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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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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鸾凤楼的账本?”一双白皙的手抽出其中一本,略略看了起来。

“没错。那梁榷狡猾得很,账簿分了好几个地方放置,幸好最紧要的部分公主殿下提前拿到手了。”知府陈司又指着一沓证词道:“鸾凤楼各项开销、人情来往都已经摸清,那梁榷对拐卖一事供认不讳。”

梁府生活之奢靡令人咋舌,府衙十余名小吏奉命抄没其家产,光是清点家产就足足花了一整天。

“对拐卖一事供认不讳?”姜月停下阖上账本,“那纵火......”

“矢口否认。”赵简言简意赅,“他有人证,当天他没有去过火场,且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有参与纵火一事。”

孙桢等人也在追查火场假扮姜月之人,但人海茫茫,筛查起来也颇耗费功夫。

一时间,这案子陷入了僵局。

姜月想起当日梁榷发觉不对劲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账房,踱步走到那黑漆官皮箱,问道:“这里头除了账本,还放了什么?”

“回殿下,是鸾凤楼各人等的卖身契,以及一些书信。”

梁榷为了稳住手下的姑娘小倌,以恐吓威逼等手段逼迫他们给家人写信报平安并索要路费,而后将回信扣押藏在书箱中。

姜月翻看着书信,越往下翻,书信越是泛黄,湿润的霉味也越重。

这些书信早被被小吏翻看并记录过,但是赵简在身后悠然喝着茶,孙桢等人自然也不会叫停姜月。

一盏茶后,姜月瞳孔一缩,拎起其中半截书信,问道:“这是什么?”

陈司走近一看,信封上有干涸的黄色水迹,因着渗了水,信笺有大边生了霉印子,字迹也全都糊在了一起,只有只言片语能看得清楚,“约莫?是向长辈请安的信?”

“不是!我说的是这个!”姜月指尖点了点那大片的霉印子,“这儿!有个图案!”

几人齐齐围了过来,朝平摊在桌上的信笺一看,那斑斑点点的黑印子下果真有个圆形的图案,边缘丝丝缕缕,盘绕成圈,似乎是某种植物的藤蔓。

那图案的颜色是深褐色,加之长年累月不见天日,与霉点色泽相近,孙桢认真端详也很难看出这原来还藏着个图案,墨竹在一侧用手指虚虚给他指出来。

如果不是见过,姜月也认不出这里的图案——大夏宗室都喜欢用一定的图腾作为家族的标志。

“图腾?”赵简最先反应过来。

姜月抬头,发现赵简已经来到了身后,很高兴有人能看出来的样子,忙点了点头。

少女嘴角微微翘起,轻快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赵简的心好像被挠了一下,道:“即刻提审梁榷。”

几人齐齐步出穿堂,朝司狱所走去。

赵简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其余几人也跟着顿住脚。

赵简看了一眼孙桢,孙桢啊了一声,又朝陈司瞄了一眼,“那个,公主殿下......”

陈司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年,怎么会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忙接过话头道:“公主殿下洞察秋毫,若是不介意,可否一同前往旁听?”

姜月本端坐在一侧安静看着他们离去,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沉稳起身,“也好。”

司狱所里一片昏暗,甬道内摆放着几盏小小的灯盏,微弱的火光难以驱散这满室的寒气,人影闪过,卷起一缕风,豆大的火苗摇曳着缩回烛芯,发出莹莹蓝光。

牢房内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咳,只方寸大的铁窗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哐啷啷!”脖子上的枷锁猛地发出一阵声响。

梁榷从昏睡中猛地惊醒过来,只见他皮肤干瘪,眼球里也布满了血丝,他舔了舔发苦的唇,看着身前的小吏。

梁榷惯会审时度势,进了牢狱之后很快便招认了拐卖的罪名,故而并未收到多少皮肉之苦。但在司狱这三天,他感觉像是过了三年。

府衙的人不分昼夜地唤他提审,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要他录供词。每次提审,他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免口供出现纰漏。

府衙的小吏可以轮值,但他却只能一个人应付,就是铁打的人此时也心力交瘁。

“陈大人有令,即刻提审梁榷。”

梁榷的心即可悬了悬。

两名小吏押着他走到刑讯房,梁榷望着墙上挂着的各式刑具,话都说得有点不连贯,“怎么,不是去大堂吗?”

府衙大堂即知府拜牌迎旨、举行贺典和公开审理重大案件的地方。

“今天就在这!”那两名小吏说完不再理会他,往旁边的小方桌一坐,捧起一碗面,狼吞虎咽起来。

梁榷自是没地儿坐,戴着沉重的镣铐直愣愣站着,右边是黑漆漆的洞门,是时不时传来疯子一般的低吼和拳拳到肉的棍棒声——那是死囚犯的牢房,他慌忙调转了头。

灰色的墙壁角落布满了大片蛛网,一只肥硕的黑蜘蛛攀过丝网,将扑腾着双翼的飞蛾慢慢蚕食,而后垂落在半空,啪一声掉到地上。

梁榷缩了缩脚,又转了转身。

一名小吏举起一个冒着黄油的鸡腿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又吸了一口热酒,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另一个吃得倒是斯文,细细将撕好的肉丝铺在面上,用筷子挖了块牛肉酱,再慢慢上下翻拌均匀,而后才嘶溜了一口面。

梁榷耳边闻着香气,肚子咕咕作响,看到墙上的刑具还在滴着血,又莫名地有点想吐。

那两名小吏吃饱了,不慌不忙地扫了块地儿,搬来张太师椅,又架上几幅山水仙鹤屏风。

梁榷本还在看着,但是折腾了大半天他犹如霜打茄子,只有在看到一个小火炉被搬进屏风的时候,挪了挪又冻又麻的双腿。

每一次虎门传来声响,梁榷都会抬头看,他既盼望着快点来人提审,又害怕真的被提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榷恍惚听到几个女子的嬉笑声,眼前好像出现了几个妙龄女子的重影。出现幻影了?

“犯人梁榷,没看到大人和殿下来了?还不跪下?”一名小吏粗暴的声音让梁榷的三分神志飘了回来。

“给他一张凳子。”赵简忽然道,“好歹是个官儿。”

梁榷忽然想到,先前花了几百两捐了个小官,这银子花得还是值的。

他慢慢在方凳上坐下,却看到对面的审讯桌旁的几人都还站着,只有一名做记录的小吏坐着,心一颤就想站起来。

“叫你坐着没听到吗!”墨竹喝道。

梁榷又哆嗦着腿坐了回去。

“犯人梁榷,连州陇南人士,年四十三,在家中行三,共有一妻五妾三儿六女,掌管鸾凤楼二十二年,对否?”

这个开场梁榷听过许多次,点了点头。

“十月初一亥时至子时,你在何处?”

“我在府邸喝了些酒,后回房睡了。”

“可有人证?”

“我的妻子和仆人均可作证。”

“你的府邸有不少产自大夏的布匹及丝织品,从何处而来?”

“皆友人所赠。”

“什么友人,一一报上名来。”

梁榷说了几个名字,又听得有人问道:“其中商品是否有来源于大夏互市的?”

屏风后突然传来几声嬉笑,梁榷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的长相,反应慢了一拍。

“殿下问话,还不快答!”墨竹将手中烧红的炮烙往炭火中一插,火星炸裂开来,映红了梁榷半边脸。

“没有!”梁榷声音拔高了些,“鸾凤楼从未与大夏人有过贸易往来,我也从未去过大夏!”

梁榷话音刚落,又有人扔出一个问题,满是咄咄逼人之势,“吴老汉在连州驿所兜售梨花白,是否经你授意?”

这次屏风后的女子在议论他的身材,嬉笑声更大了。

“没有!那老汉每逢节气便会来鸾凤楼进货!”梁榷感到身前站着的几人如同泰山压顶,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自觉跟着发问者加快了语速。他脚下地面的脚印逐渐凌乱,“我没有授意他到连州驿所!”

“他卖得根本不是梨花白,而是碧波春。”赵简一掀眼皮,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上下扫视着梁榷,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屏风后一阵喧哗,哄笑中有人说了句:“他撒谎了。”

“吵死了!我没有撒谎!”梁榷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对着屏风大骂一句,捏着双拳跪下来,“几位大人明鉴!我只是一时记错了......”

满堂寂静,屏风后的嬉笑声也消匿得干干净净。梁榷忽然醒悟过来,刚刚那女子说的是大夏语!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巴掌,他刚刚......说了什么?

几名小吏撤了屏风,一个高挑身影走了出来。

“你既是土生土长的连州人士,又未曾踏足大夏半步,又怎么会听得懂大夏语言?”姜月好整以暇看着梁榷,眼神倏然变得清冷,“可见你事到如今仍谎话连篇!”

陈司满脸肃容,睨了一眼梁榷道:“二位殿下好计谋,剩下的就交给下官吧。”

一名小吏转身走向那灰白的墙,选了两样趁手的工具,一左一右按住梁榷的肩膀。

大燕刑律规定不许滥用私刑,但那并不代表不准用刑,对于那些犯了重罪、不服招承的人,小吏们自有一套巧妙的手法。

墨竹一手握着手柄,将热得发红的炮烙取了出来,贴近梁榷的左颊。

滚烫的热气直逼梁榷脸面,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子焦味,鼻尖渗出一滴汗珠,牙齿不住打架,杀猪一般叫了起来,“不要!不要!我招了!招了!我全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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