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AP GAME ’不是那个俱乐部的名称,它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场游戏。”宋河抬眼瞥了闻朝一眼,碾了碾垂在身前的裙带。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而要调查那个地方,不过我在这里提前跟你声明,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玩的开的,小心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弄成个尸骨无存。”
闻朝在这一瞬间,从他一直嬉皮笑脸的假面上看出了一种阴郁的神情,好似从多年沉睡的死火山口突然迸发的一条红色缝隙,里面透露着滚滚而来汹涌不尽的岩浆,浓厚滚烫,哪怕是于一隅之隙恰窥一角,也会让见者惊惧不已。
这是闻朝熟悉的神情。
不过这不经意间被泄露出来的情绪并没有如它本该刻骨铭心的那样弥留太久,而是转瞬即逝。在短短一瞬勾起了闻朝某种隐秘的探究欲。
屏住好奇心,闻朝从宋河口中给出的新概念里窥见了某种密而不发却又将露未露的真相。
“游戏?交换游戏。”闻朝好似想到了什么,“他们交换的是人。”
宋河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他的观点。
原来这张特殊的卡片还有上面莫名其妙的文字还真的是如字面意思所言,是一场交换的游戏。至于交换的是什么,依照那个组织一贯的做派,也可想而知。无非是那些情情/色/色的交易。
“人/口买卖,色/情/交易,毒/品/泛滥。他们一贯的作风”闻朝说,“应该就是这些了吧,黑/色地带的苍蝇喜欢围绕的总是这一茬‘生意’。最先有的是人/口买卖。这个被称为边缘的地方最贵的除了几十年前的资源就是如今的人口,虽然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自己可能都从未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多的黑/户都成了那些人眼中的人型‘牲口’,被拐/去买卖、交易。男的被拐到暗无天日的黑作坊中当劳工,生死不计的那种,也可能是上了哪座未被上报的新行星开发。女的被拐到更偏远的地方给人当生/育机器,或是被各地的红/灯区收纳,出卖/身体给人当作享乐、赚钱的机器。”
“或许是他们在这一过程中察觉到了能够为他们带来更多利益的方法。于是就有了明面上,或者说半明面上的‘俱乐部’,供人‘游玩’。”
“说的没错,听你这么一说,就好像给我一种你做过这样生意的感觉。”宋河打趣道。
“的确如此,开创这个‘俱乐部’的人最初是靠这种方式拢钱的。在有了第一桶金后,他们的野心也愈渐膨胀,想要建立一个‘地下商业帝国’,于是靠着举办的各种‘活动’来进行色/情/交易。再然后,既然有了‘黄’,那么‘赌’和‘毒’也就接踵而至了。”宋河起身,在木制的讲台上来回走了几圈,将木制的地板踏的吱咯响。
“详细讲讲,”闻朝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应该明白,你刚才提供的那些消息根本就不值你要的那样东西。既然咱们是真心实意地商谈,总要物有所值,才好继续合作下去。”
宋河嗤笑道:“你以为还会有下次?”
“那可不一定。”闻朝随声附和了一句,不过宋河并未在意。
“就像超市办活动一样,那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推出一系列‘新品’和‘活动’。‘新品’是‘货物’中长得不错的‘高级货’,‘活动’是用来展示这些‘高级货’舞台,当然,展示过后就是‘享用’了。”宋河冲他的属下要了一根烟,是最古老的那种烟草,点燃后只是夹在食指与拇指之间,继续说道:“你问的那个活动如你所想,就是字面意思,交换伴侣,不过参加‘活动’的那些人眼中的‘伴侣’和常人眼中的‘伴侣’可能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宋河看着闻朝认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当然啊,我也只是听说的。”
“所有参加宴会的成员都被要求携带伴侣同去,宴会一开始画风可能还比较正常,等到觥筹交错几巡,灯光闪耀几轮后,披着人皮的畜生就该露陷了。整个场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借着违禁药的瘾上来,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乐’,至于是怎样的‘玩乐’,你应该能想得到。”话间带着一丝对这群人的不屑。
闻朝点了点头,接着灯红酒绿和违禁药带来的躁动,周围又尽是红男绿女,那里没有道德的约束,没有法律的管控,更没有人言阻挠,没有路人规劝,有的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于是,所有被约束的“天性”都尽数释放。
人不能没有约束,否则那将是原始森立中最凶狠恶毒的野兽。
“他们在哪里?”闻朝一字一句地问,仿佛为此感到愤怒。
这倒是让宋河有些惊奇,他最初是在自己的面前装傻装糊涂,又很轻松地揭开了自己的伪装,然后又借着那东西跟自己换消息,现在又在这里为了一群或许跟他不相干的人愤怒。
宋河一时之间倒是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了。
不过他还是仰了仰下巴说道:“喂,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总得有来有回。你既然向我索要,总得给我点报酬,要不然——”他走近闻朝,在离闻朝不足一步前站定。
“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我面前卖弄这些,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听了宋河的话,一直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两个下属顿时一惊,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通知在外面的兄弟查探院子周围的情况。
闻朝倒是面色不变,跟宋河对视,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他将宋河往后推了推,引起门口保镖的警觉,不过被宋河示意无妨。
闻朝开口道:“总得给我一些辩解的机会吧。”
宋河示意他说。
闻朝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可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虽然我不认为你是我们的目标,但是你们这样着急上了钩,看上去倒是不比凌志飞身后的人高明多少。”
“好东西自然谁都想要,一个两个的冲着挤着往前来,不寒掺。”
“但是被当成了出头鸟,尤其是中了枪的出头鸟,恐怕滋味不太好受吧。”
宋河揉了揉裙摆,露出不屑的笑容,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在闻朝的身上,“不过现在看上去,恐怕你的滋味会更不好受吧,人质先生。”
不知他什么时候拿到了一把枪,正好抵在闻朝的身上。
“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得逞。所以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境况,你不是被视作若明珠小心翼翼对待的珍宝,而是一个无论到了哪一方手里都逃不开一个死字的替死鬼。”宋河说话的时候很轻,但是听在人的耳中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一条性命对他而言轻若鸿毛一吹即散。
这时,闻朝之前见到的那几个“绑匪”,也就是宋河的下属急急忙忙地进来,“先生,外面有很多警察,所有的出口都有人暗中把守。”
“他们在监听这里?交出来。”
闻朝知道他问的是监听器,这回他倒是放老实一把,拿自己随身带着的刀将衣服下摆刮开一个小口,然后把藏在纽扣后面的一枚小小的监听器拿了出来,他用刀刃挑开监听器最外层的薄壳,然后对准其中的主线轻轻一挑,接着将被“开膛破肚”的东西扔在了旁边装满水的杯子中。
闻朝的动作行云流水,似乎早就预料到如今这个局面。这倒是让宋河一怔,便明随即白了闻朝的意思。
“现在没人打扰了,我来向你投诚。”
闻朝心想,估计是自己演的太过,或者急于求成地想要问清楚最近几个案子涉及的那个秘密基地的位置适得其反,将自己拖延的意图暴露出来,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叫宋河的年轻人跟那个组织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是从他的话中不难看出,眼前这批人跟凌志飞那一批人虽然有交集但并非同一阵营,他甚至对凌志飞等人的行径有所不齿。
正好他自己也想借机会查清眼前的几桩案子,但却苦于知道的太少而致使案情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
当他被带到这个地方时,说实话,心中还是有几分惊讶的,不仅是因为这个地方可能是他曾经见过的,更多方面是来自察觉到“钓鱼”错钓的错愕。
事情还要从不久前说起。
那时闻朝刚从火场出来就成了警方的重点关注人物,虽然没过多久他就摆脱了自身的嫌疑,但是却被沈儒秉找上门来。
按照那位沈警官所说,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警方从凌志飞最近的活动推测他近期要作为中间人进行某项交易,而这次出现在“东风知多少”也是为了交易牵桥搭线。
不过因为和缉毒大队正在追捕的一群违/禁/药/贩子撞在了一起,产生了化学层面上的“化学反应”,一把大火截胡了两派四方的交易。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还在凌志飞的手中。”沈儒秉说。
沈儒秉这话已经很直白了。
“我当初在现场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而且我把可能对案件侦破有利的证物都已经抢救出来了。”闻朝安安静静地坐在沈儒秉对面,难得显露几分涉世未深。
“莫非沈警官想要空手套白狼。”
“说起来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办,毕竟你从未受到过专业的训练,只是被卷到这件案子中的平民百姓,但是——”
沈儒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闻朝接了下去。
“但是如果不尽快侦破这件案子的话,难保他们不会继续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现如今警方已经打草惊蛇,如果再不能速战速决的话,等到他们察觉不妙跑路后,警方的追查就更加无门了。”闻朝说的时候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当时我是最后出来的人,现场鱼龙混杂,难免有混进其中暗中观察的人。并且我跟凌志飞有过一面之缘,由我出面当作‘鱼饵’是最适合不过的。”
“好,我答应。”闻朝回应的爽快。
沈儒秉郑重地对闻朝说:“虽然我们的部署是这样,但也并非完全有把握钓出那群人。或许他们会对此存有疑心不会在意警方放出的假消息。当然了,如果他们真的为了交易而来,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最大程度上保障你的安全。”
沈儒秉眼神慈祥地望着这个青年,即便他生活上总是四处碰壁,但总归是愿意为了寻求一个真相去不断耗费精力求索,虽然他也不知道他闻朝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要对警方无害,他倒是愿意让这孩子有一个光明正大崭露头角的机会,凭他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躲在案件之后默默付出,因着躲避不被人重视的身世不被世人所知。
他想要让闻朝借这件案子获得一个站在堂前的名头。
不过终究是他想得太好,闻朝自然没有沈警官想象中的那种热情热血。
闻朝在想查清面前的几件案子之余,还想解开案子身后那个组织的神秘面纱。
他们太神秘了,闻朝心想。但是神秘过了头就会让人激发揭开它的欲望。只不过,他要揭开的可不仅是他们的“面纱”,是他们的遮羞布——一个能够在喧喧嚷嚷的闹市中为非作歹多年,一个能够在鱼龙混杂之地轻松自如地周旋,一个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的群体。把他们连根拔起摆在世人面前要远比将一件悲惨案件的真相晾明在众人眼前更加让人震愤,这就是群体性敌人。
……
闻朝垂下眼帘,望向宋河的眼睛,正努力地将真诚装满自己的双眼。
“作为一名资深的打工人,我可以明确地跟你讲,人不是只能打一份工的。”
“你应该清楚,我不是警察,跟警方的暂时合作也不过是因为凌志飞死前我碰巧在场。哦,对了,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凌志飞已经死了。现在他人,准确来说是尸体,正躺在调查局的验尸房中解剖呢。”闻朝的眼底染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东西呢?”宋河语气有些不太好,他的手下也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那就不叫空手套白狼了。”
宋河被这话气的笑了起来,“所以我们就凭着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做了这个出头鸟!”
闻朝看到他因为自己打的这份官方正宗工作而生气,提醒了一句:“小心啊,千万别手抖。如果现在咱们好说好商量着出去,顶多判你们个绑架罪,要是我心善给你们说说情,或许就更不算什么大事了。可如果你稍微手抖一下,那样判的可就是杀人罪了。”
宋河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儿反而气定神闲起来。
“你不会以为警察围了这里我就真出不去了吧?”只听他悠悠地说。
“既然出的去,不如我们合作。”说着闻朝缓缓举起两只手,“配合你们。”
“带着我出去,去看看你口中那个跟超市办活动一样的俱乐部,把让你丢脸的那伙人找出来。”
闻朝现在已经摸清楚了宋河的性格,他现在恼怒的不是自己对他的戏耍,而是做了这个出头鸟被其他方势力看了热闹去。
宋河这人真是别扭得很。他之前因轻视自己急于求成而进了陷阱,虽然愤怒,但是这愤怒却是为了被看笑话而发。因为在他们二人的“斗争”中,勉强算自己小赢,宋河输了自然是不好意思继续咋呼。而被看了热闹,因着看热闹的人是跟他同一起点的,或许他们已经斗了很多年,算是旧敌了,自然比不上跟自己这半个“新敌”的一点“小恩怨”。
“怎么样,想好了。有好东西不一定要分他们一份,但是现在霉运当头,总该要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警方现在正在调查的案子背后的真凶顶的风险才是真正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