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昏沉的地下宫室中,燃着几盏苟延残喘的烛灯,那一点可怜兮兮的灯油几乎就要被烧尽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中央的石台上安置着一副方方正正的棺,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纸,棺盖是敞开的状态,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能隐隐看出好似不久前,有人正躺在里面。
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带起的风呼啦一下吹进来,还想凭借微薄灯油勉力挣扎的烛灯终究是死不瞑目地熄灭了下去。
“不见了,那面镜子!不见了……”黑暗中,有人在喃喃自语,“不,不对,人也不见了!人呢?!……”
——
天都还没亮的时候,罗倚就从睡梦中醒来了,只是他感觉浑身无力,好像昨日犁了一天的地一样,“嘶——”
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揉了揉肩膀,虽然昨天干了不少活,但是不至于累成这样才对。
“倚啊,还没起吗,今天怎么这么晚,该去上学了,昨天夫子说班里要来一个新的教书先生。”
说话的是罗倚的同窗杜若明,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子,他都已经到了,嘶——
罗倚顾不上疑惑身体的情况,两下爬起身,果不其然天都亮了,完了完了完了,家里的鸡还没喂呢!要是饿着了不下蛋,他就得饿肚子了。
急匆匆拿上昨日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干粮,他忍着酸疼千辛万苦地从草筐里扒拉出来昨日剩的草,往鸡笼里一塞,双手合十“祖宗,你们是我鸡祖宗,今天先委屈你们了,晚一点我就去给你割最新鲜的草,周末还放你出去放风,千万千万多给我下两个蛋啊……”
“行了,快走吧,你嘀咕什么呢。”杜若明看他对着鸡拜了又拜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不过也可以理解,罗倚是个孤儿,从小没有爹妈,据说是村长从山沟里捡回来的,本来还以为这样身世的小孩长大了肯定比较孤僻,却没想到,罗倚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杜若明都不明白,那样艰苦的生活,他怎么会笑得出来。
学堂离杜家村很远,要绕过崎岖蜿蜒的山路,走很远,所以连杜若明都得起得很早,更别提指着家里两只母鸡下蛋,天天得去砍柴烧火,时不时还得编点竹篾,打点东西换粮食养活自己的罗倚了。
如果不是最近好几户人家的鸡被黄鼠狼偷了,说不准罗倚还会像从前一样把家里母鸡放出去跑一天让它们自己找食省心又不费力,不过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只好上放学的时候割点草来喂了。
住得近的学生陆陆续续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罗倚和杜若明赶着开堂的时候踩着点进了学堂险些迟到,坐上位置的时候,杜若明很是松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让罗倚还赶着时间去割了半筐草。
下回绝对不等他了,杜若明恨恨地想。
先生的戒尺啪嗒一声落下,学堂的一天又开始了。罗倚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酸胀的四肢让他怀疑昨天是不是梦游出去跑了一圈,面上认真、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听着夫子的每日开场白。
窗外走过的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人头发半扎着,散落下来的头发非常长,现在虽然有人留长发,但是这么长的很少见了。像罗倚为了干活方便头发几乎没多久就要被他辣手摧折一次的。
罗倚盯了一会儿,对方好像感觉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冷淡的眼神飘过来,惊得他打了个寒噤,正襟危坐。
嘶——明明长得很好看,罗倚第一时间接收到的却是他非常不好惹的信号。
没一会儿,他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这是你们新来的教书先生罗刹,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内容都可以问他,老常家里有点事儿,他先来代一段时间课。”
罗刹,嘶——这个名字,果不其然一听到这个代表恶鬼的名字,学堂里就开始吵闹起来了,不过没多久声音就被夫子给压了下来。
总之,罗刹此后就是这所学堂的教书先生之一了。
罗刹上课很冷淡,几乎是板板正正地在上课,甚至一整堂课下来挺拔得如青竹一样的身躯就没有弯过,罗倚看着累得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罗刹好像若有若无地看过他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