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初晴，化雪时往往最冷。
今天不过是来开家长会，几乎是开完就走用不了太长时间。周爸爸把车停在外面等他们母子俩开完会。
周宁空裹着羽绒服看着稀稀疏疏的人，甬道上的积雪被铲成小堆堆在路边，路也好走了些。
李女士穿着件短款灰白的羽绒服走在旁边问：“儿子，你上次说你们班在五楼？”
“额……”
他是知道李女士对上楼十分犯怵，所以回答的有些犹豫。
李女士顿时面露难色，“哎呀，五楼那我这腿还得上不去。”
周宁空：“那在三楼歇会儿再上去。”
“行。”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周宁空拿出来一看是他们之前建的群发的消息。
季斌：各位兄弟姐妹都到哪儿了？
胡英俊：你右边
夏伊：你右边的右边
李莹：你右边的右边的右边
萧灵通：我才刚进校门你们都到教室了？
袁明森：快点吧，我等你的花都谢了。[枯萎玫瑰]
萧灵通：怎么？还想和我打斗地主？
看他们在群里没话浪话，周宁空收起手机，他的手从口袋里没露出来一分钟，他的手背就被冻的有些发麻。
到了教学楼，果然不出所料到了三楼李女士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周宁空从旁边班门口拽过来一把椅子给李女士提议在这里歇一会儿。
歇这么一会正好看到熟人上楼。
江启明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发上还缠着白色的碎雪甚至肩膀上还有融化一半的雪水。
他扶着扶手爬上来和以往一样他在三楼也歇了会儿正好发现周宁空和李女士。
江启明一手扶着扶手一手还拿着两朵玫瑰花，怎么看都有一种怪异感。
“你摔了？”
这话问得倒是把江启明问得一愣，顺着周宁空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憨然一笑，“没，这不是手欠儿一下跳起来拍了下咱们教学楼下的松树嘛！你看我还摘了两三个小球！你说这个是松子吗？”
他摊开掌心两三颗带着小刺的墨绿色果子静静躺在他手心。
周宁空看了眼种子抬眼看向他，无奈说：“大哥，这是柏树种子。树上挂的名牌你是真看不到啊。”
“柏树？我看那树长的挺像圣诞树啊？”江启明是一个一根筋的人对于与自己认知不符的事物总会想方设法赶紧得到认证。
“不信，你问我妈。”周宁空侧过身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李女士。
“阿姨也在？”
江启明看到坐在那里望着他们的李女士，把柏树种子往口袋里一揣，赶紧走过去抬手打了声招呼，他长的就漂亮这时笑盈盈地走过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阿姨好，这花送您的上次的事儿给阿姨添麻烦了。这朵花您收下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他微微欠身把一朵用粉色包装纸包好的玫瑰花递给李女士。
“你这孩子，说得哪儿的话。客气了。”李女士收下花眉眼弯弯地看着江启明。
周宁空皱眉看着他和李女士聊了两句就并肩上楼，这俩聊的甚是愉快。李女士更是把她这亲儿子给忘了。
一直到班里李女士坐在周宁空的位置。
周宁空见本来狭小的教室更进不去人直接等在门口。
江启明见周宁空没进去也站在教室门口。
楼道地方还算宽敞就是有点冷，班里大部分人都在屋里，季斌在讲台上调“淑芬儿”的ppt看样子时间也快到了。
周宁空意识到江启明在他身边晃，手里还拿着玫瑰花看着他手里的花抬抬下巴，打趣问：“你这什么套路？”
“哎呀，上次麻烦阿姨还有胡叔叔了，我这不得聊表谢意？”
周宁空轻笑，“不得不说，你这还挺有套路感。”
江启明无辜地睁大眼睛，微仰着脖颇具微词说：“嘿，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同意了。什么叫套路？我这是发自肺腑的感谢好吗？”
江启明手里还有一朵包好的玫瑰花迟迟没送进去，明明胡英俊的爸爸就坐在里面。
周宁空从后门看了眼，问：“这朵怎么不去送？”
他低头看了下手中的花，握着花的手不经意摩挲着小花束上的粉色蝴蝶结略显局促地说：“我想了下，我也不知道这次俊砸家是他妈妈来还是爸爸来，如果是妈妈送玫瑰花就挺好的，可如果给俊砸他爸爸送玫瑰是不是不太合适，可是我不知道应该给爸爸送什么礼物，所以还是选了玫瑰花。”
周宁空目光停在他露在外面冻的通红的手，点点头鼓励说：“挺好的，你别看英俊爸爸面上是个壮汉实际上他爸爸很喜欢花花草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他们俩就站在后门，“淑芬儿”从楼道尽头的教师休息室出来看到门口几个同学，顺手把一旁敞着些用来透气的窗户关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周宁空好像看到“淑芬儿”的视线落在江启明这边时停顿了下。
“淑芬儿”进班整顿了下秩序让教室里的学生全出来在楼道里等。
已经开始了，周宁空扫了眼班里几乎座无虚席，也就两三个空位其中有一个就是江启明。
周宁空明白这场家长会江启明的家长是不会来的。
季斌从教室讲台下来从前门走出来看到后门的两人眼前一亮，“哎呦，我的明哥。好久不见了！”这季斌八成是《狂飙》看多了走起路颇有一种高启盛的感觉。
江启明蹲下身躲过他热情敞开的怀抱，“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昨天才在群里聊的天，他这么一说还以为两个人十几年没联系了呢！
季斌见江启明躲开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俩怎么不进去？要不是看到空哥妈妈我都不知道你们俩来了。”
周宁空看了眼从后门蜂拥而出的人还未见少的人，别开眼，颇为无奈地说：“屋里那么挤，你看后面有我们俩的地儿吗？”
“那空哥你们还真是太明智了。”胡英俊最后又出来热的拿纸擦擦头上的汗，他在里面挤得都快热晕了。
里面家长会正在进行，季斌往群里发了下这次成绩的电子成绩榜。
李莹看了眼加载出来的页面，她不敢置信地往下扒拉，一直停在前十排名的页，看向江启明仿佛经受可什么刺激，问：“明哥，你考试那天是哪儿不舒服吗？”
不明所以的江启明的视线还在似有似无地看着手上的玫瑰花，他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季斌刚才确实点开过成绩榜不过还没仔细看，一点开习惯性看向刚进去的那一页第一行……
“这……这次第一竟然不是明哥？”
李莹先找到了江启明的名字，“这次全校第一不是明哥。明哥校排六十三班排第七！”
走廊外也是一阵唏嘘，“这次考试第一竟然不是江启明？”
周宁空也立刻点开成绩榜，仔细看了看江启明的成绩，没有涂错卡的“0”分，所以只能是选项涂串，别的理由都不能解释。
季斌摇头盯着手机摇摇头有些为江启明惋惜：“每科都没有零分！但是语文数学的分都没上一百一。”
胡英俊平时放榜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看自己的成绩，这次盯着江启明的那行成绩从左看到右，实在不相信又看了一遍，最后忍不住说：“明哥你怎么掉六十三名去了？这次程子全班第一？明哥全班第七？什么情况？”
陷入漩涡的江某人反而对一旁的议论声充耳不闻面上毫无波澜只不过深吸了一口气很放松的状态好像这样的成绩在他的意料之中。
萧灵通忍不住感慨，“这……明哥这排名去不了精英班了啊？”
江启明手机都没掏出来语气中反而有几分轻松地感觉，他耸耸肩，“去不了就去不了呗！没事儿。”
季斌他们说江启明心大，周宁空却觉得他好像是真的不在意……
他甚至怀疑江启明是心里很伤心面上不想表露，可是他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悲伤情绪。
太奇怪了。
他们和这当事人比起来倒是有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教室里看完榜单“淑芬儿”和家长们说着话，楼梯拐角于峥铭手里攥着卷子从楼梯走上来穿过一班楼道的人群，面色凝重有什么心事一样在二班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拽走了靠着窗台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的江启明。
萧灵通看着两人的背影凑到季斌旁边拍了拍，八卦地问了句，“哎，刚才万年老二把明哥拽走表情好像不太对？按道理来说这次他全校第一应该高兴啊？怎么好像比以往考第二还难看？”
季斌没太在意于峥铭的表情，只觉得刚才于峥铭的样子与平时的咋咋呼呼有点不同。
周宁空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正从厕所出来看到一旁楼梯拐角下的江启明和于峥铭。
他本以为可能是他们俩在讨论关于题的事可是还没收回视线就看到江启明甩开于峥铭拉着他的手。
江启明有点不耐烦了，少年人拧着眉有点像是他们俩平时讨论题火急火燎的样子，“拽我一路一句话都不说？你有啥大事儿啊？”
于峥铭也憋不住了，举着卷子一字一句地质问他，“江启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数学卷子我看了，好多的题你明明会做为什么不做？”
江启明看了眼他手上是自己的数学卷子，移开眼话说得都没了几分底气，“没时间！”
于峥铭气笑了怒不可遏扯着卷子翻到背面给他看最后一题，“你他妈扯！我就坐你后面，你数学最后半个多小时在草稿纸上画小人儿别以为我没看见。收卷后就想骂你，你跑的比窜天猴还快，我以为你憋着后手结果你真没写！还最后三道大题只写了第一问！”
周宁空站在不远处一听这几句话也明白了，于峥铭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江启明听着他的话脸色逐渐冷下来，抱着手很明显有些生气了，“所以你想说什么？”
于峥铭翻了个白眼，也是直接说出了他心底最不能接受的推论，“你这分数是故意的。我真不理解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这精英班好多人学破了脑袋都想进去，你他妈的完全是躲着考！”
一听到这句话，江启明哼笑一声，“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我想不想进，想怎么考，考成什么样，与你有关系吗？”
“有！你这就是看不起人！”
“你要是这么想你就这么想，我管不着你你也管不着我。”江启明冷着脸不愿再和他多说什么略过他走上楼梯。
“你要是这么不爱学。你就赶紧从第一的位置上滚下来！我真他妈服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于峥铭瞪着江启明上楼的背影，这么些年他一直把江启明当做对手。
当年初中在江启明还没转学回来的时候，县排名他一直第一，甚至市排名也没掉过前三。
江启明来了以后他几乎次次第二，每一次江启明的成绩都压他一头。他本就是个好胜的人，他觉得学习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常常把学习当做一场比赛之前每次和自己比，然后就是和江启明比。
初中升上高中，第一次月考第一还是那个叫江启明的人，他得了第二反倒是觉得很高兴。
因为有时学习确实很枯燥，他喜欢理科题解完后与正确答案一致的成就感，对于一些难题他愿意花时间研究，可是老师叫他把重心移向得分点。
或许也是少年心气他不服有一次差点和老师吵起来。
可有了江启明这个人后他也大着胆子去找他讨论题，让他惊喜的是这个人不会劝他而是和他比，而他钻的牛角尖也会找到支点或者说在攻克难题这条路上不再是孤军奋战。
这一次终于他考了第一可是他并不高兴。他承认他看到校排榜单他是全校第一的时候他有一种把成绩单拍在江启明脸上的冲动，可下一刻他往下看的时候……
前十没有……
前二十没有……
他看到第五十多名才看到江启明的名字，看向后面的成绩他不敢相信以至于班主任把成绩榜电子版先给他的时候，他直接去了数学老师办公室。
数学老师办公桌上就摆着江启明的卷子。
看吧，连学校都觉得江启明的成绩不应该是这样……
他想到了考试时他坐在江启明后疑惑的点，从办公室回来这一路越想越不对。
而现在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他想骂他可是他却张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