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倚觉得新来的教书先生跟自己不对付，但是绞尽脑汁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冷面罗刹。

“罗倚，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冷冷的声音又开始点名，听到自己的名字罗倚本能地抖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应是，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名字听起来是如此地招人讨厌。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罗刹老师了？”课间，杜若明边整理笔记边好奇地问道，“虽然罗刹老师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是答疑解惑都中规中矩，作为先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或者难道老师格外欣赏你？”

正在罚抄课文的罗倚，甩着酸累的右手，一阵牙疼，心说我哪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双脚撑地带着凳子噌到杜若明边上勾住他的脖子，凳子摩擦地面带出一阵刺耳的刺啦声：“欣赏？这种欣赏我可不要，早上我累得不行，就想稍微眯一小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眼睛还没闭上呢，一个戒尺就落到我桌上了，我简直怀疑他在我身上装了眼睛，跟他的名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个煞星……”

“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整整这个叫什么？哦，罗刹，罗刹老师？”说话的是学堂里出了名成日不务正业的学生季礼，他漫不经心地挑眉，手里正把玩着新到手的西洋玩具。

季礼的名字虽然带着个礼字，却是班上一等一的混学生，他的父母或许预感到他们的孩子将来会很淘气，所以起了个礼字作为约束，但事实证明只在名字上起了个礼字实在是杯水车薪，怎么也束不住他满肚子的坏水。

不过季礼虽然成日恶作剧，却往往没有出格到开除的地步，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而且成绩也很不错，所以夫子先生们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刹来时，季礼正好因为在女学生的书里放了蟑螂被关了禁闭，在书房面壁思过，否则定是要送新先生一份大礼的。

此时此刻，季礼的脸上涌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欠揍。

杜若明向来是个乖学生，听到这话连连摆手：“不不不，罗刹老师挺好的，我不做这种事情。”

季礼知道这个怂包不顶事，也没有指望杜若明，眼睛一转看向罗倚。

罗倚有时候不怎么喜欢季礼，但是季礼又特别讲义气，其实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恶作剧活动，但又实在想知道为什么罗刹那么讨厌自己，这样时时刻刻针对自己实在让人不太爽快，所以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季礼向来认为一个人没有反对就代表了同意，所以自顾自地把罗倚拉入了恶搞新老师的阵营，前前后后拉了几个爱搞事的同学，举起“降妖伐恶”的大旗，暗暗筹谋如何讨伐罗刹这个“恶鬼”老师。

——

罗刹对自己已经成为了学生们口中需要被讨伐的恶鬼一无所知，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嗤之以鼻，此刻的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会客厅正跟一个不知来历的和尚打机锋。

“不知道罗刹先生为什么叫罗刹呢？”和尚左手上握着一串念珠，单手立掌，看起来颇为恭敬，问出口的话却很犀利。

“大师说话真是无礼，名字嘛，当然是父母长辈取的，至于为什么叫罗刹，我父母双亡，早已举目无亲，自然也没处问去。”罗刹举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话。

“真是冒犯了。”和尚垂下眼，完全看不出来有感到冒犯的样子，只是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着，直到夫子从门外进来，尴尬的气氛才裂开一道缝隙，看到和尚，夫子的脸上染起笑意：“啊，浮屠大师，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突然有点事情，所以让罗刹帮忙招呼一下你，罗刹他性子有些怪，但是心地还是不错的，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浮屠和夫子聊得正欢，罗刹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就干脆利落地告别走人了，他走后，浮屠不动声色地询问罗刹的来历。

夫子听他问了，也不藏私，兴致勃勃地把罗刹的来历娓娓道来：“他啊，说来也怪，大概一年前吧，是有一回杜家村里的猎户上山打猎的时候从溪里捡回来的，当时以为人没了，气都没有，但是唇红齿白的，又实在不像个死人，那猎户就把人给驮回了村。

也好在是驮了回来，人果然没有死，奇的是身上也没见到有什么伤口，问他就说自己叫罗刹，以前在芪是个教书先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落到溪水里的，我当时问了好几遍，是什么芪。他还写给我看了，我就纳了闷了，芪几百年前就没有了，而且他怎么叫这么个名？还是个教书先生，这他家人能同意？

他当时说曾经的长辈说他面相太软和，算命先生说，得取个煞气的名字镇一镇，又姓罗，思来想去，就给取了个罗刹的名儿。

不过罗刹这孩子啊，还真是厉害，因为他说是芪来的教书先生，根本没有人信，主要是除了这些以外他什么都不知道，要补办户籍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城里有个很有名望的老员外，听说救了个老师，死活要凑个热闹，喊上骥城里的文人书生，非得要考校考校他的学识不可，说是通过他的考验，他可以给罗刹做担保人，落户骥城。

啧啧，罗刹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年纪轻轻软软和和的，还真是了不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可以在骥城出人头地，却偏偏回到这里来，说是想像以前一样当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虽然说的时候满是可惜，但是夫子话里话外的洋洋得意掩都掩不住，“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罗刹刚来的时候，到处问别人捡到他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面镜子，当时他的样子很是着急，后来也不知道找着了没有。”

听到镜子两个字，浮屠一下停住了脚步，“镜子？什么样的镜子？”

夫子不解地跟着一起停了下来，捋了捋胡子，皱眉回忆：“好像说是圆盘那么大，铜制镜背、莲花纹，镜面被划花，有很深的刻痕……”

闻言，浮屠捻着念珠的手指紧了紧。

想起正事，夫子赶忙把跑了十万八千里远的话题拉回来：“啊，不说这个了，都是些旧事了，老常家的事还得拜托浮屠大师悉心看顾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