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谢重发现自己近来越来越烦躁。
烦不能喝酒,烦不能抽烟,烦腿断了不能出去……
最烦的是自己晚上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仿佛要比现实还要更真实,梦醒后床单上的片片残渍都在证明一件事——他需要发泄和释放。
血气方刚的年纪,谢重因为要避烟酒少了最能释放压力和郁结的渠道。
在趁着她去上班的空档,谢重掏出了放在抽屉里的电影碟片。
他没想到,她今天会回来那么早。
两人对视了片刻,各自都偏开了视线。
徐知节面色潮红,移开的眼神慌乱不安,就连话说得也不利索。
“我…今天请了一下午的假,去学校看了一眼。”
谢重只是低嗯一声,沉下眼抿唇也没说话。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提刚才的事。
“还有事吗?”
他见她攥着手立在门口问。
“没事…”
徐知节神色也恢复了自然,她低着头转过身去,抬脚离开时又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犹豫了片刻,赶紧转过了身。
“那个…我买了点水果,要吃么?”
谢重视线向后看去,瞥见了桌面上放置的东西,眼睫硬眨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句古话,叫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指定没安什么好心。
徐知节去厨房洗水果,想起他在床上忘情沉迷的样子。
上学的事情还要他帮忙签字,自己要不要投其所好,再给他买几部好的。
她洗完水果出来,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没断,他都快进去半小时了,在里面也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她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又把房间的地板扫拖了一遍。
谢重从里面出来,眼前的地板整洁锃亮,干净到反光,而眼前的人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脸善意地盯着他看。
像是有事求他帮忙。
他慢悠悠刚踏出一步,她就殷勤地跑了过来,亲昵地问他累不累渴不渴。
他挑眉,果然被他猜中了。
被她馋到沙发上,谢重腿敞开横在沙发上,眼神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果。
徐知节了然,立马剥开了葡萄皮,把果肉放到了盘子里,递给他。
谢重捏着果肉,一副欠欠的语气:“突然不想吃了,想吃苹果。”
她又削干净了皮,递给他。
“一整个太大块了,嚼不动,给我切小点。”
等徐知节切完小块再端给他时,他却摇摇头,又故意找借口说想吃别的。
等她把全部的水果都‘呈’在他面前时,他一个也没动,喝了一口冰水后还要开口调侃挑事:“服务满意度四颗星,扣掉的一颗星是你脸上的笑——”
“太假情假意,一点也不真诚。”
徐知节有种想毒死他的冲动。
谢重看到她隐忍的怒气,心里乐着,但也没再继续挑刺。
他身子向前侧了侧,淡淡说:“行了,我也玩够了,收起你那虚伪的真诚,这次找我什么事?”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刚才也都是故意找事。
徐知节把书包里的那张表拿了出来,放在了他面前。
他接过去略扫了一下。
她开口:“学校说需要找一个证明人……”
他盯着她了一眼,不忿吐槽:“上个学还那么麻烦。”
“……”
“你在上面签个字填个电话就可以,学校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你打电话,更不会有事麻烦你。”
“哦。”
他拿着那张纸抖了抖,眼眉上扬:“你确定?万一你在学校跟小男生谈恋爱,不好好学习,他们给我打电话让我管怎么办?”
“……”
听听,他说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
徐知节沉吸口气,朝他努出一个假笑:“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更不会打电话找你。”
她说完,从书包里拿出中性笔递给他,咬牙:“你签不签?”
“又没说不签。”
他接过笔,在指尖上绕了几圈,漫不经心点评说:“真海中学?省内的重点高中,你自己考上的?”
那要不然呢。
徐知节瞪着眼:“是。”
“挺好,”谢重握着笔,眼神扫着纸上面的阅读事项,“学杂费、书本费还有校服费……”
她先他一步抢答说:“你放心,这一切费用我都会自己挣钱,不会让你出一分钱。”
谢重听完哼笑一声:“我也没说要给你钱。”
“……”
徐知节剜了他一眼,看着他签字的动作,又默默闭上了嘴。
“好了,给你。”
他合上笔盖,把笔扔到了她手中。
徐知节看着那张表难得露出了笑容,认真把它放在了书包夹层中,拉上拉链。
谢重看她开心的样子问:“不就是能上个学,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你不懂。”
她敛下眼,低头的神色中夹着难言的滋味:“有些人上学是为了一个文凭,有些人上学是努力想为自己搏取更好的未来。”
“我确实不懂,”谢重神情难得认真,“我这人大老粗一个,只会干活做事,不会文绉绉的读书,要我窝在教室里读书,仿佛就是拿着刀磨在我脖子上,一点也不自在。”
徐知节仰头对上了他懒散幽黑的眼,第一次向他露出了如此真诚的笑。
谢重不自在地赶紧偏过了眼,摆摆手:“好了好了,以后你就好好上学,我好好挣钱,看多年后的我们谁更厉害。”
徐知节之前觉得这种打赌是非常幼稚的行为,但看着他正经认真的模样,还是扬起了下巴,自信说:“那当然会是我。”
他脸上不屑,嘲弄一声后,没再搭理她。
她拐去厨房做饭,因为有学上,做饭时都在哼小曲。
谢重听到后,冲厨房的她喊道:“你能不能小声点,做个饭还唱歌,调都跑了。”
徐知节歌声压低了很多,她扭头窥见了他在桌面上摇晃自在的双腿,垂下去的眼帘中藏着浅浅的笑意。
她扁扁嘴,在心里吐槽,男人都是表里不一。
-
在徐知节照顾谢重的第三天,沈冲敲响了他家的门。
沈冲没想到他家里会有女人在,看到她时先是一愣,看面孔又觉得眼熟,这才想起之前谢重就是为了她,才大打出手,被关了十几天。
徐知节也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赶紧用之前惯用的模版介绍自己。
说两人最多算是兄妹关系。
在阳台上浇花修草的谢重听到了动静,他单手插着兜,嘴边衔着一根牙签,散漫回头道:“你们两个在门口蛐蛐我什么坏话呢?”
徐知节觑了他一眼,沈冲笑着走进来:“怎么?腿都受伤了还在阳台浇花,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装b。”
“装你妹。”
谢重怒言,神色依旧平淡,说完后又瞧见了徐知节幽幽地盯着自己,收回了接下来的话。
他撑着拐杖坐到了沙发上,“大忙人沈警官难得抽出身来,只是来看我?”
沈冲笑了笑没说话,他瞄了一眼身侧的徐知节。
徐知节知道两人有话要说,便找了个借口出门遛弯儿。
门被关上,沈冲在谢重身侧坐下,调侃说:“总感觉你家里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对,问:“哦,哪里不一样?”
沈冲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多了些人味。”
谢重双肩横靠在沙发上,神色懒散:“几天不见,你嘴上的功夫长进不少。”
沈冲燃了根烟,含在口中,低头说:“我听说你认了个妹妹,没想到你对她还挺上心。”
谢重轻笑一声,高仰着头,眼眸沉幽,嗓音冷冰冰的:“她可怜兮兮的,觉得很好玩。”
沈冲听完笑出了声:“你这话要是对别人说,他们可能会信,但对我还说这种含糊的话,你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
谢重身子动了动:“刑侦大队队长,识人观察人最有一套,什么话都瞒不过你。”
沈冲把烟灰缓缓点进烟灰缸中,慢慢开口:“我之前在资料上看过这女孩的家庭情况,确实挺可怜的。”
谢重似乎不愿意对其他人提起她的情况,转移了话题:“来家里找我是又藏在暗处的那拨人又有动作了?”
“暂时还没收到消息,”沈冲摇头,“前几天刚抓了几个人,他们会沉寂一段时间,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谢重点头没多问。
沈冲嘴边缓缓吐出烟:“所以今天真的只是来看看你,还以为你瘸腿没人照顾会很惨,谁知道吃喝有滋有味,还有人陪着说话。”
谢重哼笑:“我跟她好好说话的频率,不亚于你休假的次数——”
“罕见。”
沈冲问:“她叛逆期?”
“要真是叛逆期就好了,她脾气古怪还很犟,用你的时候比谁都殷勤,烦你的时候能压着性子一个多星期也不理你。”
沈冲故作疑惑看了他一眼:“咦,听你说话的这个语气是被她治住了。”
谢重嘲讽一笑:“还不至于被她治住,到底还只是一个没经大事的小姑娘,等她吃多了苦就懂了。”
沈冲笑了笑站起了身:“我看你倒是不舍得她吃苦。”
谢重咬着腮帮子,闷着声音哼出讽刺的笑。
不反驳但也没承认。
沈冲拍了拍他的肩,要离开。
谢重开口:“不在这吃完饭再走?锅里还炖着鸡。”
“不吃了,我局里还有事,就先走了,”沈冲话一顿,眯笑着眼,像是意有所指,“还是你们兄妹两人吃吧,我一个外人待在这里总觉得别扭。”
谢重闷嗯一声,总觉得他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