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恶化怎么会这么快!
“芙拉姆特!”他大喊。
地动山摇,石块如风滚草,躺着的那一处崖角从山上断裂,掉下山。往山上走的活尸纷纷滚动着,又被砸死,或摔死。
世界大蛇的头从悬崖边冒出,皱皱巴巴的长身缠住山体,和山一比丑陋的脸上竟显出几分乖巧:“英雄啊….”祂刚想长篇大论,被法齐亚吼住:“送我去初始火炉!”
芙拉姆特一口把他吞了进去,钻回地下,再一吐出是门前置一大钵的古朴石门。
法齐亚像冲进医院的病患般,急急慌慌地往里走,左右脚在略微翘起的石砖上绊了几下,摇摇晃晃。在他背后,芙拉姆特收起了自己人性化的表情,头垂下,上古巨蛇恭敬地送他离开。
“芙拉姆特。”世界大蛇听见自己的蛇尾处传来熟悉的呼唤声,他转头沿着地下隧道挤着自己的后半截蛇身,蛇头钻到了蛇尾的位置。
那里是罗德兰的传火祭祀场,他的蛇尾一直放在这里。
“哦~”他发出一阵擂鼓般的长呼:“葛温德林殿下,您竟然出亚诺尔隆德了。忤逆者知道了可又要飘出来,到时候还得辛苦你手疼,再打他们一顿。”
葛温德林:“他们不会回来。”
“也是。”芙拉姆特点点头:“新任薪王是黯影太阳的信徒,向您闹谁脸上都不好看。”
“送我去初始火炉。”
“哈,我早猜到是这么回事。”芙拉姆特将自己庞大的脸凑近葛温德林,他的一只眼睛就比半神还大:“但是您知道规矩,里面怎么样,都不能进去。”
“我们已经合作很多年了。”葛温德林前倾,让自己的双目与芙拉姆特的右眼瞳孔正对视。
“是啊。”世界大蛇将葛温德林吞下:“我到现在还在想老葛温为什么会把这活儿派给咱们两个龙血。”
尽管来自太阳王的这份信任就足以让他效命终生。
那可是世界大蛇的终生。
“哦,他也是太急了。”刚回初始火炉门前,芙拉姆特就看到通往内部的的石门并未关死,留下一条缝隙,他张开嘴让葛温德林蹦下。随后张大嘴猛吸一口气,随着抽动的白色风力,将那向内侧开启的石门缓缓往外拉动,彻底关死。
葛温德林的王冠下,被风力吸取着,他到达肩背的白发垂直着向后飘扬,然而本人稳如扎根,他望到一点点变窄的门缝里虚无的纯白以及无限向下的阶梯。
石门彻底关闭,蛇足们向上攀爬,这条石道高然耸立,如同悬空,在周围看不见底的深处从下而上枯死些上古巨树,葛温德林看到门前的古地砖有一道熟悉的伤痕,那是一钩云尾,亚诺尔隆德的地砖也经常被法齐亚划出这样的痕迹。
虽然这道可能是因为主动艺术不如无意识划的,也有可能是法齐亚的精神支撑不住,长了许多毛刺,葛温德林面具下的嘴还是轻轻勾起,眼带哀伤,低下头,双手合十,对内祈祷。
在将血液都要烤干的暴热下,天空明镜,白云愈白,重新耀眼夺目的太阳催生得麦香片片。远方山峦上仍在登山的活尸们齐齐倒下,充斥着哀嚎的不死院归于酣眠的寂静,初火鼎盛,不死人也会受到眷顾,终于可以休息。
葛温德林想起法齐亚最后的告别:
“团长,普通人不能再受罪了。”
“嘶—”洛基被从梦中赶了出来,在最后与葛温德林感同身受,活生生被烫烧醒了。
他不会再做这样的梦。
一睁眼,他看见帐篷里白汪汪的一个人,撑着起身的动作停止,懒散地躺了回去。
葛温德林将宝石传送到他的胸口,那宝石仍然被解开如手帕的暗月护符包裹,在它之旁,被白巾遮掩着,还有一枚蝙蝠镖。
布鲁斯也是过于信任他的能力,临场还加了件要送走的东西。
“喂。”洛基把手垫在脑后:“我给你们留了点小礼物。”
在哥谭待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更黑,洛基学会了一项哥谭绝学:爆炸的艺术。
葛温德林:“他已经在处理。”
“啧。”洛基磨了磨牙。
“汝回去想做什么?”葛温德林突然问道。
“我怎么知道?”听着半龙“温馨”的询问,洛基的汗毛都要竖起,这气氛太和谐,和谐得诡异:“反正你又回不去了。”
葛温德林冷冰冰地扫了洛基一眼,洛基到底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不过也很快就会揭晓了。
两个人的人生有相似之处,但又不会再相遇。
洛基将另一只胳膊也放到了脑袋下面:“让我想想。”他自己也是平和得怪异,在继续葛温德林的记忆梦前,其实连着一个美梦:“嗯…回阿斯加德一下,就一下,一分钟,不,一秒钟,还是一分钟吧。”
“她肯定一直在担心。”
“那么。”葛温德林说:“祝君称王。”
葛温德林长发散开,气息暴涨,身形闪影扩大,重新变成半龙半神的样子。
护符爆发出极致的光芒,黄金法阵从它的纹路上显现然后离开布巾浮到空中,宝石发射出一道通天红光,穿过法阵中央和帐篷顶却并未破坏任何现实。
耀眼的红光,引得周围沉睡的人群从梦中惊醒,马声嘶鸣,猿叫连连,守夜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靠近。
但有一个孩子,他认出了光芒从何而起,那帐篷里藏着他拖回来的伤员,他连忙扔下手里的食物和药,向那个地方奔跑。
艺高人胆大,为了不对这破破烂烂的世界空间造成破坏,也为了拖延布莱尼亚克察觉的时间,葛温德林在设计时就已经压缩了传送动荡。别的生命只要别紧紧抱着洛基,就不会有任何损伤。
所以他也没管那逐渐靠近的生命气息。
太慢了,来不及造成影响。
洛基倒是耳朵动了动。
驻地外,布鲁斯按键收起蝙蝠车的车顶,在敞篷中看着那黑彻一点红的天空。
时空动荡卷着风沙传到这边,然而地上的草茎未动,他人在这里,灵魂却已被装进泡沫,晃荡着融入了还不能称得上久远的伊鲁席尔。
又是幻觉。
冰河之侧,开花绿花草之间,几乎占满极光夜空五分之一的月亮洒下月屑逐渐变成六角雪花,他看到葛温德林正给一株灌木调配营养液,他像握手一般俯身摸着灌木纤细的枝条,然后检查纸条上的各个骨节,即使中心的主干也不过他一指粗细,更别提看起来随时都能折断的像杂草却还没有杂草茂盛的分支。
他熟练地从一旁的银罐里撮出粉末,兑在手中的水壶里,绕着木根浇水,又拾起罐边的月纹瓶,将里面乳白的液体滴在枝条上。
然后就那么把瓶瓶罐罐扔在了小灌木旁。
在他的背后,两名似兽的全甲骑士匍匐在地,手甲像兽爪扣着地面,而两只脚变成趾行,脚后跟抬起,只用脚尖扒地。
唯一像人的右手持着冒着冰汽的直剑,随着葛温德林弯腰浇水的动作变换瞄准,直指他的后心。
在他的面前,三名银骑士怒目圆睁,以枪戟指着他后背的兽形骑士。
“看好小宅邸。”他对面前说,更前方是结着冰霜叶子,结晶枝条的灌木丛。
灌木之后数米,即是布鲁斯。
隔着稀疏灌木枝条,他看见了葛温德林泠泠的半龙半神之面。
和两边的紧张与诡异不一样,他看上去太轻松了。
这时,暗月之神的目光穿过枝条,也看向了隔空的后方,只一眼,什么也没有,转身被兽形骑士看守着离开。
布鲁斯踏出一步,咣当腹部撞上了灌木的围栏,那是现实中的蝙蝠车车门,他顿住脚,透明的泡沫也突然出现将他的上半身向后一推——
他摔坐在了蝙蝠车的副位上。
夜色已变得正常,只中心有一点微弱的红色似有似无闪烁。
布鲁斯压着自己的一侧太阳穴收回心神,在蓝白流转还未明晰的视野下,先将准备给宝石的告别说出口:“旅行快乐,石头。”
他加了枚蝙蝠镖,葛温德林加了自己的暗月护符,作为石头的旅伴。
宝石并不是什么洛基口中的无限宝石,在他和葛温德林的世界呆得腻了,只是单纯地想去洛基的世界看看。
它促成了布鲁斯和葛温德林相遇的奇迹,而两人以完成它的愿望作为回报。
就是第七块“无限宝石”现世,不知道那个世界的人们会手忙脚乱到什么地步。
葛温德林摸了摸自己的空间,那片新得的记忆碎片正在一闪一闪呼应。
“啊!”那个冲过来的小孩子被帐篷里的蛇和巨人骇到,然后想去救被怪人盯着的伤员,光芒一盛,眼前全是金灿灿白茫茫的一片,他的双眼胀痛,被迫闭上眼,哗哗泪水流下。
当光芒散去,小孩子蹲在地上,在他周围定着一面虚幻的诡绿盾牌。
世界之桥上的洛基:“.…..”
啊啊啊——我那是在干什么?没睡醒吗!
“呜呜呜。”小男孩摸着眼睛,被泪水糊住的眼睛里胀满七八个被强光晃到的色彩光环,他逼着自己抬头看向那个巨人,葛温德林也低头看向这个小土豆。
然后,
这个巨人长发飘扬,白袍柔动,但面目被他视野里一眨眼变得更多的光斑盖住,变成了梦幻的记忆。
“呜呜呜呜呜——”小男孩又低下头,手臂抱住自己的脑袋,手臂间透出红色:
“白、白雪公主。”
“好好看啊呜呜呜呜呜。”
一闪身,葛温德林回到了蝙蝠车内,布鲁斯把新的所知压在心底,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香水塞进蝙蝠车的一个小储物柜,车里正弥漫着香气,冰霜裹着揉碎的松针,薄荷的清凉里淀着轻灵的杜松子:“告一段落。”
葛温德林重归人形,腿兀自动了动,脚尖翘起,就像蛇足们在用信子捕捉空气。
有些像伊鲁席尔。
“但我们”
嗡——
“这就是我要说的。”
戈登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