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狸花猫与浑身上下用黑衫裹紧看不清面容、头顶还戴着一顶帷帽的不明人士对坐着,场景一时间分外可笑,但坐在边上的罗倚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动不了了。
罗刹满脸严肃地端起眼前的茶盏,皱了下眉,又轻轻放下了。罗倚在一边清楚地看见茶杯晃了一下,合理怀疑罗刹放下茶杯是因为猫爪拿不稳,有点想笑但是处于定身状态,只脸上表情不正常地抽搐了一下。
“你来做什么?”罗刹问。
黑衣人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水,“告诉你白璇怎么回事?”
罗刹闻言瞥了眼罗倚,黑衣人一下会意,这回罗倚不仅动不了,而且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罗刹满意了,蹲坐在桌上,两爪抱住茶杯,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是现任栖凤山神?”
黑衣人挠了挠鼻子,“唔,算是吧。”
罗刹不满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黑衣人喝了口热茶,长吁一口气,“好吧,是栖凤山神,但不完全是,因为前任山神留下的遗愿还没完成,我要完成他的任务,才能完整继承他的神力,成为新一任的山神。”
罗刹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雾,了然,随即不屑地看向黑衣人:“跟白璇有关么?或者说还有栖凤山祭礼的事。洛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的了。”
洛暇没忍住噗嗤一笑,然后叹了口气,“唉,这许久不见,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太令人伤心了吧。”
罗刹不留情面:“好好一个神仙,当成这样有够逊的。”
洛暇一下就不乐意了,开始嚷嚷:“喂喂喂!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你混得更不怎么样嘛!现在居然成了个猫样。”
罗刹不说话了。
洛暇看了眼旁边的罗倚,“你走的什么严肃的师生路线啊,这是你的风格吗?”
罗刹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洛暇愣是从一只猫眼里看出了生无可恋,他没忍住嬉笑出声,然后说起了正事,“这白璇确实和你的来处有点关系,但她现在是我的任务之一,那黑鸦道人确实是我派给她的,不过神力是上一任山神的,我没法阻止,不然铁定不会差点出那么大的事故。”
洛暇把一些事情娓娓道来,罗刹了解到,原来“白璇”占据的那具肉身的原主人,与栖凤前任山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是山神渡劫时的情劫也不为过,看洛暇的样子,那山神情劫怕是没有渡过。
“那白璇,我是说原来那个,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怕也是哪位神仙下界?山神走后,竟毅然决然地追上去了,留个肉身躯壳,不知怎么被那幽魂钻了空子,享了前任山神对爱人独有的温柔,真是可叹,可叹!”
罗刹一听这论调就脑壳疼:“别叹叹叹的了,听着一股子酸腐气,像个老夫子。”
洛暇指了指一边的罗倚,“怎么?你也学起那山神,打算把爱人保护起来不成?啥也不给他说,也不让他知道?不是我说,这样可不太妥当——”
罗刹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趁着洛暇还没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话,“呸呸呸,你说什么屁话呢?我俩又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欠打?我们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
洛暇好整以暇,伸出手指点了点茶杯:“我是不知道哦——”
这个拖长了的“哦——”就很让人火大。罗刹忍住暴走挠人的冲动,这么多年了,还是对面这人模狗样的玩意儿最能挑起人的怒火,他咬牙切齿:“现在还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现在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让他安生过几年吧。”
洛暇笑笑:“但你要知道,当你那铜镜一声不吭地闯入他的生活的时候,他这辈子就普通不了了。”
罗刹想起这事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哪儿知道这死镜子怎么自己就找上门去了,我还想着睡个几百年安生呢。”
罗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他当年就想过其实毫无瓜葛也挺好,他过他的平稳生活,自己当自己的镜灵安心修炼,不然也不会毅然决然地把他的那几缕魂魄给剥离了。
但冥冥之中或许早有安排,从他被柔然召唤出来,再到被送往芪国去的那时候,就注定了他和这个未来的芪国君王没办法互不相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