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连就这般笑,他都是十分内敛的。随后他不笑了,说道:“你从何而知?”
苏温询思索了一下,道:“直觉。”
“直觉么。”轻恩玩味着这两个字。
“很明显吗?”
“我不知道。”苏温询摇摇头,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
“虽然也许帮不上你,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的倾诉对象。”或许有些不自量力了,但这让苏温询想起他自己在合欢宗里无人倾诉时的苦楚。哪怕师兄和他再亲密,他也无法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知。
“嗨,就像之前我和你聊天那样。你之前也很耐心的听我说话。”苏温询故作轻松道。
轻恩垂下了眼睫,恍惚间这个高大的男人居然给了苏温询一种他似乎很脆弱的错觉,但下一刻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内敛,不露情绪的模样。
轻恩有那么一刻,在苏温询的蛊惑下竟然真想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但那股冲动过去后,又冷静了下来。不能让他知道那样残忍的事情,谁知道都行,唯独苏温询不可以。他看着苏温询略带天真的笑,还有为自己的说出的话略感害羞的小表情,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做的这些,他肯定会害怕自己。
不能说。轻恩想。
“我无事。”他说道。
苏温询没有再追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那一面。他不想说,那也就不多追问了。
苏温询将手掌合拢,发出轻轻的响声,轻松道:“那便不想那些烦心事了。”
他站起了身,走到了床前,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等再走过来时,轻恩就见他手上多了一片又大又漂亮的枫叶。
苏温询笑着说道:“那我们聊些别的。”转移注意力或许是个好办法。
“你瞧。”他的语气有些得意的说道:“前几日我扫落叶时捡到的叶子,很奇怪吧,已经是这样的天气了却还能看见,我便将它捡了回来。”
这只是一片很寻常的叶子,轻恩到死都不会注意到的那种。但当苏温询和他说起这个叶子说起他是怎么发现的,说起那时候他有多冷,多惊讶的时候,轻恩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这样有趣,在从满是血与人的残肢断臂中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合欢宗,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笑着对自己说着那些身边的琐事。
“很无聊吧。”苏温询说了一半,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聊了。“可惜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挺没趣的。”
“不,一点都不。”轻恩否认了。
“哈哈,真的吗?”苏温询挠了挠脸颊。他觉得这只是轻恩的安慰罢了。
苏温询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到后来惊觉自己的本意是为了安慰轻恩,却只顾着自己高兴了,遂即道歉。但轻恩却并不在意,他也在一旁听着,偶尔附和应答,也乐在其中。
苏温询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他有些困了,明日还得早起。轻恩仿佛能读懂苏温询的内心一样,没过多久就说是要离开了。
“我会再来看你。”轻恩说道。他往前一步,想要抚摸苏温询的脸,却被苏温询躲开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苏温询笑着说:“那你可得给我带些有趣的玩意。”
轻恩的手僵在了半空,这是苏温询无声的拒绝。
“好。”轻恩默默收回了手,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近日来宗门的氛围有些紧张,连苏温询这样与人交流的少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宗门里流传着些风言风语,几个修习的弟子见师父不在,就停下了修炼凑在一起聊天。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一弟子说道,面带凄凄。
“谁说不是呢,一夜之间,一个仙门的人就全没了,唉。”有人接话道。
“若是他们不反抗或许还能留一条性命!听说那些魔道徒将反抗的人,直接杀了个干净。根本没有犹豫。”
“那些人说是不反抗者可留一条性命,可谁不反抗呢?多年修习不易,要是我我也得反抗啊!那些杀千刀的家伙们,亏我们祖上居然还与他们曾是同门。”
“就是啊!”弟子们纷纷赞同。
“他们不仅手段残忍,还用那种为人不齿,灭绝人道的修炼方法修炼!真该死啊!”
“什么方法?”一人不太了解,遂发出疑问。
他旁边的弟子回答道:“嗨,你是新来的弟子吧?你问什么方法,你或许有所不知,那些魔道的人修炼,就是用一种神秘的仪式技法,将其他修炼之人的功法吞噬,尽数吞吃入腹,而后化为己用以增长功力。”
那人一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似乎怕真被吞吃入腹一般,“那,那被吸走功法的人如何了?”
他旁边的拉着脸,撇着嘴,道:“功法尽失,化为废人,此生怕是都无法修习得道了。”
“啊,这,这般歹毒?”要知道修道之人将自己的功法大多看得比命重要。任何一个修道者修习的终极目的,能力高者羽化登仙,能力低者也希望能延年益寿,青春永驻。花在其上的心血不可谓之不多。
“可不是?”旁边的弟子回道。
“那,那这事如何处理?可有人管管,好好惩治一番那些歹毒之人?”那人好奇的问。
他旁边的弟子说道:“管?你当这还在尘世?出了事报官就有人来管?你太天真了。”
旁边的弟子又哼笑一声:“只要没有作弄到自己头上,哪家仙门愿意去做这种费时费力的事?就像这次留琰山的长仙门前几日被无神楼灭门的事,虽然无神楼不是魔道,但它们是那魔道走狗的事可是人尽皆知的。这长仙门也不是大家,只不过是个小宗罢了,于是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是啊,说是这次还看到了魔道四父神之一出现在了现场,其实魔道就是直接干预了!”有人插嘴道。
那提问的弟子喃喃道:“是啊,这么说起来,我们合欢宗的内门功法似乎也有从他人处吸收功法的内容。”
“嗨,那种啊你就别想了,那已经是内功的最高层级的内容,整个合欢宗内都没几人能够运用,我估摸着,怎么也得长老级别的人物才会吧!”
一个弟子刚来,不知道大家在聊些什么,于是问众人:“各位学长所说何事?”
有人回他:“就是那些魔道徒还有他们走狗的事。”
“咳咳。”一道咳嗽声,在弟子们的身后传来,弟子们方才还是群情激愤的样子,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刘长老。”众人恭恭敬敬让出了一条道来,行礼。
“怎么?都练习的差不多了?”被称为刘长老的,年老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大的弟子站出来回道:“回长老的话,我们正要去。”
“你们最好是这样,炼道大典在即,却还在这无所事事,你们的师父是这样教你们的?”刘长老面色不虞。
“弟子们知错了。”众弟子答道。
但其中有一个弟子不服,跳出来道:“长老,我们在说长仙门的事,弟子认为不是虚度光阴!”
另一个弟子见有人带头,于是也出来说道:“是啊长老,我们难道不应该去给无神楼以及他背后的那些魔道徒一些惩罚么!”
刘长老视线落在了这两个弟子身上,逡巡了片刻,威严开口道:“这是你们该管的事吗?”
“可是......”那名弟子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刘长老打断了,“此事宗门高层自有定夺,你们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们现在眼前的事是炼道大典,明白吗?”
但两人开了头,这话匣子就自然而然的打开了,有人说:“那魔道徒们会不会有一日杀到合欢宗来,夺我们的灵力?”
又有人说:“我可不想被夺走灵力变成废人啊!我苦心修炼多年,还期盼着能早登仙界呢......“
“我家里人还期盼着我光宗耀祖,要是我变成废人了,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又如何与家里交代?”
“若是命都保不住,修炼又有何用?”
一时间气氛有些惶惶。
刘长老抚了抚袖子,面带威严,道:“你们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宗主和各位长老顶着,那魔道宵小怎敢放肆?”
众弟子不说话了。
“以后再不许提这事了,专心为炼道大典做准备。”刘长老道,“修炼时间不好好修炼,去许可钦那领罚吧。”说完,他甩了甩袖子不再多言,离去了。
众弟子见没自己的事了,便都散开了领罚去了。
离这些弟子不远处,有几个杂役在扫地,见长老和弟子们都散开了,他们也放松了下来,稍微偷起了懒来,其中一个杂役凑了过来,说:“那炼道大典就快到了。”
另一个杂役接话道,说:“却是如此,可这和我们关系也不大吧。”
那个凑过来的杂役“啧”了一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我表叔说,除了这炼道大典外啊,近日宗门还有一大事,约莫着人手会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