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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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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几人皆低头沉默不语

耳边忽地传来动静,谢延不禁蜷缩起五指,掌间平白浸起了冷汗

他回头看去,果见大帐的帷幕被掀开,里头走出两人

宋观棋拱手俯身作礼,劝住了想要送行的韩洄,余光瞥见一人径直走来

回过身时,谢延已经站在他身侧

韩洄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意,眼神意味不明扫视一眼,便放下手来,帷幕随之落下

谢延此时早已一扫落寞,恢复了面色无虞,却少了平日淡淡的笑意。他亦步亦趋跟着宋观棋,默声不语

光下两道颀长身影若即若离,似分似合

快行至马车前,宋观棋猛地停住脚步

一步之差间,眼看便要相撞,谢延身形一晃,朝左侧迈出两步才堪堪稳住

谢延抬眼疑惑望去,却见宋观棋直勾勾盯着他

“是替别人送我吗?”宋观棋面无波澜,语气平淡,听不清情绪

这的“别人”,显然说的是韩洄

“嗯?”

谢延一时没想明白,怔了一瞬

而后在宋观棋直白的视线下,他倏地收回心神,笑弯了眉眼

“不,我看看你……”

这会儿倒让宋观棋愣住了,眼底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他抬头对上那一双浸透笑意的眸子,又哑了半晌

片刻后,他抬指点在谢延眉心,轻轻揉散几分愁绪

谢延身躯一震,连唇角勾起的笑都顿住

然而宋观棋却似回过神来,食指宛若被烫到,仓促藏进了袖间

他转身走上马车,心里不自然的情绪蔓延。静坐几刻,也没能平复心间汹涛

直至马车被驱动,也不见谢延过来,宋观棋才无端松懈下来

军中事务繁重,时至三更,谢延才回到住宅

他褪下满是尘灰的外衣,随意递给身侧的侍从,接着两手在腰解着束带,侧眸看向屏风外的人

“人还在吧?”

“应你的吩咐,差人去请了过来。不过他应当也是有事要同你商量,一直等着呢……”楚津说着,抬眸向外张望着,“屋还亮着呢,兴许还没歇下。”

谢延嗤笑一声,扭肩转臂,抬脚迈进水温合适的浴池里,舒展开浑身疲惫

待收拾妥当已是半个时辰后,他踱步在廊上,视线落至不远处还亮着灯的房间

谢延走到屋前,才注意到房门半开,并未被人从里闩上

他顺势推开门扉,探头打量一番,确认没人后才悄声走进,又转身将门闩牢

他轻手轻脚往内走,终于在里屋见到人

宋观棋坐在榻上,面前的木案上摆放一张图纸。他压肘在案,借着右侧烛台摇晃的火光,细细端详着图纸,不分来人一丝眼神

谢延走近才知是一幅靖国地域图,而宋观棋看的,正是他们所处的恭州

“子时还不歇息,研究这个做什么?”他在木案另一侧坐下,凑到宋观棋面前,也开始打量起地图

宋观棋倏地抬起头,有些不解问:“不是你差人寻我,道有急事需详谈?”

谢延好似刚想起这茬,故作神秘般点头,转而笑道:“是啊,我确实寻你有事。”

他对上宋观棋的眸子,认真道:“我得看着你,让你早些睡下才能安心。不过看在今晚是为了等我的份上,就暂不追究了。”

宋观棋不禁嘴角一抽,无奈道:“韩洄同你讲清楚了吗?”

谢延眼珠子一转,扮作不知情的模样:“什么?我不知道,他讲什么了?要不你再讲一遍我听听,他讲的不清不楚,我不爱听。”

宋观棋掀眼看他半刻,才将与韩洄的对话挑挑拣拣说了一通,趁势又提起另一庄事

谢延听完,垂眼沉思着,指尖一下下点在案上

半晌后,他再抬头,已换去嬉皮笑脸的模样:“身为一军将领,剿匪一事责无旁贷。纵使无人提起,我也不会落下。不过,方才说的另一件事,我没听明白,类似是‘以粮草换兵马’?”

谢延眸光深邃,里头映照着烛火摇曳。他分明唇边带笑,却透出一丝危险的意味:“公子,你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观棋从容对上他的视线,淡定道:“岂敢……殿下多虑了。世道不太平,乱象频生。难保下次被劫持还有幸得救,现下不过是为了自保,带着身家找靠山罢了,何来交换一说?”

“生疏了……你我之间,何须分的如此明白?我曾经就许诺过,只要是你提的,我统统都会应下。”谢延目光灼灼,抬指缠住宋观棋衣襟的一缕青丝,“不过,不要瞒着我,任何事。”

“没有……”

“是吗,那怎么对兵家战事起了兴趣?和韩洄交涉,不止这几次吧。我说了,韩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想知道,问我不就成了。”谢延顿了顿,烦躁的情绪涌袭

他回眸瞥见宋观棋又在埋头看地图,指尖揉搓发丝的力道都加重了几分:“这么在意?我给你讲……”

谢延抬指点在地图一处,竟真的仔细讲起来:“苍门关,辽桑西部的首道防线。这里虽然天冷地偏,地势却是易守难攻。燕无歇调了不少兵马,单单这里,我就废了不少心思……”

宋观棋视线下移,眸光微动:“苍门若开,便可刺穿辽桑腹部”

“对了。燕无歇看重,便是因为苍门若破,辽桑就失了最重要的天然屏障。他处纵然势低易攻,却伏山错落。只要苍门破,便无地势之忧,直抵辽桑中部。大军攻下辽桑后,燕无歇的儿子便带着余下兵马顺邑西粮马道,退守璩州泣燕关。”谢延指尖滑过图上延绵山脉,停在群山叠峦间的缺口,“凌南一郡五州城皆被攻破,驻守在此的将领无甚谋略,唯一动了脑子的地方就是死前烧了所有粮仓。“

谢延敛了略带讽刺的笑,不自主说了句题外话:“就是可惜了这么多粮食……”

”新城早已易帜楚云氏。二十万大军沿淮河进发,不日将抵达与洛河交口,我们的军队得赶在这之前作出下一步策略。这般形势看来,付云阙成了众矢之的,被包抄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他说到这明显停顿,随即抬眼好整以暇看着宋观棋,“说来也巧,付云阙宣州有齐绪修,璩州泣燕关有燕山月,可都是公子的旧相识……我们下一步该去找谁叙旧呢?”

宋观棋不经意般错开谢延的目光,指向恭州与付云阙交界处的几道山脉:“剿匪一事刻不容缓,时间紧迫,不如先聊聊,如何解决这当下的燃眉之急?”

谢延垂眸一看,了当说:“我没正面碰上过这帮土匪,不清楚他的规模与战备状况。况且,这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势,直接强攻费时费力不讨好。他们不是由流乞暴民临时成的,在这一带踞扎不止几个月。我们的兵不如他们熟悉地形,若是打草惊蛇,四处逃窜了更难抓。现下应想法子探清他们虚实,一网打尽才好。”

宋观棋抄起袖,不紧不慢道:“来之前我已做打算,想和你商量的也是这个。隐蔽身份,打探消息是谍楼的老本行,首次上山,不如先让我派人出手?”

“我没有异议,只不过,这次不需要你亲自上阵吧?”

闻言,宋观棋不禁轻咳两声。他举袖掩面,垂下眸遮盖眼底情绪:“谍楼没到缺人如此的地步,自然……用不上病秧子。”

霎时,半开的窗漏进一阵薄风,将烛火摇曳不断。架势骤升,窗扉猛地被吹地大开

随着窗扉撞墙的“嘭”一声响起,袭来的狂风彻底将晦暗不明的烛火扑灭。风悄潜逃,惟余浅浅一层清光,铺在那一片淡青色的衣角

谢延沉着眸光,眼神说不上多清白

静了半晌,他才开口,嗓音略微沙哑:“夜深了,你该歇息了。”

宋观棋对上他的双眸,身形明显一顿:“你不走?”

“我这人言出必行,得在这服侍公子睡下。”谢延扬起意味不明的笑,“而且,难道公子没发觉,这是我的寝室吗?”

宋观棋陡然怔住,他转眼不再看谢延不怀好意的笑颜,开始观察起屋内摆设

也难怪宋观棋开头没看出来,毕竟这屋只是暂时居所,谢延常宿在营帐,并未在这留下太多物品。这里唯一与谢延有关联的,只有入门所见到的,被随意搁置在桌的兵法册籍

“这么晚了,总不好再叫人另外收拾一间。我伺候你睡觉?我可没伺候过别人,你就当白捡了个便宜……”

谢延一边说,一边拉起还未回神的宋观棋,颇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

宋观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强行按坐在床榻上。他硬生生忍住了动手的念头,又默念三遍礼训,才堪堪忍住不去瞪人

正值怒气与羞赧被压下时,一只手却停在他腰间束带上

宋观棋面露惊愕,震惊地口不择言:“谢延!”

谢延仍是不满意,又加上另一只手:“嗯,在呢……谁睡觉还里一层外一层呢?这天闷地不行,好歹解下外衣。”

宋观棋紧紧攥着谢延胡来的两手,咬牙切齿回道:“不劳烦了,我自己来……”

他飞快褪下外袍,搁在木桁。随即在床榻上躺下,抓起被衾就往身上盖

谢延不由地轻笑出声,垂首凑上前看

宋观棋背对着他,双眼紧闭,神情漠然,细长羽睫却缓缓打着颤

谢延几缕发丝垂落在宋观棋颈侧,许是作祟柔风作祟,荡漾起一阵痒意

宋观棋不自觉微微侧过头,刚想睁眼,耳边却传来谢延的声音

谢延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喷薄而出的热气染红了那只细腻柔滑的耳垂,红如鲜血欲滴

“这么晚了,总不能赶我出门吧?这床可不小,收留我一晚怎么样?”

室内又静了下去,呼吸起伏声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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