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允！宋宁宁！”渡天诚捶着沙发怒道：“你们两个要是再拦我，我，我这辈子都不回侦探社了！”
“都说了，您去也没有办法。”宋宁宁也急了，明明知道渡天诚的脾气上来了，但她今天就是要和渡天诚较较劲，“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莫老板要是真有什么事，那也便那样了。”
“什么叫便那样了？”渡天诚是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又哭又嚎，整个人在沙发上撒泼打滚，“我要去周家讨说法……啊啊啊，放开我！不然我也不活了！啊啊啊！”
“好吵啊。”宋宁宁暗中抱怨着，她的表情都快挤成一团了，但也只能用目光向硕允求助着。
“你们一个两个，”渡天诚翻了个身，躲开程立新的手机跳跳起来，厉声道，“要是莫老板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责！他是我的人……我，我的意思是，我带他去周家的，必然要保证他的安全。”
面对渡天诚的质问，硕允微微垂了垂眼眸，并没有打算要解释什么的模样。
渡天诚借机，急忙一个飞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也不顾身上穿的睡衣，也不顾脚上什么都没有穿。在宋宁宁和程立新晃神的瞬间，他两步就跑到了门口。
但渡天诚的手还没有喷到门，这侦探社的大门就自己打开了。
真当渡天诚还在内心感慨这门什么时候这样智能时，他的目光在逐渐打开的门缝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莫老板？”渡天诚回头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身黑衣的莫瑜，此刻也发现了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渡天诚。
莫瑜将门完全打开，才道：“你已经醒了？”
“莫老板！”
渡天诚颤抖了几下嘴唇，随即立马一个飞扑扑向莫瑜。
莫瑜吓了一跳，但也来不及躲闪，只能连连后退几步将渡天诚抱住。不过也只是抱了几秒，他很快就熟练地掰开渡天诚的手，从渡天诚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哇，别这么见外嘛……”渡天诚一脸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我都听说了，莫老板可抱了我好久呢。”
莫瑜瞟了渡天诚一眼，面无表情道：“因为拖着走一路的话，头或脚你得没一个。”
“噫，好过分呢。”
渡天诚虽是这样说着，但脸上放肆的笑意根本止不住。随即，渡天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了莫瑜的手，将他拉入侦探社。
进了侦探社之后，渡天诚的神情稍稍严肃了一些，绕着莫瑜来回转了几圈，道：“莫老板，你不是被留在周家了吗？我还打算来个英雄救美……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周家没那么好说话吧。”
侦探社里的几人自从知道了莫瑜是“鬼族”的身份之后，确实是对莫瑜一点意见都没有了，甚至连态度也变得格外恭敬起来。
见到莫瑜的到来，宋宁宁、程立新和周时司三人急忙相迎。跟着渡天诚，一同将莫瑜拥到侦探社里最“尊贵”的沙发上。
唯有朔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在莫瑜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低了低头，随即神情从容地俯首一拜。
“说说看呗，”渡天诚兴致勃勃道：“到底是怎么从周家那个破地方逃出来的？”
“……大抵是周家主不敢触怒鬼王，便放了我。”
渡天诚眨了眨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莫瑜。他还等着继续听莫瑜说下去，结果莫瑜好像已经说完了。
“没，没了？就这样？”渡天诚疑问道。
莫瑜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道：“就结果而言，确实如此。”
“这，这可不像那老崽子的为人啊。”渡天诚垂下眉眼，揣摩着：“他完完全全可以弄出一点事情，然后全都栽赃在你身上。然后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鬼王亲临也毫无办法。”
“嗯。”
莫瑜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他似乎觉得渡天诚说的有道理，并且似乎也觉得周重岚的行为有些不符合周家以往的作风。
这份沉默没过多久，莫瑜便将目光看向渡天诚。他的目光并不是平时那样的淡然，而在平静之中潜藏了一份难以察觉的紧张。
莫瑜道：“渡社长，有件事情我想问您……虽然现在有些突兀。”
“莫老板尽管问。”
“你们这里……”在说话间，莫瑜稍稍犹豫了一下，重新思索了一下措辞才道：“摆渡人侦探社的老大是谁？”
“我啊？”渡天诚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奇怪的看着莫瑜，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我是侦探社的社长来着……怎么了吗？”
“那，在你之上呢？”
“摆渡使大人啊，”面对莫瑜的提问，渡天诚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周围几人，一边道：“这不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摆渡人侦探社就是摆渡使大人创立的啊。”
听见这句话，莫瑜的目光微微一颤，这便是他想要听到的回答
为什么这是一件公认的事情？
是什么将“摆渡人侦探社是摆渡使创立”这件事情弄成为了人尽皆知，甚至几乎成为被所有人都肯定事实。
“渡者和侦探社的关联，是谁告诉你的？”莫瑜将声音加重了几分，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
“什么谁，没有谁啊？”渡天诚挠了挠头，显然不明白莫瑜的疑问在哪里，“这不就，不就是……就是一直以来就都是这样的嘛。三百多年前，摆渡使大人亲自设立的摆渡人这个组织，其宗旨由历代掌世者口口相传。”
莫瑜连忙接着问道：“是哪一位摆渡使？”
“这是什么问题？还有哪一位，就咱现在唯一的那一位执灯渡者大人啊。”
“这不对，”听见渡天诚的回答，莫瑜的目光很快黯淡了几分，他不经意地摇了摇头道：“因为我根本……因为执灯渡者是这几十年才开始接触人界的，他根本不可能在三百年前就做这样的事情。”
莫瑜抬了抬眸，有些怀疑地向渡天诚问道：“有没有可能，这从头到尾都是鬼王的手笔？”
“啊？这怎么可能呢。”
渡天诚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开始连连摇头，显然这件事情听起来有违之前的认知。
不过很快，渡天诚转了转眼珠子，指尖轻轻在沙发上敲打，若有所思道：
“不过就算是，又如何呢？
鬼王大人和摆渡使大人意志相同，更是千万年的好友了。摆渡使大人忙的时候，由鬼王大人出面代为传达摆渡使大人的旨意这也没什么问题吧。”
又是好友，又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总地算起来，莫瑜和那位鬼界之王见面的次数不少，但莫瑜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鬼界之王成为了好友。
莫瑜沉默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是他说，他是代为传达的吧？”
“啊？什么？”
渡天诚歪了歪头，脸上的神色更加茫然了。
也就是此刻，渡天诚突然意识到莫瑜的言辞之中对摆渡人侦探社的来历显得极为执着。
而莫瑜的这份执着和这样的神情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那个对一切都不在乎的莫瑜，因为不在乎，声音和这个世间难以产生什么关联。就好像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间，这个毫无联系的异界着，似乎只要一闭眼就会消散在空中。
但现在这个莫瑜的眼中有迫切，有犹豫甚至还有执着……这些情感让渡天诚感到有些陌生。
渡天诚在莫瑜面前拖起了脸，小心翼翼道：“摆渡使大人和鬼王大人走得亲近，这些事情他们两人应该不分彼此吧？”
“是的，应该如此。执灯渡者和鬼王已经相识千百万年，也算日久生情。我只是想不通鬼王为什么要做不利于鬼界也不利于他自己，甚至不利于边界的事情。”
渡天诚皱了皱眉头，随即弱弱地吐槽道：“那什么，莫老板，日久生情好像不是那么用的……”
莫瑜的目光毫无焦距地看向门口，眼中的黑色覆盖了本来的光芒。他分明坐在这里，又分明看得到不是这个世间。
随着莫瑜陷入沉思，渡天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平常的莫瑜。淡然的神色，毫无波澜双眸，似乎没有什么会是他在乎的……
莫瑜即便是个石头，也是个湖中央那块只可远远观赏的造景石。
渡天诚看着看着，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莫瑜确实在想着什么，但还不至于那样出神。他的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但目光却刻意避开了渡天诚的视线。
“我的脸上有什么？”由于渡天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距离，因此莫瑜终于无可奈何道：“渡社长没事就好，我该走了。”
没有留给渡天诚任何挽留的机会，莫瑜话语未落，就起身离开。
莫瑜的步伐极轻，衣袂像是轻纱一样拂过沙发边缘。
渡天诚第一次注意到莫瑜走动时上半身几乎是不动的，并且手脚摆动的每一个幅度都很固定……像是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样。
渡天诚立马追了上去。
“我还没谢谢莫老板救了我呢。”渡天诚一手扶住门，用身体挡在莫瑜前面道。
莫瑜低下眼眸，侧身试图从渡天诚旁边的空隙里走过去，但也被渡天诚嬉笑地用挡下了。
“不必在意。”莫瑜站得离渡天诚很近，因此他看向渡天诚时，他的睫毛几乎要喷到渡天诚的呼吸。
可即便如此，莫瑜眼眸中依旧是空无一物的死寂。
一股寒意朝着渡天诚扑面而来，像是一只手一样攥住了渡天诚的跳动的心脏。
“只有我，救不了你。”虽然这句话放在莫瑜身上有些过于谦虚了，哪怕是莫瑜一个人，只要他愿意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但就结果而言确实不是莫瑜一个人的功劳。
莫瑜的目光看向渡天诚的身后，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渡天诚。
除了硕允。
硕允站在他们的后面，唯有他看向莫瑜，并且在莫瑜的目光之中，微微低了低头。
莫瑜装作没有看见硕允的动作，缓缓收回了目光，继续说道：“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这话渡天诚越听越不对劲。
因此，渡天诚急切地打断道：“你也是啊，莫老板。还有我呢。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莫瑜眼中的黑色，一瞬间被搅动了一下，在这片波澜中出现了一抹惊讶。但一滴突兀的白色终究比不过墨染的水波，那抹惊讶很快成为了淡然一笑。
“多谢。”
莫瑜笑着摇了摇头，用手轻轻推开了渡天诚。
这一次，渡天诚没有再拦。他后退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可也由着莫瑜那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