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矛盾。”沈慎说。

顾珩不明所以地回视他。

“按理说，你是恐惧我的，但很多时候，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关心。”

他在乎别人对他的喜欢，自然也比其他人更敏锐感知别人对自己的喜恶。

从第一次顾珩撞上他然后被他口出恶言起，他就没从顾珩身上感受到顾珩对他的恶意。

相反，他感觉顾珩是在意他祝福他的。

可明明对他有好感，对他抱有美好祝愿，但顾珩本人却是一直远离他，一种迫不及待想和他划清界限的距离感。

沈慎不理解这种矛盾，却沉溺这种矛盾。

他一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可顾珩却不是。

顾珩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在直播，他们需要遵循人设，哪怕沈慎直言不讳，想得到他一个答案，他也只能故作惶恐惊讶说：

“我怎么可能恐惧你？沈慎，我正是因为喜欢你才来到这个节目组。”

他做作的言语和夸张的表情引得直播间观众一通怒骂，只有一小行白字默默飘过：

【只有我觉得顾珩没动真感情，但沈慎真的开始不对劲了吗……】

没有人搭理她，满屏幕全是diss顾珩恶心吸人血的弹幕。

“荣幸。”沈慎说。

他这样回答，顾珩反而胆怯起来，整个晚餐时间顾珩头都没抬起来过。

他怀疑一个节目下来，不仅他名声没了，沈慎的清白也没了。

“你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的。”等到无人的时候，顾珩小声提醒说。

“哪些？”沈慎明知道他指得什么，却故意问道。

等到顾珩给他详细举例后，他才“恍然大悟”，冷淡说：“那些啊，重要吗？”

顾珩点点头，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你的粉丝不会喜欢那样的。”

沈慎不是在意别人对他的喜恶吗，那就该做别人喜欢他做的事。

“连真实的我都没办法接受的喜欢，有什么用？”沈慎表情不变。

顾珩无法接受他对粉丝的轻慢。在顾珩看来，被人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那怕没办法回应相同的喜欢，也要给予喜欢者同样的尊重。

他表达自己看法，沈慎反问：“按你说的，假设我现在喜欢你，你的第一反应，是尊重我，还是想逃？”

顾珩被他问到，支吾半天才说出心里话。

他的心里是尊重他的，但他的身体还是想逃。

“是吗？”沈慎琢磨了一下，“所以那个欺凌你和我很像的同学，其实也是单方面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的吧。”

顾珩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沈慎是怎么通过他胡诌的只言片语，推断出故事原型修真界沈慎和他之间的关系的。

“看来我猜对了。”沈慎说。

他侧身站在顾珩面前，双手插兜，一脸风轻云淡：“真是抱歉，让你一连遇到两个长相相似的变态，但我不会道歉。”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受害者”顾珩反而内心充溢着羞愧和恼怒。

没等他理清头绪，沈慎已经撑着他身后凉亭朱柱微弯下身来，“我已经配合你一天了，是不是该你配合我了？”

顾珩还没明白过来他话语中的意思，沈慎已经吻了过来。他想过挣扎，但最终还只是僵着身子被动承受这个吻。

“我觉得你这样做，并不会让我喜欢上你。”等沈慎结束，顾珩小声提议说。

“我知道。”沈慎毫不避讳，“但这样会让我愉悦。”

夕阳西沉，顾珩看不清他处于阴影中脸上的表情，只看得清他周身的金光。

“我很清楚，我是在利用退综艺胁迫你，你也必定不会喜欢上胁迫你的人。”沈慎说，“但我很喜欢，也很沉迷这种感觉。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胁迫你一辈子。”

顾珩觉得他真的需要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他的病情，或许不是他以为的轻微心理障碍，而是有精神方面的大病。

还好沈慎商议的对象是他，商议的行为也很轻微，否则换个人，更进一步，他毫不怀疑沈慎会变成和原著谢蛟一样的法制咖。

“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沈慎问。

“……”顾珩：“没有。”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骂。

“我就知道。”沈慎说，“我是变态，但你却是普通人中的好心人。连被胁迫，也不会心底偷偷骂一句胁迫者。”

虽然看不真切，但顾珩感觉沈慎在笑。

和在别人面前的冷漠不同，他在他面前，是真的不一样。

顾珩既有一种被特殊对待的受宠若惊，又有一种不明白倒霉蛋为什么是自己的郁闷。

他说，“也没有啦，真正的变态应该是不管不顾的威胁，你不还是和我商量，是我自己选择同意的吗？比起你，我才像那个变态。”

为了钱出卖自己。

这句话不算很好的安慰，但沈慎被取悦到了。他很确定，顾珩宁愿自黑也不愿他给自己泼脏水。

他宁愿承认这场交易是自己的错，也不愿怪罪沈慎。

这种被珍视、被人放到自己之前的感觉，让沈慎浑身战栗，颅内发麻。

他很确定，他怕是喜欢上顾珩了。

以他的脾气，哪怕确定自己喜欢顾珩，还是能做到面对顾珩游刃有余。

“确实，所以你应该对我好点。”他顺着顾珩话说。

顾珩简直不可思议，眼前这个沈慎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给他递给台阶，他还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不像沈慎，正处于夕阳背光区，他脸上的表情被沈慎看得清清楚楚。

沈慎忍俊不禁，轻笑了一下，“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

顾珩没把沈慎的话当回事。他认为，沈慎这人，就是个神经病。

“我觉得你可能就是你那个心理障碍犯了……”

迫切希望自己喜欢他，所以才误以为他喜欢自己。

“或许。”沈慎没有反驳。他喜欢进一步退一步攻略顾珩。

顾珩轻松口气：“等节目结束，你还是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吧。”

就算他打算跑路，也不想沈慎一直“病”下去。

这次是他，下次呢？

他被吻还没什么感觉，毕竟他是男的。要沈慎这样对一个妹子，哪怕他希望沈慎一生顺遂，也到想报警让警察抓沈慎的程度。

——不得不说，顾珩还是存在偏见。【注】

沈慎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他不想在言语上逆着顾珩，至于去不去见心理医生，就是他自己的事。

他想让顾珩高兴，但又不想让自己不高兴。他知道顾珩希望他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希望他能早日治好他的“病”然后远离顾珩，但他喜欢他现在和顾珩之间的状态。

只要顾珩觉得他不“正常”，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靠近顾珩。

他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个混蛋。他其实不仅脾气暴戾，还阴险狡诈。

但那又如何？

“回去吧。”沈慎说。

他想做个有耐心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