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出来吗?”伯爵随意地问道。
“还没有。”车夫毕恭毕敬的说道。
女人微微地蹙起了眉,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家伙就算爽约,应该多少也告诉自己一声。
当然了不排除此人生性恶劣,对别人的帮助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微微地站住了脚,莫里亚蒂在门口站着,正在彬彬有礼地给她送行。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教授问道。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伯爵微微地笑了笑,“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勋爵,他不知道一个人闲逛到哪里去了。”
“我这里离您的住处不算远,”莫里亚蒂说道,“我可以帮你找找,并且送他回去。”
“真是的,”女人不满地说,“我听说他是个植物学家,说要是做标本。”
“这里的确好像有些珍惜的植物。”莫里亚蒂心里转了转,他看到了那位年轻的勋爵,金发蓝眼,明显有着高贵的血统,下车之后也没有走进自己的庭院。
“他是哪国人?”莫里亚蒂问道。
“如您所见,金发的日耳曼人,我们北方的邻居。”伯爵说道,不快地玩弄着手套,“据说他们总是活力过人,甚至喜欢孤身去爬雪山。”
“也许是他不熟悉附近的地形,并非故意爽约。”莫里亚蒂说道。
伯爵微微侧过了头。
她现在可以确定莫里亚蒂不知道自己的府邸里进了贼。
但是下一秒钟就不好说了。
因为一个军人举止的人走了出来,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莫里亚蒂的脸色变了变。
“您这位朋友是您多年故识了么?”莫里亚蒂问道,语气温和,但是却带着一点点冰冷的意思,女人眨了眨眼睛,“算是朋友的朋友。”
莫里亚蒂走了过来,他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您是一位秉性纯真的贵人,”教授轻声说道,“也是一位值得相信的交易伙伴。”
伯爵将手套慢慢地戴在了手上,让每一寸皮革都贴合自己的皮肤。
“因此很容易受人蒙蔽。”教授低声说道,“我有一个,可以说是学生吧。”
“他热衷于多管闲事和追名逐利,”莫里亚蒂窃窃私语道,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蜘蛛在夜间纺丝,“他也精通易容术。”
“如果他知道你我之间的交易的话,恐怕会做点让我们都不快活的事情出来。”教授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巾,拉开了距离。
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这个女人瞬间脸色苍白,但是依旧强行保持着镇定。
“我想,我并没有做什么不符合法律的事情。”伯爵说道。
“但是他憎恨我。”莫里亚蒂说道,语气循循善诱,仿佛他正站在黑板前讲解着一个复杂的数学问题,“因此他会憎恨我所有的朋友。”
身份高贵的女人往后退了一步。
她微微地喘息着,竭力维持着平静。
“您会处理掉他的不是吗?”她说道,金色的眼睛躲避着莫里亚蒂的目光。
她害怕了,莫里亚蒂想,基本上可以排除她和那位侦探同伙的可能性。
但是也是基本,他天性狡猾,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事,这也是他能够存活至今的诀窍之一。
女人上了车,吩咐马车夫离开。
莫里亚蒂挥了挥手。
“莫兰上校,”他轻声说道,“我们的客人,可别让他跑了。”
看起来很麻烦啊,伯爵陷入了思考。
莫里亚蒂身边的那个人一看就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不知道那个侦探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惊扰这种惹不起的家伙。
自己倒不是不可以救他。
她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就是有一个问题,如果救了他的话,也许会被他怀疑过往的经历,当然了,她可以说些谎圆过去。
她突然想到了昨夜里的对话。
他问自己是否相信正义。
如果说,惹了那位该死的上校是为了考验她的话,为了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的话,也许符合那个侦探的能力。
但是这么想还真是令人生气。
她摘掉了手套,从包里摸出了一把枪,放在手里把玩着。
要是这样的话,那家伙肯定给自己留了逃跑的路吧,那就让他自己走回去好了,反正这也是他应得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躲在一堵断墙的后面,他估算着距离,这样的距离,如果这位叫做莫兰的退伍兵还能狙击的话。
那简直可以说是个神迹了。
他抓下了自己的高筒礼貌,然后微微地在墙边露出了出来。
一声清脆的枪响。
然后是第二声。
断墙被打穿,正好对应着如果头在礼帽的地方,胸口应该所在的位置。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枪手。
莫里亚蒂一直雇佣了一批能人,福尔摩斯是知道这一点的,看来这个莫兰在他所知的角色中也算是个棘手的了,老兵的直觉和敏锐,变态的准头。
他当然给自己准备了退路。
但是来都来了,不如多打听一点。
比方说莫里亚蒂身边到底有多么厉害的杀手,可以帮他做到那些天衣无缝的事情。
他将帽子扔在了地上,并且将外套也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向自己的下一个藏身之处跑了过去,莫里亚蒂果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查看,因为凭借对声音的判断,就知道自己的子弹并没有命中什么□□。
他害怕被反击。
这说明他不是什么对自己的生命完全无动于衷的绝对的亡命之徒。
莫兰走到了断墙后,果不其然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衣物。
他端起了枪。
他是怎么发现的。
密林已经足够阴暗了,但是福尔摩斯能感到他的眼睛的确看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当然可以躲开,但是这个人的能力简直恐怖的令人发指。
然而下一瞬间。
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莫兰手中的枪脱手飞了出去。
这一枪准的简直无可挑剔,就像是有人用手捏着子弹击中了目标。
福尔摩斯知道华生也许能做得到。
但是这绝不是华生。
对于华生来说,掏枪反击是某种本能,是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的,因为他在战场上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这一枪虽然准,但是却应该是训练场的结果。
莫兰似乎也陷入了疑惑,但是他迅速地找到了掩体,防止下一枪的到来。
一下子世界陷入了寂静。
一刻钟之后,莫兰从藏身处出来的时候,世界安静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您没有回去么?”灰瞳男人微微吃了一惊,闻言女人的金色眼睛眨了眨。
好像也略微吃了一惊似的。
还以为这家伙打算把我引出来呢,伯爵想,她将另一颗子弹塞进了枪膛里,“没有。”她说道。
“您的射击很准。”两个人站在古老的城墙下,地中海夏日的气候干燥而炎热,叶子没法挡出太大的阴凉,因此两个人被迫紧紧地靠着城墙,站在灰色的阴影里,女人脱掉了裙子,穿了一套男装,“从前打猎的时候学过,老师都夸我天赋秉异。”
对方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件事。
从山顶一路跑到这里,他们都累了,灰瞳男人拆下了自己的袖口,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了一截削瘦的小臂,明显久不见阳光,甚至有几分病态。
然后他扶着膝盖,略微放松了一下身体,“您让您的车子直接回去了?”
“否则他要是发现了,我岂不是很麻烦。”女人说道,“而且还要把买的人送回去。”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她吐出了一口气,“您应该可以自救成功的。”
“不好说。”灰瞳男人坦诚地说,伸出了一只手。
女人垂下眼睛看了看。
她微微地偏过头,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握了握。
“莫里亚蒂很危险。”女人觉得自己休息够了,决定离开这块难得的阴凉,“我算是知道了。”
“不管怎么的,也要走到山脚下,说不定可以叫到车。”她说道。
“您似乎不介意这种事呢。”灰瞳男人跟了上来,“这种长途跋涉对女士来说太辛苦了吧。”
“事已至此,”她摊开了双手,“我的人生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遭遇不幸的时候,不管用什么样的姿态,都得扛到上帝重新眷顾你的时候。”她似乎对滚烫的路面感到了不满,但是依旧踩了下去,“所以为什么不尽量好看一点呢。”
“说的倒是。”名侦探说道。
“所以他除了走私生意之外,还有什么营生。”伯爵说道,她走的很快,用手遮着眼前的日光。
“很多,”他想了想,走下山估计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还真是十分辛苦的旅途,“我前段时间得到了一个消息。”
“约翰·道格拉斯先生在海船上被人杀死,就在意大利附近的海域。”
“查实就是莫里亚蒂的手下做的。”福尔摩斯说道,“而这位可怜的约翰·道格拉斯先生此生唯一的罪过大概就是做过卧底吧。”
“他曾是一位美国侦探,孤身一人前往一处被□□控制的山谷,然后打入了他们的内部,将整个组织一网打尽。”
“这是义举,为什么会说是罪过呢。”走在前面的女人说道。
“对所谓的江湖义气而言,就是罪过。”福尔摩斯说道,太阳略微下去了一些,气温终于开始下降了,既然暂时不用太过担心口渴的危机,那么可以把这起复杂的案件讲出来打发这路途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