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啊，你今年还打算去栖凤山卖香料吗？”今年育才书院的最后一堂课结束得很早，才过午后杜若明已经在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准备回去了。

罗倚听到杜若明的话看着桌上价格不低的文房四宝出了会儿神，每年这时候若是去卖香料能挣不少钱的，明年的纸墨也都不愁了，但是……

对上杜若明略微疑惑的目光，罗倚笑了笑说：“说不定今年就不去了呢？”

杜若明开心道：“那太好了，到时候可以来我家过年，我爹娘可喜欢你了，总要我喊你去家里玩，会很乐意你来的。”

罗倚闻言沉吟了一会儿，上回罗刹被铜镜气走了，罗倚还没来得及再问清楚，所以他还在犹豫今天要不要去城里进购香料，或许该再去问问罗刹老师。他还没想出个结果，就被窗外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罗倚，罗刹老师喊你去书房找他，啧啧，难得呀，你是犯了什么事了么好学生。”学堂外传来季礼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见了鼻青脸肿的季礼在朝他们嬉皮笑脸，那形象简直有碍观瞻。

杜若明看见季礼的模样奇道：“罗刹老师喊他肯定不会是因为他犯事，倒是你，我看是你犯了什么事了吧，这脸上怎么青青紫紫的？跟人打架了？”

“嗐，别提了，松竹苑来了个女学生，长得倒是白白净净，动起手来那劲大的，跟母老虎似的，我就说了两句，就被打成了这样。”季礼捂着脸满腹怨气。

罗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闻言幸灾乐祸道：“你肯定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人家才要揍你，居然有人能治住你，可真是喜闻乐见啊！”

季礼满脸不屑：“得了吧，我怎么可能被个女人治住，不过是挨了两拳而已，她可嚣张不过两天，明年开学咱们走着瞧。”

“若明，我去趟书房，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晚些时候可能还有事。”罗倚手脚轻快地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空，背起包一溜烟就没影了。

杜若明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才刚转过头就连罗倚的背影也看不见了，“诶！又不是被狗撵着，这么急干什么。”

——

罗刹老师或许是想好了要给他的答复，罗倚一边想着，一边步履匆匆。因为在思考会是什么结果又走得很快，所以在拐角处罗倚半点没有防备，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走路的！”对方摔倒在地上，听起来很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没仔细看路……”罗倚慌慌张张地扶起她，嘴里不断重复着抱歉的话，等到人站起来，他才看清对方的脸，那是一个长相秀美的女生，穿着鹅黄色的裙子，不是书院的衣服，大概是外面来的。

“诶？你也是我们书院的吗？”女生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歪头打量起了罗倚，第一句话就打破了罗倚的猜想。

罗倚好奇：“你也是吗？可是你并没有穿院里的服饰。”

白璇拂了拂衣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噢，我是新来的，还没领到衣服，我叫白璇，现在在松竹苑上课，你呢？下回走路可得小心着点，要是个老先生可经不起你这一撞。”

是个大喇喇的女生，罗倚听她先前的语气还以为她会很生气，却没想到她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我叫罗倚，在墨梅园……”

都说不打不相识，罗倚这一撞结识了一个新同学，两人站在廊下说了几句话，白璇看出罗倚还有事，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挥一挥手就跑远了，罗倚看着她的背影，猜测：松竹苑的新学生，难道这就是季礼说的那个女学生？

等到了书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罗倚看见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从外面可以看见内里的一面屏风。他轻轻叩了叩门，然后走到了屏风前站定，出声道：“学生罗倚到了。”

罗倚刚打完报告，罗刹就放下手头的东西从后面走了出来，他见罗倚额头冒着细汗，问道：“你来得有些晚，是有什么别的事么？”

罗倚有些羞愧：“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人，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罗刹恍然：“是白璇吧，虽然有些远，但我刚才好像听见她的声音了。”

罗倚点点头，然后问道：“她是老师堂里的学生么？”

罗刹思索道：“明年或许会由我来教。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同意与你同去栖凤山，不过可能得把梨花带上。”

罗倚闻言眼睛一亮，笑得牙不见眼：“那当然没问题，原先我就想要把梨花带上的，不然它一只小猫没有人照顾，大冬天的可不得冻死。”

罗刹看着罗倚脸上的笑，道：“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原本是想要让季礼直接给你带话的，但他不知原委，所以还是叫了你来，如果你有什么其他事的话随时都可以去。我除了在书房批案，一般都会在竹舍或者山洞中，若是你要出发了，去那里找我就行。”

罗倚挠了挠头：“倒是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如果要出发，今日下午就该去进购香料了，栖凤山路途遥远，我们明日出发吗？”

罗刹动了动鼻尖：“都可以，不过你怎么总带着铜镜？从前不是放在床底暗格里的吗？”

罗倚哽了一下，讷讷：“呃，我家家徒四壁，这面镜子如此重要，我放在床底总觉得不太安心，若是丢了……”

罗刹噢了一声，没有对他总揣着铜镜有什么别的看法，只是罗倚梦游时接触铜镜的时候，铜镜气息极淡，但自从罗倚清醒着携带铜镜以后，罗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铜镜的气息时时萦绕，所以会有些好奇。

罗倚告辞以后，罗刹又动了动鼻尖，他看向了窗外的回廊有些出神，今日除了铜镜的气息之外，他似乎感受到了另外一种熟悉的气息，这种熟悉感令他隐隐不安，很像他诞生的地方带给他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