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城,皇宫,承天殿。
“陛下,该休息了!”
徐公公轻轻走到皇帝身边,温声提醒。
皇帝抬眼望了一下计时的沙漏,恍然问道:
“都这个时辰了?”
“是啊,陛下,都子时了!”
徐公公递上温好的燕窝,然后笑着回答,再提醒一句:
“陛下,身体要紧!”
皇帝接过燕窝,钥起一勺放进嘴里,笑道:
“唉,还是你最贴心!”
徐公公听了,连忙回到:
“陛下折煞老奴了,那么多人贴您的心,您都没有注意,这不,刚刚齐嫔还来问过您呢,你不是说不让人打扰吗?奴才就把她劝回去了。”
皇帝听他说完,但笑不语,等燕窝喝得差不多了,才接过徐公公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擦嘴和手才说:
“嗯,现在朕也没有什么睡意,你陪朕说说话。”
“是,陛下。”
徐公公躬身应道,用剪子剪了剪灯花,然后洗耳恭听。
“不要那么拘谨,你跟了朕得有二十年了吧?”
“是,陛下,二十三年了。”
“啊?岁月不饶人哪!
皇帝听到具体数字,颇为感叹,然后指指自己,指指徐公公,笑道:
“你看我们,由青丝都熬成了白发了!
徐公公哪敢个皇帝相提并论,赶紧回到:
“陛下是忧国忧民,日夜操劳,双鬓才染了霜,而奴才是自带少年白的!”
“哈哈哈哈,你呀,就你嘴甜,你能到今天,与你的识时务和知本分离不开的!”
皇帝高兴,什么都好说,精神头更好了,示意徐公公拉个椅子坐,这是有秉烛夜谈的意思?
偌大的宫殿就只有二人,徐公公也不好违背皇帝的意思,只得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挨近皇帝的龙椅,不过摆到了一个台阶下面,这是规矩,他怎么敢和皇帝平起平坐?
皇帝可以恣意妄为,喊你与他坐一起,关键是你敢吗?
徐公公伺候皇帝这么多年,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皇帝高兴时,你骑到他脖子上都可以,皇帝不高兴时,可能你的脖子就没了!
“唉,一天都忙,我们俩说贴己话,还是在皇子府邸的时候吧……”
皇帝今日颇多感慨,可能夜深人静,更能催生人的情怀,毕竟皇帝威严所在,人前很难见到他七情六欲的一面。
“嗯,陛下记性真好,那时先皇病重,陛下还在艰难抉择之中。”
徐公公的眼神也有些悠远,人一旦上了年纪,总喜欢回忆当年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是啊,那时父皇怀疑,太子紧逼,余下各皇子也虎视眈眈!”
当年的四皇子,也是水深火热过来的,又说回来,哪个的成王之路,不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嗯,最后陛下还是站起来了,成王败寇也不过一念之间!”
皇帝此时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去回顾,姿态比较放松,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御案,说道:
“朕记得啊,当年你们宣誓的誓死跟随,给了朕莫大的勇气……”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总有无数的人在下面一层层托举。最顶端的人只有一个,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谁都想做。
“那与陛下的英明神武,坚定果决分不开的。”
谁不爱听顺耳的话,特别是皇帝,更喜欢一种臣服。
“可是,当年一起密谋的人,就剩下你我了,我对不住他们啊!”
徐公公默了,没有接话,当年的人,都做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但是功高盖主,有的人更是得意忘形,眼前的陛下也不是什么善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皇帝的惆怅也不过是上一秒,这一秒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陆子呈怎么样?”
皇帝突然抛出来的问题让徐公公有点懵,第一反应问:
“骠骑小将军陆世子?”
“嗯!”
皇帝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奴才和世子没有过交集啊,就他进京,陛下宴请的时候,奴才见过。”
都是老狐狸,徐公公回答得那是滴水不漏。
“他明面上来个两次吧?”
“嗯,依稀记得是,毕竟来的阵仗挺大,都是来朝拜陛下,袭爵的时候:一次录陆老将军去世,他名义上正式挂将军名;一次是成人礼,来觐见陛下,正式掌军权吧?”
徐公公娓娓道来,皇帝都记得的,不过要从他这奴才的嘴里出来提个醒。
他说完之后仿佛顿悟,反问皇帝:
“陛下说明面上,难道……”
皇帝不吭气,算是默认,留下一脸惊讶的徐公公 ,缓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只是笑有点冷:
“在京城,一只鸟飞过,总得来报个道!”
“那是,陛下的眼睛是雪亮的!”
徐公公的奉承让皇帝颇为受用,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你觉得他怎样?”
得,问题又绕回来了,皇帝今晚是和这位世子杠上了?
“陛下,奴才不能妄议朝政。”
天祈律法明文规定:后果不得干政,阉人不得议政……
皇帝听了,笑了:
“朕让你谈谈直观感受,我们俩私底下聊聊,不算议政!”
如此说来,徐公公只得想了想,回答:
“小时候年成久远了,奴才只是依稀记得这孩子看着异常聪慧,只是惊讶怎么这么小眉宇间就有了大人的惆怅?”
就是这份惆怅,才令徐公公记忆犹新,皇帝仿佛也在回忆,没有接话,徐公公只得继续:
“金銮殿上的成人礼,倒是面如冠玉,一表人才,就是太瘦弱了点,看来传言不假!”
“哦,什么传言?”
皇帝眉一挑,传言儿子吸引了他的兴趣,盯着徐公公问,
“民间盛是流传,段将军两口子对这个不上心,这前娘后母的本就是说书的不衰题材,不过这世子在段夫人手头过得不好,奴才是有真实耳闻的。”
“过得不好?”
皇帝一脸疑惑,看来报到他那里的消息是截然相反的,突然有了怒意,沉声道:
“这些人……”
“陛下息怒!”
徐公公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匍匐于地,
“是奴才多嘴了!,惹陛下生气!”
“你起来!”
皇帝压了压怒意,示意他平身,说道:
“你何罪之有?看来是有些人一直不想让朕知道一些东西……”
皇帝说到后面竟有些无力,这森严的金銮殿啊!
高高在上诚然威严,但是有时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