就不能食言。
每每想到这世上还有些人支持他和许嘉树的爱情，心里就感到鲜少的踏实和温暖。
一觉醒来，已经是异国他乡第二天中午了，江氏夫妇提早准备好后去宴厅和程璐父母共同迎接宾客，而准新郎和准新娘两人在化妆间。
江遇一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陌生的景色，没由来的想到某些事，他碰了碰嘴唇，头也不回地问程璐：“你介意抽一小会的二手烟吗？”
给程璐做发型的发型师听了都勾起嘴角笑了，程璐也哭笑不得：“你觉得你这么问，会有人答应？”
江遇本意就是开玩笑打破清冷的氛围，他笑道：“还没告诉你吧，我下部戏演毒枭，虽然这毒枭不吸毒，但喜欢抽烟，我没抽过，所以得提前练习练习。”
“就你？还毒枭。”程璐嘲笑道，“演毒枭手下忠实的小喽啰我都觉得你是被拐过去被逼的。”
“……”江遇面露苦恼。
他拿出烟盒抽了根烟含嘴里没点，对着身侧的镜子瞧了瞧，寻思着：“我的脸就这么幼态吗？”
这根烟还没抽明白，订婚宴正式开始了，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们准备，接着就是挽着手臂进场，各种在国内彩排过的流程，两人脸都笑僵了。
最后入席，亲属在单独的一桌就餐，双方父母其乐融融地叙旧聊天，接着将话题转到二人婚期上。
“亲家，我和江遇爸爸商量过了，婚期呢我们是希望越早越好，具体时间段就定在今年夏天，您二位和璐璐觉得怎么样呢？”江母轻笑着说道。
“其实在订婚前啊，璐璐就跟我讲过了。”程母也报以微笑，“她也算是江夫人和江董事长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除了同学没接触过异性，恋爱更是没谈过，所以照女儿的意思，她想明年再定婚期。”
“嗯。”江母轻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能理解璐璐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呢，结婚以后也是谈恋爱呀，而且两人关系定下来，婚后感情一定是更加幸福美满的，其实两者不冲突的。”
眼看局势一边倒，程璐连忙抢先开口说道：“妈，您说的我都明白，但婚姻和恋爱还是两个概念，我还没完全准备好成家，想再陪陪爸妈。”
江母笑了，“璐璐，你……”
“那就明年再说吧。”江遇突然打断。
江母的笑容一顿，目光在望向江遇时变得冰冷刺骨。江遇则是习以为常地暂时忽略掉，说道：“爸、妈，实不相瞒，我最近刚接了部电影，合同也已经签好了，这周就集训。至少今年到明年春天，我都没什么时间，所以总不能把重要的婚礼安排在那么紧凑的时候。”
江母皱眉，“电影？我怎么没听说？”
江遇镇静道：“是我昨晚刚签的。”
江母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意，质问他：“江遇，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对不起，妈。”
忤逆父母的意愿上，江遇还是免不了紧张，但他想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次，就必须步步为营。他道：“做演员是我的梦想，我希望您能支持我。”
“让你做少爷，你上赶着当戏子？”久久没有出声的江父忽然开口，“我看你不是想演戏，别是有其他原因。”
这句话看似意味深长，但事实上餐桌前一圈人没有听不懂的。
江遇静静地看着父亲片刻，低头强硬道：“总之合同已经签了，至少今年不行。”
江父眉梢紧蹩，厉声训斥道：“签了又怎么样，大事小事你这么大人了还不会掂量吗？”
江遇勉强勾了下嘴角，接下去的话算对症下药：“对不起父亲，我的钱都已经花出去了，不想让您无端替我白白搭上将近一亿的违约金。”
“你！”江父有些动气，突然拍了下桌子。
宴席吵嚷的热闹顿时按下暂停键，小心打量的目光成团朝这边打来，江遇按捺住内心的阴影恐惧，郑重其事地道：“我知道这会让您不满。所以我保证，这部戏拍完以后，我就退出娱乐圈，安心成家立业。以及，再也不见不该惦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