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奇大声吠叫起来，卫玮顾不得腿上的伤，抱起它就跑。腿上的疼痛让她惊骇异常，若不是她刚才突然起身，若不是她只有左手撑地，重心偏离许多，这会儿被吞噬的可不是一片腿侧的皮肉，而是她的头了！

“阿布德尔，波鲁那雷夫！那家伙没死！不要上来！！！”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瓦尼拉还能操控替身，卫玮一边拖着伤腿被动地躲闪，一边大声提醒楼下的同伴，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二楼的沙子还在，卫玮还能看到「亚空瘴气」的轨迹，但这次的「亚空瘴气」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紧跟着他们不放。卫玮怀里的伊奇见此，不顾自己的断腿，立刻跳下了地。它明白，不论瓦尼拉为什么还能操作替身，此刻他的第一目标都应该是能让他轨迹显现的自己。

然而，「亚空瘴气」并没有去追高声吠叫的伊奇，或许是相信人类之躯难敌替身的速度，沙粒中的干净圆形依旧死跟着卫玮。眼看已是强弩之末的卫玮再难躲过吞噬一切的「亚空瘴气」，一道磁性的男声突然从台阶上传来：

“瓦尼拉·艾斯，这里有些吵啊。”

「亚空瘴气」停在了卫玮的鼻尖前。

“d。。。dio大人！”熟悉的身影在台阶上显露，地上的头颅努力一滚，激动地大喊起来，“对不起！让那些污言秽语脏了您的耳朵是我的失职！”

随着台阶上越来越近的沉稳步伐声，瓦尼拉散落在地的上半身拿起了自己的头颅。而就在那头颅上的眼睛偏离卫玮的那一瞬，卫玮一跃而起，闪着波纹的「王道」如蛟龙一般朝瓦尼拉的上半身袭去——

“啊！！！”

「亚空瘴气」的手臂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卫玮身后，她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墙体碎裂，她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就看见了瓦尼拉无头的上半身。

“你们两个。。。真是无耻至极！！！”

为了不让卫玮放出波纹，瓦尼拉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这里有阳光，dio大人绝不会走到这里！而且dio大人明明都说了会全部交给我的，如此信任着我的dio大人怎么可能会离开自己的房间走下来！”

卫玮发不出一丝声音，使劲转动眼珠，想确认伊奇的安危。她是很难逃离了，但只要伊奇能跑出去，它就能通知波鲁那雷夫和阿布德尔！不然，毫无准备就上来的他们，一定必死无疑！

“你们一个用口舌侮辱dio大人，一个逼我破坏dio大人的身体！！！就算只是个沙造的冒牌货，却偏偏要我向dio大人攻击！”

卫玮终于看到了伊奇——

沙偶和刀片都已经消失不见，小小的波士顿梗犬，此刻被瓦尼拉壮硕地下半身踩在地上。

“我之前说过，用「亚空瘴气」吞噬只要一瞬间，这太便宜你们了！！！你们激怒了我，就要给我痛不欲生地死去！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砰！！！”

上半身的拳头不断砸在卫玮的脸上，下半身的腿狠命踢在伊奇的身上，两者中间的地板上，瓦尼拉的头颅双眼怒瞪，同时盯着一人一狗。青筋暴起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吸血鬼的尖牙闪着寒光，唾沫星子横飞的嘴里发出了尖锐又神经质的怒骂：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一个下贱无耻不要脸的婊子贱货，一条没有灵魂和觉悟可言的野狗，你们两个卑贱的家伙都给我去死吧！！！去死！！！”

瓦尼拉上半身的一只手掐着卫玮，一只手握成拳头，重拳雨点般落下。一瞬间，卫玮的脸，肩膀，胸腹，脖子，凡是瓦尼拉拳头能够到的地方，都被打得不像样子。。。

除了眼镜，瓦尼拉的拳头一次都没有打到卫玮的眼镜。

卫玮明白，瓦尼拉不仅要折磨她的身体，还要折磨她的灵魂。她的头被转向了伊奇的方向，戴着眼镜的双眼清晰地看着小狗最柔软的腹部被瓦尼拉不断猛踢，小小的身体一次次地撞击着墙壁，留下一滩骇人的血迹。而她，只能悲愤地张大发不出一句“住手”的嘴，徒劳地让泪水混着鲜血流下。

瓦尼拉得逞了，他就是要让卫玮清晰地看着伊奇如何受到非人的虐待，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的墙壁都在不间断地连打下逐渐碎裂，墙粉和「愚者」的沙子纷纷落在卫玮的身上，而她也被折磨得再难抬起头。但墙的外面，在瓦尼拉看不到的地方，「王道」正艰难地朝伊奇飘去。

只要把伊奇身后的墙面储存掉，伊奇就能乘着「愚者」逃走。但自小学医的卫玮明白，就凭自己现在这具伤痕累累又使不出波纹的身体，别说承担瓦尼拉的怒火了，恐怕仅仅只是储存那片墙面都会让她的心脏彻底罢工。

断裂的卷轴随着本体受到的每一拳在空中颤抖，速度虽然慢，前进的方向却没有一丝偏离。

那明明只是几块砖头而已，重量不及铁球的十分之一，放在平时，卫玮就是单手，不，单指也能轻松地抛接它们百十来下。可是现在，即便还没承受这点重量，卫玮的眼前也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东西了，血和衣服糊成了一团，只有脖子上的那颗花京院给她的，他校服心口处的纽扣还能被依稀辨别出轮廓。

泪水滴上了血色里的一点金。

卫玮不后悔为伊奇牺牲，她只是。。。好不甘心啊。。。

她本以为瓦尼拉没有伤口，是因为荷尔赫斯的子弹没有射中他，这才对人头落地的瓦尼拉放松了警惕。就是那么一次粗心，就让荷尔赫斯的牺牲白费，就让伊奇都被自己连累，甚至连波鲁那雷夫和阿布德尔都可能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耳朵里仅剩的，就只有自她身体的心跳声了。吹向「王道」的风无比沉重，她本就不快的心跳又变慢了一点。

好不甘心，她应该更信任荷尔赫斯的枪法一点的。。。

好不甘心，她身为波纹使者，使出的波纹却一次都没有对吸血鬼造成伤害。。。

好不甘心，她再也见不到父母和康复后的阿哥了。。。

好不甘心啊。。。

。。。

「王道」抵达了这段小小旅途的终点。断裂的弧形如海燕骄傲的翅膀，逆风飞扬着，正要抚上那块已经碎裂了不少的墙面。。。

“噼啪。”

她的胸口突然一痛。

一道微弱的，却好像波纹的光聚焦了她散瞳的眼——

她看到了，她看到那一点制胜的光芒了！

心有所感的她抬起了被打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脸，重新聚焦的明亮眼睛闪起斗志，看向了一样听到了那轻微的噼啪声，此刻虽然吐着血还耷拉着舌头，却也满怀决心地看着她的伊奇——

他们相视一笑。

“可恶，可恶！你们两个贱种在笑什么！去死，都给我去死！！！”一人一狗的神色更加激怒了瓦尼拉。他的上半身高高扬起拳头，下半身高高抬起脚，只要这全力地一击落下，卫玮和伊奇恐怕会立刻口吐鲜血地死在那里。但卫玮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刚刚如此绝望之时，她都想着要救下伊奇，想出完美的杀敌招数后，她就更不会了！在瓦尼拉咒骂前摇的时候，她就迅速抬手，一把拽下了什么，并将那东西弹向了他的头颅——

“噼啪。”

那东西划过满是沙砾的空气，发出了脆响声。此时，沉浸在怒骂中的瓦尼拉才发现，一种细碎的“噼啪”声不绝于耳，而沙砾下落速度不知何时快了起来。。。

不，不是下落，是摩擦——

那声音是摩擦产生的静电的声音！！！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身体或替身已经来不及拯救他的脑袋了。卫玮用手弹出的，那颗原本在她心上人校服上的，爆着脆响的金属扣子，早已在满是沙砾的空气中划出了带火花的漂亮抛物线——

准确地砸在了他的眉心。

“滋滋滋噼啪！！！”

昏暗的房间里，无数静电被金属纽扣吸引，汇聚成了一道拇指粗的白光，爆劈在了瓦尼拉的脑门上！

即使没有伊奇那样灵敏的嗅觉，卫玮也闻到了一股焦糊味。掐着她脖子的手放松了许多，随着呼吸恢复，她的眼前清明了不少，嘴角也扬起了笑意。

幸亏眼镜没被打碎，不然，此刻她就看不到瓦尼拉的头颅被劈得头发根根竖起，口冒黑烟，在地板上弹跳抽搐的样子了。

伊奇也过瘾地看着这一切，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它真想走上前对瓦尼拉放个臭屁。在刀片和假dio被「亚空瘴气」吞噬后，空气中残存的一些铁屑和沙砾在空气中摩擦掉落，产生的静电又正好被卫玮戴在脖子上的金属纽扣吸引。本来，伊奇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机，只想用尽全力，让「愚者」的沙子帮卫玮脱困。不过，就在它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卫玮身上响起一声静电传进了它的耳朵。

摩擦生电不是什么晦涩的知识，少女和小狗的灵感灯泡被这朵静电火花不约而同地点亮了，在完美的配合下，他们一起使出这无可匹敌的一招！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一招的威力有些太强大了。

计算静电什么的明显超过了小狗的脑力能及，它只想着一击必胜，却没想到在劈中瓦尼拉后，静电并没有就此消失。数细碎的五彩光芒以纽扣为中心扩散开来，猛烈的静电在沙砾中链接，转瞬间，一个巨大的网状电路充满了整个2楼！

“嗷呜！”

伊奇被电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想撤销攻击，但此刻的静电已经不在它的控制下了。强烈的电流穿过它的身体，麻痹了它的四肢，但它满是电流的嗡鸣声的耳朵里，转来了战士震耳欲聋的嘶吼：

“瓦尼拉·艾斯！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野狗伊奇所拥有的，是高贵又骄傲的，闪耀着黄金精神的灵魂啊！！！”

彻底晕过去之前，伊奇努力地扭过了头，看向了卫玮的方向。她站在耀眼的电光中，长发也和它的毛一样根根竖起，而比电光更耀眼，比头发飞扬得更高的，是她高高举起的拳头。生命金色的光芒似火又似水，其中，还跳动着好几缕变幻莫测、噼啪作响的七色电光。集全身之力的拳头被轰然挥下，划过的拳风照亮了一张满是血迹的脸，还有那张脸上的，一双因为凌厉杀意而炯炯有神的玉色眼睛：

“毫无灵魂可言的，只有你这个在黑暗中苟活的，比下水道老鼠的小便还卑劣下贱的吸血鬼！——”

“接招吧！七彩色波纹疾走！！！”

“哇啊啊啊啊！！！”即便头和身子已经分开，瓦尼拉还是感受到了由灼烧感和麻痹感组成的难以忍受的剧痛，眼看着自己的上半身被卫玮打穿后，顷刻间就熔化得只剩两条胳膊，他抓狂崩溃地大叫了起来，“不！不可以！我绝不能辜负dio大人！！我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

“「亚空瘴气」！！！”

蓝色的替身刚被唤出，就被电得定在了原地。不仅如此，它还受到了本体的影响，原本壮硕的上半身彻底消失不见，脖子的下面全都是腿。然而，在瓦尼拉的大脑都被电流烫熟，意识被彻底麻痹之前，「亚空瘴气」不知是靠着本体吸血鬼的体质还是那比海沟还幽深的黑暗执念，终于用那滑稽的姿态踢下了全力的一脚——

“砰！！！”

脚下的地板在之前的战斗中本就承受了太多，「亚空瘴气」一脚下去，不消片刻，二楼的一大片地板就彻底碎裂开来。眼看瓦尼拉的头就要逃离，卫玮挥拳就要冲过去，可是，她有波纹加持的身体也终究是承受不住强力的电流和严重的伤口。她和伊奇一样晕了过去，和碎裂的地板一齐跌落到了一楼。

此刻，阿布德尔正扶着一跛一跛的波鲁那雷夫，两人刚踏上楼梯，就听到二楼传来的响声，对视一眼，他们加快了上楼的速度。

两人心系卫玮和伊奇，完全没有注意身后。。。

他们前脚刚走，二楼地板的碎片、昏迷的卫玮、伊奇、和瓦尼拉残存的肢体就重重地掉在了他们走过的一楼楼道里。

在地板的废墟中，瓦尼拉那颗焦黑的头睁开了眼睛。很快，他被电流灼烧的焦黑皮肤变回了原本苍白的样子，舔干净唇上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迹后，瓦尼拉看着依旧毫无声息的卫玮和伊奇，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朝他们伸出了脖子底下的两根血管。

此刻，他真的得意极了。

命运果然是眷顾着dio大人和他瓦尼拉·艾斯的——

要不然，他怎么就这么凑巧地，掉在了卫玮断手的血泊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