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霓虹大陆每年夏季为期一周的“夏日祭典”,拉开了序幕。今年的“夏日祭典”,在位于东都区的青国都城举办。这些天,各国使团陆陆续续地抵达青国都城。
随着青国国力的衰退,青国已经有很多年不曾举办“夏日祭典”这类会消耗不少财政的大型游乐活动了。隔壁财大气粗的冰帝已经连着几年抢了其他诸国的风头。而今年,财政稍稍宽松一些的青国,显然不乐意总被隔壁的冰帝压过一头去。
对于青国的老百姓,尤其那些个半大的孩子们而言,能在自家家门口举办“夏日祭典”,自然挺不错的。可对于新上任不过大半年,主要负责青国都城街面巡视工作的七品带刀侍卫亚久津仁,快要崩溃了。
好烦,这街面上的人也忒多了,都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害得他从早忙到晚。
“亚久津,快点,前面又有人在打架了。”得到消息的千石清纯从远处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冲着亚久津仁招手的同时,还不忘四下打量着,瞧瞧附近有没有可爱的妹子。
“别命令我!”亚久津仁的脾气本就不怎么好,更何况因为那个“夏日祭典”活动,工作量直接翻倍,以至于已经好些天没能尽情地享用自己最爱的栗子蛋糕,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
可心情再不好,职责所在的亚久津仁依旧得在发生各种治安状况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可惜,这一次,亚久津仁跟千石清纯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出事地点时,冲突基本结束,打架双方已被同伴给拉开了。
但事儿不会因此告一段落。尤其在亚久津仁知道打架双方是何方神圣后,只觉着自己那脑瓜子一紧,顿时有种“天要亡他”的觉悟。
打输的那一方,只有半边脸勉强还能见人,至于另半边肿得就跟亚久津仁中午吃的,衙门提供的大白面馒头似的,白里透红,只怕没个三五天,绝对消退不了。而此人,经千石清纯事后打听才隐约得知,乃立海帝国嫡出的皇子切原赤也。
至于打赢那位,别看打赢了,却直接昏睡了过去。人在第一时间,就被同样听闻此事匆忙赶来的,护国将军家的大公子不二周助给接走了。这人虽说被接走了,身为整日在青国都城街面巡逻的七品带刀护卫,亚久津仁已经不止一次见过那小子了。甚至,之前还跟那小子有过一次小小冲突。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青国那位喜欢微(偷)服(溜)私(出)访(宫),体(到)察(处)民(惹)情(事)的太子殿下越前龙马。
两边都是天潢贵胄,即便事后多番打听,才得知这事儿最初时还是立海帝国那头,那位切原皇子率先挑衅,让恰巧路过的越前太子听了一耳朵。随后一言不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切磋武艺,不管哪一头略胜一筹,依旧是分分钟殃及池鱼的节奏。
这一天,不二周助进宫参见摄政王。在偏殿,手冢国光召见了不二周助。
“周助,你我有多久没像现在这般下棋了?”偏殿里气氛有些凝重,除了偶尔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轻微清脆落子声传出外。就在棋局中场,棋盘黑白棋子呈现胶着态势时,手冢国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殿下平日忙于政务,难得有闲暇时间下棋的缘故。”不二周助不紧不慢地陈述道。
“周助你……在责怪孤王?”
“微臣不敢。”
“哼!”手冢国光顺手将捻在手中那枚白色棋子丢向一旁的棋盒中。
殿下?!微臣?!
手冢国光抬眼看向跪坐在自己面前,面对自己明显的怒意依旧保持着平淡的不二周助。这般疏远恭敬的应对,手冢国光已经不记得从何时开始。但眼前之人,是他的!偏偏……
手冢国光按耐下心底的怒火,带着一贯冰冷的语气,开口道:“昨日,立海帝国的使臣递上公文,说是想与青国结秦晋之好。”
习惯性眯着眼睛的不二周助,眉头微皱了一下。
“周助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手冢国光见不二周助没吭声,心底自然越发不舒服,“看来……周助你与立海那位贤王世子果然私交甚密。”
“在青国都城,亦或者在立海,于我而言,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受制于人的棋子。
“这么说,周助你是不愿意嫁给那位贤王世子了?”手冢国光自然能猜到不二周助尚未说完的那后半句话,对此也只是眉头微挑,依旧不觉着有什么问题。身为青国子民,与他指腹为婚之人,为振兴青国,本该付出一切。
“下个月初九是黄道吉日,宜婚嫁。不过,在此之前,孤王想让周助做件力所能及之事……”
不二周助瞬间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双眸看向眼前这个自己追随了二十年的男人,掩藏在宽大广袖下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手握成拳,修整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刺痛手心。
“微臣谨遵摄政王旨意。”不二周助低头,恭敬地向手冢国光行了个屈伸跪拜礼,随后起身退出了偏殿。
冰蓝色的双眸透着从未有过的寒光,隐约带着几分怒意。
入夜,青国都城郊外的一处农庄,许是临近月中,半空中缺了一块的月亮倒也皎洁明亮。农庄里寂静一片,除了草丛中蟋蟀时不时发出一些虫鸣声外,便是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有些昏暗的灯笼透着朦胧的光芒。
不二周助正坐在院中圆形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以及两盏白玉酒杯。显然在等人。
时至三更天,远远的打更声隐约传来,院外似乎多了一丝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不过须臾,有个人影便利索地翻墙而入,径直来到了不二周助面前。
宽大的披风从天而降,带着熟悉的淡淡花香味,以及温暖的体温,盖在了不二周助身上。
“已经过了寒露,也不怕风邪入体着了风寒。”幸村精市细心地帮不二周助披好披风后,这才坐了下来。
不二周助抬手拿起面前的酒壶,为幸村精市,更为自己斟上酒。
“上次你请我喝‘梨花醉’,今天我还你。”
幸村精市瞥了一眼面前的半盏黄酒,并没有着急着饮下。
“怎么?怕我在酒里下毒?”不二周助发出一声轻笑声。
下毒?幸村精市自是不信的,而且他“百毒不侵”这个只有少数亲信才知道的秘密,他的周助只怕早已察觉。
“周助你还不曾告诉我这酒可有名字。”幸村精市端起了酒盏,将杯中温温热的黄酒一饮而尽。
平心而论,幸村精市并不是很喜欢黄酒,哪怕醇和,口感总归有些鲜甜了点。
“在江南稽山,当地的百姓每当家中生下女儿便会酿酒,然后将酿好的酒装入瓦坛之中,埋在自家院中的大树下。等到女儿长大成人,出嫁那天,便将深埋了十几年的酒坛挖出来,宴请宾客。”不二周助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所以……这是‘女儿红’?”幸村精市眉头微皱,看向在还算皎洁的月色与灯笼朦胧的烛光双重光芒的映衬下,看起来格外柔和的不二周助,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缥缈虚幻的距离感。
至于“女儿红”,幸村精市自然是知道这酒的,甚至还知道,那位不二夫人就是出生江南稽山。而且当年不二夫人在怀自家长子时,一直以为这一胎又是个女儿,性急的不二将军便早早地亲自动手酿好了酒。
“那阿市可知,若是家中的女儿中途不幸夭折。这酒……又谓何酒?”
“嗯?”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的幸村精市猛然从石凳上站起了身,将不二周助一把搂在怀中后,顺势抓起了那手腕,将手指搭在了上面。
“抱歉,我要失约了。”猩红的血从不二周助的嘴角慢慢流淌了下来。