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旸噗嗤一笑:“我那天说要出差,你是不是又脑补了我什么私人飞机飞到欧洲,参加这个那个高大上会议的场面啊?”
宁叶嘿嘿笑了两下没好意思直接承认,但是他也算合理猜测吧。
那岳旸哥哥岳董参加的那些会议行程他都看了,不就很符合他的想象嘛,都很高级的样子,会议主题没几个能看懂的。
岳旸很愿意跟宁叶分享自己的一部分日常,便道:“这次去的是Y省石山市,不知道你拍戏去过没有,那边信号覆盖率还不是特别高,尤其是山里。”
“没有到过Y市,但是我去过附近拍广告,风景很漂亮,山多水多,只是信号确实不太好,我们如果取景往山里稍微走一点就很容易没有信号。”
宁叶微微侧身,认真听岳旸说话。
“嗯,我这次去的福县,你应该没听过。光看面积其实挺大的,但是整个县基本都在山里,一个山坳一个村庄,连起来就是整个县,但是彼此隔得也比较远,交通不方便,目前在Y市都算是相对贫穷的。”
“交通这么不方便的话,你们要在那边投资什么呢?”宁叶疑惑道。
岳旸笑笑:“暂时没有什么正式投资,这次过去主要是跟通信公司最后一起看下实地情况,定好最合适的信号塔最终分布图,看怎么样让那边尽快全面通网。”
宁叶有点感慨:“长空名下还有通信公司?你真辛苦啊,这个都要你去安排吗?”
“不是,是通信合作商,保障通信是我们跟当地政府开展合作的第一步,下一步是做到通桥通路。”
“这次去最主要的事情除了看实际情况,就是跟当地相关部门确定最后的出资比例,谈也早谈得差不多了,就差签订合作意向了,签合同的事儿我得在。”
宁叶听着不自觉就坐直了:“你的意思是,你这次是去,是去扶贫的?”
大概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有展示欲的孔雀,虽然这些事情确实是岳旸做的,但是他还是带了一点不好意思但又希冀宁叶认可的心态在回答。
“可以这么说吧,福县是我们长空今年在Y省的第一个扶贫合作县。这个县位置比较特殊,虽然在山坳里,但有一部分是在山口,而且绕过几座大山,隔壁的封县正在修高速公路。
“这几年封县的开发基本不用愁,自然会跟上。但如果福县也能通过架桥修路的方式搭上顺风车,那原本看似离得很远的福县也能带动起来,继而再带动福县所在山口往里的其余四个县,那Y市的发展也就不用愁了。”
宁叶愣愣看着他:“我都不知道你在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瞬间又回过神来,急了:“那你现在回来会不会耽误事儿啊!你明天还得去吗?”
岳旸笑笑说:“不去了,该谈的今天也已经谈好了,我收到阿Paul的消息的时候正好在去县城的路上,我参加完最终的签约仪式才回来的。”
转头喝了口茶,岳旸看着拂动的树影,在花园暖黄的光线下带点儿感慨地说道: “这是我第一次主导长空参与扶贫项目这么深的项目,整个工作团队已经在那里驻扎很久了,我也去过很多次,这次只是想在正式落定的时候实地去看一看。”
“不耽误什么,你也别内疚,是我自己乐意回来的。”说到后面,他又转过身来看似无意地看似无意地接到,“毕竟你刚加入公司,是关键时刻。”
宁叶突然卡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搓了搓耳朵慢慢半躺下来。
他需要消化了一下自己对岳旸更新的认知,小金童从一个投资天才,变成了扶贫能手,这谁敢信。
“那,你回国后一直在做这个吗?就是,慈善工作?我好像没怎么看过相关的报道啊?”宁叶问道。
岳旸也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说:“也不是,集团有人专门做这个,我们叫这个部门为社会责任部。长空董事会每个人都在里面有任职不同岗位。”
“你是什么岗位呢?”
“乡村振兴二部副部长。”
宁叶眨眨眼,这名字听着,虽然立刻能体会是干什么的,但是跟岳旸,有点不搭啊。
岳旸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道:“其实长空这么多年运转下来,社会责任部门要我们真正做的事情不是非常多,主要负责审计,确保款项清明,部门名字沿用很久了,一直也没改过。”
“那你所在的这个乡村振兴二部,主要做什么呢?”宁叶问道。
“大部分都跟教育有关,常见的比如选址建希望小学和相关配套,爱心餐,每天一杯奶,女孩儿的卫生用品,生理教育课程,支教援助,这些。”
“那不常见的呢?”
“嗯……我加入后确实做了点儿不一样的,”岳旸展示之心又起,“除了福县这次的项目,主要是更新为了梯度式,差异化的新慈善架构,其中比较特别的两个项目一个是‘人生第一次旅行’,还有‘盈亏自负资源调配’。”
宁叶睁大眼睛听着:“旅行,是送孩子们去旅行吗?”
“对,在我们希望小学读书的孩子,成绩特别优异,或者有其他特别突出的表现得,可以带家人出去旅游一次。所在地离机场近的,就体验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离高铁近的就体验第一次高铁之行。”
“那去哪儿呢?”
“去孩子们心中的大城市。”
岳旸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笑着问宁叶,“你知道大部分孩子都选的哪儿吗?”
“北京!”宁叶开心喊道。
“对,能坐飞机的基本都去北京,坐高铁没有直达或者太远的,就去省会走一走,落地都有导游带。”
“真好!”宁叶感慨道,又立刻问,“那你们有很多希望小学吗?每年举办这种活动花费大吗?”
“其实还好。各地旅游公司和酒店都是自家的,跟航空公司还有保险公司也都谈的是慈善项目的合作,费用可以减免一部分。”
“集团每年有固定的利润百分比拨出来做各种项目,只要得到半数以上部门内成员同意就可以。预算也是上一年就定好的,只要不花超,影响不大。而且还有各项税收利好政策,国家在这一块上现在是很支持的。”
这是宁叶从未接触过的部分,他曾经是爱心项目的受益者,等他长大后,遇上天灾人祸时,他也捐过钱,现在也定时捐助,但是岳旸他们做的是不一样的大事业。
“在想什么?”岳旸问。
“在想,去过旅游的孩子,对他们来说这代表什么呢?”宁叶喃喃道。
“目前还不确定,这个项目刚开展没有几年。但是希望小学的项目做了很多年了,已经出了很多批学成的孩子。”
“他们现在都过得好么?”宁叶问完又有点羞惭地笑了笑,“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傻?”
“不会,”岳旸安抚道,“我们也有追踪报告,但主要情况其实也就两种,一种是义务九年读完继续往山外考,读高中甚至大学的,一种是直接去打工,或者留在当地接手祖辈的农田牲畜的。”
“考出来的有一部分选择了回乡建设,有的留在了外地工作,建立新的家庭。从事各行各业的都有,但大部分也算走出了大山,过上了相对更好的生活。”
“那……”
“没考出来的,读了书也比不读书要好。学新技术更快,脑子更灵活。有相当一部分留在当地或者学成归乡的带乡里村里一起搞各种农业种植,加工厂之类,跟以前地里刨食相比总归了多了一些希望,长空也有一些长期资助项目涉及到这些。”
从身边距离这么近的人嘴里听到似乎只有央视报道里出现的内容,宁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盈亏’呢”?宁叶又问道。
“盈亏自负,资源调配。”
“对。”
“这个说起来比较简单,但是我着实挨了点儿骂。”
岳旸看着宁叶有点吃惊的样子,喝了口茶继续道,“就是每年公司团队要对集团名下所有已脱贫地区建立超过五年的希望学校进行评估,综合当地经济水平,学生数量,政府各项举措等,划定是否能承担自负盈亏。”
“如果确认可以,那各项相关补助都相继退出,希望小学和初中全权交由当地政府部门管理。如果状况太差,比如生源严重不足,那可能就合并,裁撤一部分学校,原本建筑出租转做其他用途,各项福利当然也停掉。”
“那当地学校和相关部门能答应吗?你们部门内部也不会都同意吧?”宁叶理解了岳旸说的“被骂”,这种相对商业化的举措放在慈善中,很容易被人诟病。
“我们不会把资金真的撤出来,只是以省市为单位,相应倾斜道更加有需要的地方,这种控制在相同行政区内调整的方式能最大限度获得当地的支持。”
“而且评估方式很严谨,也会循序渐进地取消各项福利,让学校适应,后续的监管也会持续一段时间,并且安排定期回访抽查。”
“明白了。花钱的地方太多,不好好调整和监管确实会出问题。”宁叶想到赞同地点头,想到小时候自己也是受过
“没错,部门内部一开始骂我剥夺孩子们的受教育权。但是长空资金有限,希望学校越开越多,如果不提早进行调整,有一天资金链无法支撑,最后能活下来的可能就只有状况好的这些,我只是逼他们提早适应,也让这个项目能够惠及更多更需要帮助的孩子。”
宁叶看着岳旸说起这些事情来认真又满足的样子,感受到他是真的把这件事情当很喜欢很重要的事业来做。
他双眼放空着看向不禁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如果不是好心人资助,他别说到大城市来,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每次想起来他都感慨自己的幸运,也后怕于这一切都是个梦,一觉醒来他还是在那个逼仄的房间,而不是在这个飘着花香,有着美丽景观的花园喝茶。
但是岳旸今天一番话让他认识到,他的幸运不是偶然,是无数好心人切实的帮助让他有了今天,而跟他一样幸运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没有被遗忘,他们正在被拯救。
岳旸没有听到宁叶后续的回复,转头看他,发现宁叶眼角微微发红,似乎心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